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儿女之私

虎缶听是要紧的事情,忙道:“此番征兵募卒之事颇为艰难,贤弟所闻何事,还请相告。”

兴汶略有诧异,道:“兄所言与冢宰昨夜之言一般无二,冢宰昨夜亦对大王言,此次征兵募卒之事艰难,恐兄此去空手而归。大王却道,赴奄、亳二都征兵虽难,然而却非无计可施,就看主事之人如何行事。大王接着便问冢宰,‘若劳烦卿赴奄、亳征募士卒,卿当如何为之?’”

虎缶大感兴趣,问道:“冢宰大人如何应答?”

兴汶狡黠一笑,反问道:“弟权且卖个关子,请问贤兄此番赴奄、亳二都征募士卒,当从何处着手?”

虎缶心中暗骂兴汶说话啰嗦纠缠,但还要着落在他这里打听商王和冢宰昨夜的对话内容,便耐着性子如实道来:“为兄此番东去,意欲先南后北,直赴亳都,请都中大姓望族先为表率,而后都中子族当有所动。”

兴汶追问:“若外姓大族有所表率之后,亳都子族不为所动,兄当如何为之?”

虎缶道:“吾当激之。”

兴汶击节赞道:“着也!兄之所言正合大王与冢宰之意,看来贤兄身具谋国大才,从今往后,若遇军国政事,弟当请教少菟兄,请兄不吝赐教。”

虎缶不理对方的恭维,问道:“昨夜冢宰大人如何应答大王之问,大王又是如何言说?请贤弟细细说与我听。”

兴汶手舞足蹈,将杯中梅汤一饮而尽,学着冢宰抚须弄髯的姿态,鹦鹉学舌道:“昨夜冢宰大人对答,‘若是王命老臣赴二都征兵,当先往亳都,请先后母家光氏助力,外姓大族必为君上分忧,奄、亳二都子族乃王上近支血亲,定当仁不让。’大王又问,‘若子尚、子林等子不为所动,卿当如何?’冢宰大人道,‘老臣有百般计策激得动彼等。’大王便赞冢宰大人老成谋国、智计百出。”

虎缶听罢,面有得色,正欲自夸几句,忽然想起昨日太傅教导,须得时刻喜怒不形于色,忙收束表情仪态,正襟危坐、一本正经。

兴汶接着道:“冢宰道,‘只怕虎缶小儿年少,恐难成此大事’,还询问大王为何派遣少菟兄赴二都征兵,弟听得满腹怒气。大王道,‘欲查看虎缶可堪大用否,若其不能成事,再请冢宰举荐一人去成此事,总不能真真烦劳冢宰亲往。’莫看冢宰平日年长沉稳,此时倒急匆匆举荐其侄出任征兵募卒之事,好在大王言说后继之人暂且不急。”

虎缶点头道:“原来如此,不想这繁难差事倒有人抢着做。”

兴汶说道:“为王师征募兵卒,虽是难差。然手持符节,其权柄不小,不仅可征调都邑仓朿中的粮贝布帛,尚能与各都中的望族大姓结交往来。总而言之,此事乃是难中有利,算得上一桩难做的肥差。大王还言,二都大族之中女子当家者颇多,或由家主之母,或由其妻,不仅先后母家光氏如此,姞姓五族、妘(yún)姓三族中一半由女子当家,所谓牝(pìn)鸡司晨,乃东夷遗风,奄、亳二都大姓多有东夷血脉,自不能免俗。若是菟兄能携女眷去往二都,由女眷与大族中当家女子相交,赠之以女子之礼,则事半功倍矣。”

虎缶面有难色道:“贤弟知为兄尚未成婚,亦未纳得妾室,母亲姐妹俱在千里之外的虎邑,一时半刻哪里来的女眷随我去往二都,与当地大族女眷来往结交?再说女子之礼又是何物,可否由为兄亲自赠予大族女眷?”

