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厅里,朱楚仁他爹正在招待一位客人。
远远望去,这位客人打扮可真够喜庆,衣服就差被花包裹出来了。花里胡哨,想让他忽视都难。
朱楚仁忍着笑意,上前给他爹行了个礼,“爹。”
“楚仁来了。”
“嗯。”
他顺势坐到左侧的椅子上,没什么正形地将视线,重新放到对面这位花客人身上:“爹,这位是?”
朱云翳放下手中的茶,指了指道:“这位是咱们京城有名的媒婆王嫂,这次来是专门负责为你挑选王妃。”
朱楚仁听着,又像是没再听着,撇着嘴角,眼珠子转来转去,手里还把玩着扇子,不以为意地耸耸肩:“爹,我这好歹也是皇上亲封的王爷,上门求亲的人应该都不在少数,怎么还需要媒婆替我寻,说出去多丢脸。”
“你还有脸说?”
老王爷怒了:“要不是你整日花天酒地没个正形,让那些世家大族的小姐们,对你避之唯恐不及,我用的着找人替你张罗吗?”
“哎呀,爹,我好歹也是个宪王,您能不能在人前给我留点儿面子。”说着,还真展示出那么几分无辜。
媒婆王嫂坐在那里,瞅着父子俩斗嘴,也不意外,只拽拽自己的花衣服,轻咳了一声乐呵呵地道:“久闻宪王风流不羁,一表人才,今日一见,还真是如传闻所言啊,相貌堂堂。就您这长相和家世,王妃包在老婆子身上,一定给咱们小王爷找一个,门当户对的千金小姐来。”
朱楚仁正喝着口茶,听王嫂这么一说,差点没全喷出来。甩了甩衣服后,他赶忙伸出手制止道:“别别别,本王的婚事就不劳您了,我自有打算。”
老王爷哪能听他的,好容易给他找来个媒婆,他还阴阳怪气不乐意:“你个混小子,你能有什么打算,真打算随随便便找个人进门啊?可别丢我朱家的脸。”
朱楚仁要说其他本事排第二,那哄他爹的本领可是一点不含糊。此时见他爹急了,站起身转到他身后,双手捏着他爹的肩膀,温顺的哄着:“爹,您放心,今年啊,我一定给您找个王妃回来如何?包您满意!”
老王爷哼了一声:“说的容易。”
“哎,爹你别不信,我有的是办法。”说着就把陆流叫了进来:“快,放风出去,下月初二本王要举办一场诗词大会。邀请那些,京城大家未出阁的佳人子们和公子哥们来。”
“是!”
媒婆见此情形,也看出来了,人这宪王压根儿没打算用她。便有些自讨没趣地起身,脸上多少有些失落,“既然小王爷自有打算,那老婆子就先走一步,等挑中那家千金,我老婆子再给小王爷去上门提亲。”
“那就辛苦啦,陆流替本王送王嫂出去。”朱楚仁冲陆流使了个颜色,陆流当即会意,对媒婆道:“王嫂,您这边请。”
送走王嫂,老王爷才站起身,颇为无奈地指着朱楚仁说道:“你啊,再这么胡闹下去,小皇帝迟早都有疑心。自古哪家帝王,不妨着功高盖主的臣。”
朱楚仁自是不同意他爹说的:“爹您错了,京城里谁不知道,我是不问政治的风流王爷,空有一副好皮囊的莽夫。这些留言可是对我大有好处,能让那小皇帝和魏公公,对我放松警惕。”
想到此,朱楚仁还是有些不得劲,“爹你说,咱们辛辛苦苦上阵杀敌,保家卫国,最后还得防着自家皇帝。”
老王爷叹了口气:“哎,朱家祖祖辈辈的职责,就是守好大月国朝的每一寸土地。但是话说回来,你额娘要还在,她也定不会允许你继续这么胡闹。”
说完后,摇头叹气地离开了大厅。
朱楚仁望着老父亲有些佝偻的背影,握着扇子敲打着腿,随后也转身出了大厅,往朱家祠堂去。
此时里面灯火通明。
祠堂里里供着很多排位,朱楚仁径直走到他母亲的牌位前,跪了下来,嗑了几个头,才直起身子烧了三柱香,喃喃地道:“额娘,好久没有来看您了,昨日街上的花灯可漂亮了,您要在的话,一定会想去街外看热闹的。”
祠堂静的,只听得到油灯火苗,一簇簇结在一起发出的砰砰声。半晌,只听朱楚仁又道:“额娘,如果您还在的话,会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当我的王妃?”
