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张绍已经知道崇福寺背后大概率就是归义军的人，但自己手中毕竟没有证据能证明这件事，就这么空口白牙的说出去估计也没人会相信。

张绍还是要想办法拿到些直接证据才行。

所以饭后，张绍又独自去了一趟崇福寺。

曾经香火鼎盛的寺庙，此时却已是残破不堪，张绍将马拴在寺庙的山门外，推开只剩了半扇的山门，朝里走去。

根据残存的痕迹不难看出，崇福寺在那日被曹晃带人查封之后，又遭到了不止一次的彻底清查，整个寺庙从上到下，已经被皇城司的人翻了个底掉。

自己再想从这里找到点什么，恐怕是难了。

又在寺庙中转了一圈无果后，张绍骑上马，离开了崇福寺。

现在跟崇福寺相关的证据估计都已经皇城司掌握了，自己要是想知道些什么还不如直接去皇城司问曹晃。

张绍打定了主意，策马直奔宫城。

到了皇城司衙署外，张绍没有冒冒失失的直接进去，而是偷感极重地躲在门口，等着里面的人出来。

不一会儿，一个书吏从里面出来，张绍赶紧招招手，压低了声音，朝着那人喊道，“劳驾！”

书吏听到声音回过头，一眼认出这人是张提督家的小郎君，赶忙凑了过来，“三郎君您怎么不进去啊，在这儿干什么呢。”

张绍摆摆手，继续小声问道，“我爹在衙里吗？”

他现在还不想让张放知道自己在调查什么，省得老头子知道了还要唠叨他。

“张提督刚才带着周干办出去了，现在不在衙里。”

‘太好了！’张绍露出欣喜的神色。

“那曹总旗今天在吗？”张绍继续追问。

“曹晃曹总旗？他今日没有公务，现在应该在营里。”书吏确认了一下张绍说的是谁，回想了片刻说道。

“多谢！”张绍谢过书吏，大步朝里面跑去。只要张放不在自己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张绍一路打听，直奔曹晃所在之处。

到了门外，张绍人未至声先到，“天光兄！”

曹晃听到声音顿时一愣，随即皱紧了眉头，不等他进一步做出行动，张绍已经进了门。

曹晃只能与他打了个招呼，“复之，你怎么有空过来了？”

“我今天来是有事想问你……”张绍兴冲冲开口，却被曹晃打断。

“这却是有些不巧了，我刚接了个差事，正要出去，复之你若是不急，还是下次再来吧。”曹晃说着话，便起身欲走。

张绍觉得奇怪，方才那个书吏不是说曹晃今天没什么事吗？

“我就问你一件事，耽误不了什么工夫，崇福寺的事你们查出什么眉目了吗？”张绍不等曹晃再推脱，直接把问题抛了出来。

“你说这个，”曹晃顾左右而言他，“这个嘛，皇城司这边还在调查，案情细节还不能对外透露。”

“可是你当初明明说了会告诉我结果啊！我也是这个案子的相关人员，又不是什么外人，有什么不能说的。”张绍眉头紧蹙，质问道。

曹晃头疼不已，张绍的话他确实无法反驳，但张放的命令他又不能不遵守，所以无论如何曹晃也不能向张绍透露案件细节。

“这个我们下次再说吧，我现在要出去办差，就先告辞了。”曹晃对着张绍一抱拳，带着歉意地道。

说完，他便头也不回地快步离开了。

张绍站在原地，看着曹晃逃也似的消失在门外的背影，意识到这件事绝没有这么简单。

正常情况下，不管调查有没有结果，曹晃他都不应该向自己隐瞒案情。他这样遮遮掩掩的绝对不是他自己的意思，一定是有人命令他不能对自己透露这些东西。

在这皇城司里能给曹晃他们下命令的，除了自家老头子，张绍想不出第二个人来。

看来自己这些天的一举一动，还是没有逃出老头子的耳目。

看来自己现在要想从皇城司这边捞到情报，就只能从老头子身上下手了。

既然已经有了主意，张绍也不就在皇城司多待了，他立刻骑上马，赶回了张家。

一到家，张绍就叫来了厨子，特意吩咐他今天晚上多做几道张放爱吃的菜。

张绍已经准备好了，要跟老头子来一出先礼后兵。

这一天张放回来的着实不算早，一直到酉时末，张绍才从下人口中听到张放回府了的消息。

得知消息的张绍，赶紧狗腿地赶到张放的院子门口，等着张放一回来便凑了上去。

“爹，这么晚才回来辛苦了，您晚上还没吃饭呢吧，我今天特意叫他们多做了几道菜，我陪您一块儿用饭。”

