第19章 搬府

轩文帝蹙眉犹豫良久后道:“想要昭国放弃秘库,本皇有一个条件。”

谢司衍一手负于身后,调整一个舒服的站姿后,“轩文帝请讲。”

“往西四十里有一处名唤渊林,你们找到一位人称庆老的男子带到本皇跟前,本皇便答应你们。”

就这么简单?庆老?

这名字沈婧娇不清楚,谢司衍却明了。

庆老,名为庆康,江湖消迹云宗派掌门独子,有着云宗派武功绝学。六年前云宗派灭宗,只剩下庆康一人,往后的日子里便隐匿在渊林里。

因遭受灭宗一事,庆康一直不肯出山。

轩文帝能退一步已然不易,谢司衍爽快答应,“一言为定。”

轩文帝嘴角压笑,正沾沾自喜,心想捡了个大便宜。庆老可是他请了五年都没请成功的人。

一路波折劳累,算算时间还是打算明日出发渊林。

轩文帝暂且把他们安住在珩行殿内。

珩行殿无人居住,布局蜿蜒零落,四角处各置槐树遮蔽。沈婧娇则安住在谢司衍西侧不过五十步路程的偏殿。

晚膳时,玄影握剑柄站与一旁,饭桌下沈潇柟与副将侯蘅立得板正,看样子正在商讨秘库一事。

只有谢司衍在饭桌上用着热腾的饭菜。

沈婧娇跨过地栿看见的就是这般景象。

自她进入后他们都很默契的不再说话,目光不约而同的转向门口。

谢司衍将口中的笋尖咽下,问:“是有何事?”

“泊船上患伤一共八人,已经全部救治好了。”她是来禀报那日船舶上的伤患。

正当她禀报完打算离开时,突然想起什么,又转身,“你们当真觉得昭国如今几近落寞了吗?”

许是她并非正对着谢司衍问,侯蘅才最先作回答,“难道不是吗?连皇宫都是这般破败,打从我们踏入昭国开始,就没有一处地方充斥着金钱的味道。”

状元乡、布衫褴褛的通事人张达,破败不堪的皇宫......确实哪哪都宣告着昭国怕是快不行了。

沈婧娇撇眉,“殿下也这般觉得?”

谢司衍放下箸筷,眼神深邃,“沈医中有不同的看法?”

侯蘅姿态依旧保持地端正,眉毛微微挑起,眼神充斥着傲慢与不屑。一个女郎医中,能看出什么来?

沈婧娇淡淡道:“这一路走来皇宫虽瓦片残缺,琉璃失色,但御园叠成峰峦叠嶂,铺成小桥流水。假山石材料上乘,质地坚硬且细腻,色泽或沉如墨玉,或温似琥珀,想必价格高昂。”

“还有轩文帝所坐的龙椅,黄花梨所铸,椅背和扶手上雕刻着五爪金龙图案,龙眼镶嵌着与金无异的宝石,从龙须到龙鳞,每一个细节都经过精心雕刻。

“在我的偏殿中挂着一副双鹿图,采用金砂银箔作为装饰,绘制壁画需要高超的技术和丰富的经验,光是雇佣熟练的画师都是一笔不小的开支。连如此普通的便殿都有,更别说别处。”

说完,沈婧娇四周环顾,视线落在珩行殿那幅寒林图上。

不难看出其使用的天然矿物颜料:朱砂、石青,石绿......

不只是她,所有人的视线都到了那副画上。

侯蘅恍然,身子下意识凑近些那画,意图证实沈婧娇的话。

谢司衍勾唇,平日阴霾冷漠的眸中充满欣赏,“不错,打从张达开始,就是轩文帝安排好的。为的就是让我们觉得昭国快不行了,这样,哪怕是只有三分之一,也还不是毫无胜算可言。”

沈潇柟双目微微扩张,有些不相信眼前的人是自己大门不出的妹妹,随即转为高兴,高兴妹妹有这般见识。

聊到最后,他们决定明日去渊林请庆老出山的任务,由谢司衍和沈婧娇完成,沈潇柟带领侯蘅守着秘库,以免轩文帝有动作。

侯蘅最后一个踏出珩行殿,和上门转身看见沈婧娇含笑与沈潇柟道别。

侯蘅三两下下台阶,见沈潇柟同他一样正看着沈婧娇纤细挺拔,裙裾飘飘的背影,不禁上前笑道:“将军,人都走远了别看了。如今连王爷的医中都这么有才了。”

侯蘅一改先前鄙夷的态度,作为沈潇柟多年好友兼战友,即便主次有分,沈潇柟也还是喜欢与他兄弟相称。

沈潇柟脸上洋溢着一种难以掩饰的自豪,仿佛无形中有一股力量将他的下巴微微抬起,“我看自家妹妹,不行吗?”

说罢,扬着衣袖潇洒转身离开。

不是二妹,是妹妹。

侯蘅僵滞在原地,“妹妹?国公府嫡女?那个痴傻女子沈婧娇?”

这一刻侯蘅清楚的知道,什么叫做谣言。

*

到渊林需要经过几条蜿蜒曲折,两旁是茂密树林的小路。

古木参天,枝叶交织成一片翠绿的天幕。光色透过稀疏的叶片,洒下斑驳的光影,随着微风轻拂。

林间混着泥土和花草的香味,沈婧娇觉得心情甚是不错,“殿下知道庆老是什么人吗?”

“其名为庆康,是云宗派掌门独子。”

沈婧娇对江湖事一无所知,疑惑道:“掌门独子,轩文帝找他作甚?”

