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脑中的场景颇为杂乱，今日脑中景象倒是集结的齐了，景象在脑中一出出瞬移，有碧波荡漾的海面、苍翠欲滴的盆景、再是血渍殷红的犯罪现场……。一帧一帧地在她脑中播放。

这个派出所的警官似乎都长得一样，尤灿还没看得清给她戴上手铐的警官长什么样，就被另一个警官押送到审讯室里。

尤灿看过一些有关的影视，好像审讯疑犯的长官都会在疑犯进来之后才来，才会开始问审，怎么现在她一进来，就看见需要她坐的冰凉座椅对面已经坐着一个穿皮夹克的男人，他还给了一个眼神让她坐下。

手铐被换成在座椅上的固定手铐，压抑的审讯室里，电脑屏幕和监控头发出的光源虽然细微但还是让尤灿敏锐的察觉到了。

坐下之后，周围的押送警官也离开了，她坐在这边面对着对面三个人。

她这才看清了对面男人的脸，忽而想起，这人是自己见过的。但她脸上没有庆幸，也没有打开话眼去打听搭话，她什么表情都没有，也没有可以地装的一脸平静，即使自己最爱装沉静，尽管警官已经把探究的眼神落到了她的身上。

她深谙一个道理：来到审讯室，做什么表情都是会被怀疑的。这话是谁说的来着？好像是不久前在L市的那个警官。

而眼前这连个坐在她对面的警官，她现在算是认识，一个穿皮夹克的华警官，另一个是张警官。

皮夹克警官翻开纸笔，身边的记录员准备好了记录工作。

尤灿深吸一口气，心里深知审讯要开始了，开口时嗓音还是微微暗哑。

“姓名”

“尤灿”

一旁的张警官是见着她回答问题有些紧张，便示意他来问，语气缓和了很多，俨然一副知心人找你谈话的模样。

“不用紧张，听你应该不是本地人，家住在哪儿？”

“L市七星镇”

“离这儿很远呢，来B市是有什么行程吗？”

回答他的还是稳稳的声音，尤灿很冷静地向别人阐述自己的职业。“我现在是一名入行没多久的新人画家，来B市是受主办方邀请来这参加‘光影2006狂想艺术画展’的。”

男人继续问道“我们了解到这个画展举办时间是10月17日，而你入住酒店时是15号，是晚上办理的入住，那么急匆匆，到现在已经18号了，要离开时却又慢悠悠，请你说明一下原因。”

“我第一次来，就想着提前几天来推迟几天走当旅旅游了。”

皮夹男人见她说的很是随意，望一眼身边的人表示还是他来问“那我问你，那个跟你同行的人，和你是什么关系？”

“她是L市美院的老师，受邀来参加B市的研讨会的，我们行程相同，就一起来了。”

“你现在知道承认了？在刚刚的问题上为什么不说？”男人的关注点也侧翻了。“你是为了她更改行程的是不是？”张警官出口询问，抓住了她刚刚逃避的问题。

可尤灿沉默。

“你和她是什么关系？”华警官反应过来。

“她曾经是我的培训老师，现在是相识的朋友，她也是我很敬重的人，一起从L市来的，现在一起同行订酒店一同入住应该没有什么问题吧？”尤灿扛不住两个具有干部威压的眼神，只得出口用反问句反问他们。

“那我再问你，既然你们都有明确的行程，怎么这几天会频繁地出现在我们追查的杀人疑犯身边呢？”华警官的言外之意就是，这不是太有目的性了吗。

“据我们目前回顾的案件资料，你们常与疑犯出现的地点和时间重合，你也是一次案件的目击者不是吗？我不相信巧合。”张警官说。

尤灿不得不说，她确实没有合理的解释话语，但现在也没有直接证据可以治她的罪，所以她还是可以选择什么都不说。比起自己，她心里更多想的是坐在另一间审讯室里的人。

那换个问题和角度谈，华警官说。

“你仔细回想一下，在看到嫌疑犯时，周围环境或者是嫌犯，有什么异常的地方吗？”

坐在座位上的尤灿闻言倒是真的回想了一下“没太注意，不过人很多，我们也没有接触他，连他的脸都没看清。”

这些话其实她第一次报案时就交代清楚过。

那你这一次为什么没报案？他放出一段离酒店很近的公园视频，那时尤灿和左沐在那散着步。

“这一次我也不清楚他是什么人，我也不会出来一趟特意去记住每个旅人的模样。”她现在已经很不明白，为什么只是凑巧撞见了他们口中的嫌疑人几次，这位民警却将她问的这么详细。

......……

华裴是本次连环凶杀案件监察组负责人，事发地点在他们派出所管辖的社区，所以最先得到通知的是他们局。

他先审讯的左沐在来审讯的尤灿，把两人审讯的口录一整合，确实没有什么不一样之处。

可就是觉得哪里不大对。

那个尤灿虽表面很是镇静，可在提起左沐时那种情绪细微的反差正好就暴露出了猫腻的地方。

华警官以为自己是发现了什么盲点，于是在最短的时间里查出来两人的户籍身世背景。

哦，这个尤灿，是个孤儿。

看着履历也干净的很，不像是会与这个案子有牵扯的样子。可这个左沐就不一样了。

他发现左沐之前有过一次报案的经历，是在L市，没留案底，但有登记信息，他费了好大的劲查出来内容。

“姓名”