兴汶击节笑道:“女子之礼便是女儿家喜爱的金玉饰物、丝绸布帛、胭脂粉饼之类的物事,大多比我等男子喜爱的华车骏马、兵戈良弓、美万姬奴便宜许多,殷都市中便可置办。不过,贤兄亲往大族女眷室中赠送女儿之礼,此事颇为不妥。兄且思之,若是忽有一年轻男子由千里之外至此,与兄非亲非故,捧着女儿礼物,要赠与贤兄的姊妹妻子。还非要登堂入室、直入闺房、屏退从人,说要与兄的姊妹妻子悄悄言说几句体己话儿。贤兄能容得否?反正弟是万万容他不得。容弟胡言乱语,兄若亲自去赠那女儿之礼,怕是要步大商先祖王亥的后尘啊。”

兴汶所说的王亥,乃大商立国之前的第七代国主,兴商畜牧贸易之业,有功于大商。王亥赶着牛马去往有易氏易货,有易氏宗长设宴款待,宴上王亥舞一曲干舞,有易氏宗长之妻为王亥舞姿气度倾倒,宴后二人结下奸情,最终被有易氏宗长捉奸在床,王亥因而被杀身亡。

虎缶熟知大商典故,自然知道王亥之事,忙道:“为兄又不是去勾搭人家妻女,只是赠礼结交,再说愚兄的舞蹈之艺岂能与先公王亥相提并论。不过,贤弟所言极是,结交女眷之事,由男子去做,确实大为不妥。”

兴汶望着堂后,问道:“方才一直奉食添汤的女子是何人?”

虎缶答道:“此女是虎方重臣曾氏之女,名唤曾淇。一直在府中照料起居饮食,说来想去,为今之法只得带她去了。”

兴汶继续问道:“曾淇,好名,不知是哪个淇字?”

虎缶答道:“水边其实的淇,因其出生之时,其父正在淇水畔奉王事,故得此名。”

兴汶赧然笑道:“与弟一般,俱是得名于河水。此女可有婚约,是否许配人家?”

虎缶道:“贤弟言及此事,又教为兄想起这件着急事,曾淇已过下聘之年,只是这二年都中事务繁忙,兄未曾返回虎方。待此番王事全成,须得送其返回虎方,由家父母做主,务必为其择选一大姓望族之子、门当户对之家,以为婚配。”

兴汶漫不经心地说道:“未必定要返回虎方,在都中寻一贵胄之家以为婚配,既使其门第高贵,又能为虎方外结姻亲,岂不更妙?”

虎缶说道:“贤弟有所不知,因曾淇之父忠勇为国,战殁于沙场,其母又早逝。曾淇自幼养在我家府中,父侯母亲视其如己出一般,为兄亦视其为亲妹,皆愿使其婚配于虎方国中门当户对之家。父侯与为兄将来也好就近照应,不至使其忍受远嫁之苦。为今急迫之下,只得携曾淇前去奄、亳二都了,只是其全无名分,若说此乃舍妹,则兄妹不同姓,倒是教人为难。”

见虎缶抓耳挠腮,苦思冥想,兴汶也无良策,只得感叹道:“人人皆有难心之事,大王贵为天下一人,却少有贴心能言之人。昨日剩下半夜时光,一直是大王与冢宰言说光氏之事。听大王言中深意,甚是思念先王后,对太子亦是殷殷切切,关怀备至。冢宰倒不接话,仅是安坐倾听,偶尔唯唯诺诺,想是一双老腿也坐得酸麻无觉了。”

兴汶感慨罢了,心知此番帮了虎缶大忙,得意洋洋端起瓷杯正欲再饮梅汤,却发觉杯中已空。虎缶见状忙唤曾淇,唤了几声方见曾淇从后堂走来,为二人添加梅汤,只是面上桃花早已不见,倒是多了两份寒霜。

虎缶顾不上察觉曾淇面色有何不同,吩咐道:“汝先去虎负处支取十朋贝,而后带上虎爪、虎牙,我这就叫邓斛备车,再叫牛奴将府中两头驮牛都牵去,这就赴殷都市中采办女儿之礼。汝知女儿之礼罢?”