回应他的只有安静的空气。
朱楚仁在祠堂里呆了很久,直到天色暗下来才离开。
所谓红颜多薄命,朱母曾是前定王李寒的千金李倩,酷爱舞刀弄枪。他爹衡王在一次宫廷的生日宴上,第一次见到她就被其吸引了。
可惜他娘在生了他以后,大出血,虽然保住了命,身体却大不如前,再也不能玩那些刀枪剑棒。
好在朱楚仁天生聪明,学什么都特别快,经常耍刀舞剑让他额娘开心。就在他第一次外出打仗的时候,他母亲因为太过担心,思虑过度,没等他战胜回来,就离开了人世。
这成了很久以来朱楚仁的一大痛楚。
也许他当时该听他额娘的话,不出战,也不会……
可世间哪有后悔药!
林砚之在元宵节之后,病了好几日。也确实没什么力气折腾,稍微好些了,便被林父关到屋内,整日读书。
半月有余才允许她出去。
这两天林砚之可是得了自由,本以为是他爹终于不生气了,哪知是京城一个花花王爷,举办什么诗词大会,邀请所有未出阁的官家小姐参加。
林砚之不想去,论诗词歌赋,她实在算不上擅长,“爹,我能不能不去,您又不是不了解我,让我舞个剑还更好些,那诗词实在不是我的强项。”
林父撇了她一眼:“我能不知道么?平时让你多学学四书五经,你尽顾着欺负教书先生,现在知道丢脸了?”
“哎呀爹,我这不是觉着丢脸。你看我又不着急嫁人,这无非也就是那家王爷,挑王妃的法子。爹你不是说,不希望我嫁入那些王公贵族家庭嘛,三妻四妾的,多麻烦。”
林殊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他确实只想让她,安安稳稳过完这一生。自知皇家这座围城不可攀,“爹岂能不知,但这个宪王,是当朝立下战功的皇亲。人家邀请了,你又岂有不去的道理。幸得你不善诗词,倒也是个好事情,兴许躲过这一劫。”
林砚之倒也实在没听出,她爹这是在夸她还是损她,不善诗词道怎么还成了好事情。
“必须得去?”林砚之狐疑地又确认了一次。
林殊点了点头,她不想让他爹为难,就道,“好吧,那我去看个热闹好了。”
毕竟也是头一遭以这种形式,被人邀请,多少有些新鲜。
“嗯,今日好好收拾一番,明日让兰儿陪你过去。”
“知道了,爹。”
“去吧。”
“那我走了。”说完乐呵呵地蹦跶着,离开了前厅。
林殊看着蹦蹦跳跳离开的女儿,直摇头,“这丫头什么时候才能长大。”
回到屋里,林砚之把玩着手里扇子,问一旁整理衣服的兰儿:“兰儿,你可听说过这个宪王什么来头?”
兰儿闻声停了下来,“听院儿里的下人们说,这个王爷长得眉目如画。早些年去提亲的皇亲贵族很多,但这个王爷甚是喜欢去**,吓退了很多提亲的人,所以到今年都没有娶到一个妃子。”
林砚之点了点头,坐在梳妆镜前,有一搭没一搭地梳着自己的头发,“那他多大了?”
“据说是20有余。”
林砚之拿着梳子敲打着手心,有一搭没一搭的晃着腿,表情所有所思,“有点儿意思,看来也不是个善茬儿。明天咱就去瞧瞧这位眉目如画的王爷,到底是个啥样儿。”
二月初二那日,林砚之一大早就收拾好,出门前往宪王府。
沿街路上,就听街上的人们在议论这个宪王,林砚之撩起车帘子是听了一路,直到快到宪王府,她才放下帘子,捂着嘴咯咯直乐。
兰儿不解,“小姐你乐啥?”
“你刚刚听到了么,她们说这宪王啊,其实压根儿不喜女色,这些年都是为了掩人耳目。”
“啊?”兰儿仿佛听到了啥大逆不道的话,“她们怎么敢这么胡说,不怕被杀头啊。”
林砚之摆了摆手,“不过街头巷尾闲话,怎么就杀头?”