“左沐”回答的声音是平仄跌宕，三声四声仿佛就是汇集了一个人嗓子里厚积的中音，想要在回答出厚积薄发之势。

“之前在L市报过一次案，具体是因为什么？感觉以你的学历修养生活中应该不会因为一点小事起民事纠纷。”

坐在华警官对面的女人还穿着一身休闲运动服，整个人即使在灯光幽暗的环境下好似也散发出一种旁人不可触及的光。

华警官没被光所影响，也没在审讯过程中看到这身衣服，也不会在之后他审讯的人身上发现是相似的款式。

“那一次是我与邻居起的一场误会，那时的我有些固执己见，不过之后再警察调解下解决了，邻居也没再追究。”

“能具体谈谈是什么吗？”华警官问。

左沐在此时有些为难。

“你说那时的你有些固执己见，可这个案件也才发生在近半个月之内，现在你找到你解决的答案了吗？放心，我们已经跟霍警官联系过了，他允许你将你的案情透露给我们。”

霍警官是他当时案件的接待警官。如果他真的联系了，为什么还会来问自己，难道已经没有调解记录了？可他为什么会知道霍警官的名字？

左沐想起来了，调解方案时霍警官确实不在现场，也就是说，在场应该没人是知道自己在L市的案件资料的。

她有私心地不想让除了明晰晗以外的第二个人知道这件事了。

华裴警官见她不入套现下也没什么办法，于是走了另一个路线，问了等会儿她要对尤灿问的问题，“你和那个小姑娘是什么关系？”

左沐在听到这个消息的第一时间就变得有些僵硬，她和尤灿是什么关系？

她自己都没有想过。

华警官明锐的觉察到了她的不自在，正当正想问下去时，值查警官说那个女孩的资料已经过来了。而这边的审讯时间也差不多了，华警官就这样先结束这里的工作，提前坐到了尤灿将要被审讯的地方。

没办法一个警员当两个用，谁让这个时侯的警局真的人手不够啊。

就因为在左沐哪里看到了同现在眼前的女孩对同一个问题的迟疑与僵硬，华警官才想着就这这个问题死追到底。

“你和她是什么关系？”华警官又回到这个问题上再问了一遍。

问的是尤灿。

尤灿抿唇不答，她白皙的脸上被冷光灯照的惨白，心里仿佛在回想着什么额上还沁出了些汗。

“你要知道，如果你不如实回答我们应该怎么想你们，对于你们现在的反应？”

“她什么反应？”尤灿也不知自己为什么问一句这个。

很明显华警官一愣，但很快调整好状态，“别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消息，你要做的就是配合我们调查而已，也不用紧张，也不用在意其他的什么问题。”华警官还在劝着。

“你要是这样问的话，我不知道。”尤灿这样回答她。

“可你刚才的反应好像不是这样的啊？”华警官也不是吃软饭的人，他知道要怎么刺激她了。

“你们都表现的这样有所隐瞒要我们警察怎么想？要知道我们经手的案例可是很多的，什么没见过？两个女人着手谋划案件难道会有什么稀奇的吗？如果你有事实却拖着不说，别说你要在派出所多吃几天苦，你同行的人也免不了在这儿孤寂，或是受折磨啊。”

“……你要保证，......我说的话会保密，......就算是你去审讯左沐时也不可以说，不可以让她知道”

“……好”

华警官有些疑惑，这人还不让别人知道，虽然这是执案中必定会遵守的，可她这样的动机倒不像是他刚说的案件猜想一样。不过现在下定义还为之尚早，反正查清楚两人背景是早晚的事。

见她又停下，即便心里有信誓旦旦的信心也不免忍耐着火气，所以他特意语调大声、语气急速且极具压迫性地说“不要在试图隐瞒我们什么，因为我们总能查出来什么，要是你心里没鬼就不必在掩饰了，要知道……”

“...我暗恋她……”尤灿仿佛平生第一次这么语气颤抖，她说“……我是个卑微的暗恋者！我是她的，身边的，卑微的暗恋者……”

结束的语调在宣示着“结束了”，仿佛一颗隐藏着寂寥了许久的心突然剧烈跳动起来，然后又回归死一样的孤寂，尤灿的勇气仿佛是被逼出来就再也无法回归她的身体。不知是因为年轻人的自尊还是她本就把隐藏、沉寂当作她的本性。

华警官不懂她们之间的这些关系，但他可以看清楚尤灿这个人，她这个人，看起来压抑很久了。

他忽然有些后悔激她承认这些话，这下审讯也不好再继续下去，他对身旁的两人说，监控严加保密，不过我相信你们也不会多说什么。他当着尤灿的面叮嘱，也算是不违背刚刚的约定。

正好这厢审讯已经停了，那厢信息整合完成的电话就打到这里来了。

“什么，好我们马上过来。”华警官放下对讲机，与张警官对视一眼，离开了审讯，让尤灿放松手铐休息。

尤灿在这时才如愿的获得了不会打扰她心念活动的环境。

“什么情况？”两位警官往外走时边说起来，“疑犯疑犯信息前两天出来了，如今被研科秘组的人上门讨要走了，我作为本次行动负责人，居然都不先通知我，他们这是事先就打定主意了要来要人啊！”

“难道还与那件事有关联？”张警官问。

“八成，近些年的案子不都被他们通查了一遍？”

“那这俩小姑娘应该不必要带去吧？”张警官悄声问。

“等审核过后再说吧，不过这俩人可是在我手里的人，他们想轻易夺走可没那么容易。”华警官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