看着张绍殷勤的笑脸，张放直觉他准没好事。

但儿子既然肯动这个心思，张放自然也不会拒绝。

“正好我也饿了，那咱们就先吃饭吧。”

父子二人双双入席，张绍一直殷勤地给张放布菜、斟酒。

张放也好久没和张绍一块儿吃饭了，这顿饭吃的他实在是舒服，老怀大慰之下，不禁多喝了两杯，面上有些醺醺然。

饭吃的差不多了，张放看着张绍叽里咕噜来回打转的眼珠，轻哼了一声，了然地道，“又有什么事要找你爹？说吧。”

“嘿嘿，您这是什么话，我就不能真孝敬你一回啊。”张绍一上来就被看穿了心思，干笑两声，没什么底气地反驳道。

“真没事？真没事我可要歇着去了。”张放见状更起了逗弄的心思，作势要走，张绍赶紧拦住他。

“别别别，我确实有事要跟您打听。”

张放这才又坐了回去，瞥了张绍一眼，“我还不知道你小子，什么事，说吧。”

“爹，崇福寺那件事……”张绍刚开了个头，张放就抬手制止了他。

“打住，打住。这件事你不是已经交给曹晃了吗，还过问这么多做什么。”

“那天的事我是交给了曹晃，但事后我又去查了长安县的档案，几年时间里牵连着数百人的性命，我总不能视而不见吧。”说到正事上张绍语气顿时加重了。

“你总是爱这么没事找事。”张放气不过，数落了张绍一句。

张绍顿时急了，“我怎么就没事找事了，明明是之前的那些贪官污吏不作为，该管的不管，才使得这件事发展道今天这个地步！”

“这里面的事，没你想得那么简单，有些事你不知道。”

这件事的背后牵连甚广，张放并不想让张绍知道太多这里面的内幕消息，因此只是不痛不痒地呵斥道。

“是啊，你总是这么横扒拉竖挡着的，我怎么能知道。”张绍阴阳怪气地讥讽道。

“你这孩子！”张放气得吹胡子瞪眼，自己分明就是为了他好，他不领情不说，还总是跟自己对着干，“朝廷上的事，没你想的那么简单。你也不多想想，别人为什么都不去碰这些事，那自然是有他的道理的。”

“好了，听爹的，这件事你以后不要再过问了。”张放直接了当地道。

“凭什么！”张绍不服气，“他们有他们的道理，那我还有我的道理呢！你怎么不听听我的道理！”

“你有什么道理，你那些都是歪理！”

“哼，我跟你说不明白！反正不管你怎么说，这件事我就要一查到底！你不告诉我，我就自己去查，看你能把我怎么样！”张绍扔下这句话，转身就跑掉了。

“你！你给我回来！”张放被他最后这几句话气得脸色涨红，冲着张绍的背影喊了几嗓子，都没得到半点回应。

“啧，这孩子。”张放皱紧了眉头，低声斥道。

……

没办法从皇城司这边得到证据，张绍现在只能自己想办法。

但昨天他也不算是全无收获，起码能够确定皇城司那边一定是查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不然老头子不会这么害怕。

是的，张绍确定，昨天张放制止自己继续调查的根本原因，其实是他在害怕，害怕自己再这么不顾一切的查下去，背后的人会对自己不利。

能让这位官家心腹堂堂皇城使都害怕的人，该是有着怎样的背景呢。

张绍想象不到。

但事实就是如此，张绍现在只能寄希望于青龙寺这边能不能让自己抓到些什么了。

但这件事自己做起来确实不太方便，青龙寺毕竟是位于万年县，并不在自己的辖区内，事情一旦闹大了，到时候恐怕会不好收场，张绍只能派人私底下去调查。

思索良久，张绍派人找来了侯瑞生，安排他派两个人，偷偷监视青龙寺的动静，看看寺内的重要人物都在与什么人接触。

张绍已经知道青龙寺与归义军有勾结，再加上崇福寺，也许还有其他自己不知道的据点。所以张绍断定，他们中间一定有一个类似中间人的角色存在。

只要自己派人盯着他们，早问会摸到这个人的踪迹。

张绍就偏偏不信这个邪了，他就是要看看到底是什么人在背后做着这些伤天害理勾当的保护伞。

他们不是见不得光嘛，张绍偏偏就是要把他们都翻到明面上来，看谁能护得住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