谢司衍继续解答,“轩文帝子嗣稀薄,仅有二子,小的那个五岁便失了智,在继承皇位这件事上,就只剩下大儿子朱琰。

“朱琰文武皆不属上乘,估计是想请庆老出山教其子武学。”

沈婧娇光这么听着,就觉得轩文帝命里无福,连带着昭国就两位皇子。

马车缓缓停下,前路已经无法乘马前行,只能步行。

沈婧娇和谢司衍一路走了许久,才看见前面不过一方大小的竹屋。

竹子的颜色有着岁月的沉淀,竹节清晰可见,屋顶覆盖着厚厚的茅草,既能遮风挡雨,又与周围的自然环境和谐相融。

两人穿过门前由鹅软石铺就的小路,竹屋内一位身穿白衣素袍的男子,年纪看着也就二十上下模样。

沈婧娇温和有礼地询问:“请问这里是庆老的住处吗?”

男子这才注意到正缓缓走来的两人,陶盆握在手中正欲图去取些水来,“找我何事?”

沈婧娇眉宇间轻轻皱起,“你是庆老?”

她以为的庆老会是一位半头苍发,皮肤松弛但浑身刚劲的模样,没想到是位翩翩少年郎,还生的这般清朗。

庆康抱盆一笑,“为何人人见了我都这么说。”

她道:“因为不像。”

谢司衍环顾一圈四周,看样子只有他一人居住,他直奔主题道:“来此有一事想请庆老帮忙。”

“想请我出山?”

“你怎么知道?”沈婧娇问。

“一年到头来找我出山的人不在少数,其中最多的就是那位轩文帝,只是你们二人我从未见过。”

沈婧娇直言,“实不相瞒,我们确实想让你出山,也是轩文帝安排的。”

“那你们可以回去了。”庆康走到甘泉井前,凝起一掌汇于井边,井里结起的冰瞬间融化。

这对于习武练功之人来说不是难事,但沈婧娇还是被震惊到了。

庆康态度坚决,沈婧娇也不急,“眼看就要午时了,不知可否留下用个午膳?”

庆康刚打完水,“你还当真是不客气。”

他本就孤身在渊林,又难得来了位这样的美人,不忍拒绝。

“进来吧。”

竹屋内布置井然有序,最里间透过门框可以看见木床一角,拐角处放置着一个比沈婧娇高出许多的竹柜,里头放着各式各样的小玩意。

竹蜻蜓,竹子编的木篮、清花、鹦鹉......

竹桌上,庆康将原本摆放的茶具拿开,将煮好的菜放置上去,在茶几上用膳,沈婧娇还是头一次。

能看出谢司衍也是一样,在本就不大的竹桌前落座,一米八八的谢司衍略显拥挤。

“平日就我一个人,这桌子正好,委屈你们挤挤。”

明明是他们来求他,恳求着进来,却成他委屈他们。

沈婧娇道:“不挤,你做的菜看着都好好吃。”

萝卜炖土豆,豆腐汤,炒菌菇。

都是素的,她算是看出来为何眼前正直少年的男子这般精瘦。

渊林离山下的路不算近,又路途崎岖,确实不如山里野生来的方便。又纳闷他平日收入来源,看见竹柜里那些编织玩意她明白了,怕是拿这些下山去变卖赚的钱。

一个掌门独子,竟过成这般。

一顿午膳上,谢司衍不知提了多少次出山,都被无情拒绝。

到最后,直接被庆康赶了出来。

无奈,两人只得灰落落回去。

宫门前谢司衍还未下马车,就听下属来报,“秘库那边有动静,我们的人与昭国守卫起了争执。”

他拉开车帘的手放下,只好让沈婧娇先回去,自己去看看情况。

珩行殿内,寒风被厚重的帷幕挡在了外头,一道身影在这样的环境中显得格外庄重。

来人身穿长袍,袍子的内衬是用精选的织光锦制成,领口和袖口都镶嵌着金纹玉石,彰显着皇子的身份与地位。

沈婧娇一眼看出这便是大儿子朱琰。

“燕楚国医中,见过大殿下。”她双手交叠,微微俯额。

朱琰把玩着挂在身上的青轩玉佩,姿态轻松而自在,抬眸开口道:“怎么不见肃王?”他好像又想起什么,“哦对,我父皇已经决定要开启秘库了,想必肃王一定在赶过去的路上。”

他听说了谢司衍与轩文帝的交易,一心想要搅浑。他白日不是府中听曲,便是游历在外,好不自在,实在不想习什么武念什么书。

横竖庆老不会出山,不如早点将此事解决了,他也好早点游历人间。

他又道:“如今你们能做的也就只有快点把庆老找来,不然秘库一开,可就什么都晚了。”

沈婧娇不知道谢司衍与轩文帝签的约定,方才看谢司衍下属急匆神色,莫不是真出了什么事?

虽地处昭国境内,但燕楚国势力远远超过昭国,轩文帝应该不会冒这个险。

她突然想到临安一事,不知谢秦南守不守得住,难不成轩文帝当真还有另外部署?

她面色沉着冷静,至少不能在朱琰面前表现出来,“大殿下同我说也无用,我只是个小小的医中,做不得主。”

朱琰甚觉无趣,冷哼一声后大摇大摆地走了。

申时,沈婧娇看着檀木桌上冒着热气的饭菜觉得无味,若是再不出宫便到了宵禁时间,出不去了。

她唤曲清在这候着,自己换了身利落的行头后出了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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