“哦。”
两人闲聊中,很快就到了宪王府府外。
此时府外已经停了很多马车。
林砚之从车上下来,瞧着门口这阵仗,也忍不住震惊:“这是来了多少人,不知道的还以为皇帝选妃呢。”
说完赶紧捂住了嘴,随后和兰儿乐成了一团,今天是有热闹看了。
进了宪王府,她们便被领进花园。
此时那里已经非常热闹了。
公子们和小姐们,被隔在帘子两端吃茶点聊天。
林砚之虽然喜欢热闹,但看到这种场面也有些不得劲。远远看去一个个坐的端端正正,规规矩矩,让她好不自在。
林砚之四处张望,寻了一处角落的位置,一边把玩着自己手里的扇子,一边还偷瞄着,她身边这些打扮俏丽的女孩子们。
毕竟这场面,她也头一次见。好奇心难免重。
她尤其想看看,这对面都坐着些啥好看的公子哥。朦朦胧胧的遮挡的帘子,把帘子两边人的好奇心,拉扯到了极致。
僵坐了一阵,林砚之有些腿麻,也有些无聊了。看一旁的小姐聊得很热闹,多少有点吵的慌。
她所在的位置比较靠边,趁着没人注意,让兰儿留在这里顶替她,自己则悄悄溜到了花园里面透口气。
来到花园,空气都清新了。世界终于静下来了。
此时正值冬季,从亭子里出来还有冷。林砚之将衣领收紧了些。
忽然闻到一股香味,寻着香味往里去,便看到园内的梅花开的料峭。林雪红梅,到甚是俏丽。
林砚之凑近跟前,闭着眼微微探头闻了闻,嘴里还喃喃地说着:“被冬雪洗过的梅花香,可真好闻。”
话音刚了,就听身后有人带着些愠怒地道:“什么人敢闯入此园?”
林砚之被这一声惊的一不小心,就将手里梅花枝扭了下来。自觉做了坏事,她有些心虚地将梅花藏在身后,慌忙中想找一处地方躲起来。
但此处在墙边,在去假山那边,也来不及,别是这家主人来了。
那人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她只硬着头皮道:“妾身林砚之,受宪王之邀前来参加诗词大会,误入此园,实非无意之举。”
来人一听诗词大会,明显声音放柔和了些:“哦,原来是参加诗词大会的佳人子。”
“是的。”
林砚之听对方声音,不似刚才那般凌厉,才慢慢抬起头来。
来人一身玄色锦衣,袖口绣着云纹。冠束起的头发一丝不苟,只是眉眼间隐隐藏着的散漫劲儿,和这一身略显沉闷的颜色,格格不入。
林砚之盯着他观察的间隙,不自觉失了神。在外人看来,她倒像是看到好看的人,犯花痴的模样。
朱楚仁俯视着眼前这个,被林色斗篷包裹严实的,有些失神的女孩子,小脸冻红扑扑。
见她还没反应过来,朱楚仁咳嗽了一声,林砚之这才回过神。惊觉自己刚刚直林的视线,有些失礼,遂尴尬地低下了头:“不好意思,刚刚晃眼了。”
晃眼了,这都是什么词。林砚之懊恼地,斗篷下的手,拽成一团。
朱楚仁倒觉着甚是好玩,其实在她抬起头的时候,他就认出了林砚之是那夜的女子,“是你!咱们还真是有缘啊。”
林砚之愣怔地抬头,她并没认出他,傻乎乎地反问道:“谁?你认识我?”
毕竟从穿着到周身气质,林砚之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想到眼前这个贵气逼人的公子,是那晚落魄受伤的杀手。
朱楚仁听她这话音,猜她大抵是忘记那晚的事情了,便也没再继续。只走到园子中间的亭子坐下来问道:“你说你叫林砚之,父亲是谁?”
“家父光禄寺卿林殊。”
“哦,光禄寺卿。”
朱楚仁背在身后的手,一下一下地点着衣角,心下有了计较。原来是林殊之女,亏那日还说是哪家丫鬟,真能胡扯。
林砚之见他不说话,反问道:“你又是谁,怎么会在这里?难不成也是被邀请来,参加诗词大会的?”毕竟帘子对面的有一群公子们,看眼前之人的气质,也不像是下人。
朱楚仁挑挑眉,显然没打算好好回答她这个问题,抬手空握拳捂着嘴,干咳了一声顺着她的话茬道:“啊,是。”
得到肯定的回答,林砚之松了口气。不是主人就行,登时她眼睛弯成一条线,笑眯眯地走到他跟前道:“那要不要一起过去,应该马上快开始了?”
不然,就她一个人回去,目标太大很容易被发现。
说完后又觉着不妥,毕竟互相不认识,着这种特殊的场景下,独身男女有理说不清。
岁改口道:“算了,还是我自己先过去吧,我先告辞一会儿见。”说完头也不回地,匆匆离开了内园。
朱楚仁听她自言自语了半天,有些哭笑不得,这避嫌避的不要太明显。他也从善如流,盯着她逐渐消失的身影,没有阻拦。直到她消失在园子尽头,他才随着她的方向,起身往外走去。
林砚之偷摸回到自己的位置,将斗篷解开,戳了戳手,一旁的兰儿将斗篷收起来小声道:“小姐你去哪了,那个宪王就快来了。”
刚说完,外面就有人报:“宪王到。”
一行人瞬间停了说话声,都端直了身子,林砚之也坐的规规矩矩,但眼睛还是忍不住往来人的方向看去。
由于她选的位置在末端,距离主位着实有些远,要看清这宪王长啥样,多少有些费劲。
她尽量克制的,小幅度的来回挪动身子,想瞧瞧这位,被魔化了的宪王长啥样?
但是好半天都没结果。
最终,林砚之放弃了。只泄气地抱着一盘子糕点,吃起来。
犹抱琵琶半遮面这主意,到底谁想的……
一阵窃窃私语过后,坐在主位的朱楚仁开口了:“欢迎各位公子小姐们来到宪王府,真是让本王受宠若惊,今天咱们就以诗词论英雄,大家畅所欲言,别拘谨。”
话音刚落,挡在中间的帘子就被升了起来。本来有帘子遮挡,女孩子们还能不那么顾忌自己的形象,但帘子一拉起来,姑娘们就不一样了,瞬间拿起手边的扇子挡在脸面前。
只有一个显眼包,此时正塞满嘴糕点。
这突如其来的一掀,直接让正吃的开心的林砚之僵在那里,甚至由于这一惊吓,还让她噎住了。
林砚之赶忙转过身,狂暴的嚼完嘴里的东西,顺了顺自己的表情,这才再次转过头,拿起扇子挡在自己脸上。
彷佛刚刚那个狼吞虎咽的人,不是她自己一般。
对面的公子哥们就不一样了,在帘子撩起来的时候,一个个都精神抖擞,自信地望着对面的女孩子们。
朱楚仁坐的位置,将下面的情形看得一清二楚。尤其拿着扇子,装模作样探头探脑,看着他这边的林砚之。全然不像其他小姐们一样,盯着自己眼前的扇子。
没了帘子遮挡,林砚之总算是能看清主位的人了。“那不是?”
待她看清前面那个人的长相后,她蹭地一下把扇子挡在自己右脸处,自言自语道:“坏了坏了,怎么会是他。”
这不就是刚刚在园子里,碰到那个人。原来他就是宪王。
兰儿不清楚她家小姐,躲躲闪闪是在找什么,就低下头悄声问道:“小姐你怎么啦?”
林砚之挡着脸摇摇头,小声让兰儿不要动。
朱楚仁把她的所有动作,都看的清清楚楚。随即他清了清嗓子,朗声说道:“那咱们开始吧,就先以梅花为序如何?”
“好,听王爷的。”
朱楚仁手撑在膝盖处,叉着腿似在思索:“那咱们就让佳人子们先来,”他状似思考地打量着几排人,又道:“不然,就从最左边的这位小姐开始,可好?”
林砚之只顾在那掩耳盗铃,还是兰儿见宪王点到了她家小姐,才推了推她,“小姐,小姐,让你作诗。”
林砚之一听兰儿这么说,眼睛瞪得溜圆,慢慢吞吞把手中的扇子放下来,看了看自己所在的位置,最左边可不就是从她开始?
见众人都扫向她这里,林砚之凝神思索片刻才说道:“那,那我就献丑了。”她搜刮着脑子里所有跟梅花相关的诗句,终是想起一句,“似雪三分白,却留一寸香。”
后面的林砚之想不起来了,她忘了这是哪首诗里看到的了。
果然她的两句诗说完,花园内只听到了鸟鸣声。林砚之尴尬的再次拿起扇子,说道:“献丑了献丑了。”
对面离他不远处的一个男孩子,很捧场地拍拍手,捧场道:“直林简单,通俗易懂,倒也是个佳句。”
林砚之僵笑着,行了一个标准的女子礼以示感谢。
果真是喜武之人,从她搜肠刮肚想起的两句诗,朱楚仁就猜测她应该不善这些。只忍着笑意,甚是违心的说道:“林小姐的诗如其人,还真是似雪,三分白啊…”
好像在点着什么!
大修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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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 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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