曾淇不说话,只是点点头,正欲转身离去。兴汶插话道:“少菟,亳、奄二都各姓大族不下三十,就算只结交十家大族,十朋贝怕是远远不够,少说也要六十朋贝,还需再备些绢丝布帛。”

虎缶连声言说亏得贤弟提醒,不然误了大事,忙唤虎负前来,询问府中还存有多少贝币。曾淇却在一旁冷冷对兴汶说道:“虎府向来以贤德理事,不需用金玉贝帛结交他人,再说虎府也不如大人府上那般金贝成仓,还望大人勿要传授此道与我家少主人。”

虎缶还未见过曾淇如此当面顶撞客人,忙摆手示意曾淇不可无礼。好在虎负恰好来到,免却了一番尴尬。虎负言说府中只余贝二十二朋,布帛三匹,还有些小件玉玩、骨器可做赠礼。

兴汶被曾淇抢白,方才缓过神来,讪讪道:“弟府中还有四十朋贝,兄若不弃,请即刻遣人随弟的从人去府中取用。”言罢,侧目偷望曾淇一眼,生怕再被她抢白教训一番。好在曾淇不再言说,只是低头抿着嘴若有所思。

虎缶忙拱手谢道:“贤弟此举助兄一大力矣,若是此事功成,为兄必禀明大王,也记贤弟一大功。四十朋贝为数亦不少,待为兄返回虎邑取得钱贝后,必归还贤弟。”

于是,虎缶命邓斛驾车载着曾淇,带着虎爪、虎牙并四名奴仆,牵着驮牛,先随兴汶的从人去兴府取贝,再往殷都市中采办礼品去了。

待曾淇一行人离去之后,兴汶问道:“曾淇似是对弟颇有怨气,不知方才弟可有失言之处?”

虎缶道:“曾淇长于侯门,也知侯伯大族之间赠礼结交乃是常事。平日亦端庄乖巧,即便客人失礼也从未见其出言不逊。今日不知其何故如此,怕是女儿年长,婚事尚无所托,心中焦急所致罢。”

兴汶释怀,笑着说道:“少菟视其为妹,长兄如父,须得多多操心令妹的婚姻之事,切不可随意寻一大族子弟,轻易许配。”

虎缶方才发觉兴汶如此关心曾淇的婚事,正要取笑,兴汶又岔开话题:“兄的两个近侍名唤虎爪、虎牙,倒是有趣得紧。”

虎缶略有忸怩,答道:“此二人乃亲兄弟,出自我虎氏小宗族亲,叙辈小我一辈,自幼便与我一同长在府中,为我近侍。本来其二人名字不唤作虎爪、虎牙,为兄那时少不更事,非要叫其更名为虎牙、虎爪。其家非是奴仆,自不必随吾意更名。然其父母为讨好于我,强令其更名。如此唤了十年多,府中上下俱叫得顺口,现今再想改回去又是一桩麻烦事,便一直叫了下来。”

兴汶笑道:“兄为猛虎,二人为爪牙,这名改得正好。”

二人又谈些殷都最近的市井传言,说到妇婵可能被立为王后,子昭太子之位岌岌可危的传言时,二人均为自己的好友担忧。虎缶决定明日出发先去河邑探望子昭,在河邑南渡大河之后再向东赴亳都。这样走虽然有些绕道,但一为探望好友,二是如能请子昭修书一片,则亳都光氏必定能助虎缶一臂之力。

二人一直谈到小食之时,兴汶方才告辞离去。因为曾淇采办礼品尚未回府,虎缶担心奴仆下人置办的饭食粗鄙,便也不留兴汶用小食。

第二日天还未明,正是黎明最黑暗之时,虎府阖府上下便忙碌了起来。曾淇一个半时辰之前便已起身,整理检查昨日在市上购置的预备赠送给亳、奄二都大族女眷的礼物,还有虎缶准备赠送给各族宗长的礼物,也交由曾淇装了两只大木箱。清点停当之后,曾淇再检查一遍自己随身携带的一应物事。查看过礼物和行李,曾淇便指挥府中奴仆准备大食以及路上所带干粮。一切安顿妥帖之后,才去虎缶室中唤醒酣睡正浓的少主人,伺候洗漱更衣,然后奉上大食。众人用过大食之后,曾淇指挥府中丁壮奴仆将所有礼物和行李分别装车。此时,太阳尚未出地平线,天边只有金光一线,虎缶率领一行人挥别留守府中的虎牙,离府直奔殷都南门,向着大河边的河邑方向行去。

邓斛驾尹太保子显所赠的大号凉车走在最前,虎缶与曾淇分别坐于车右和车左。此车车舆宽大,除了三人之外,还有八只木椟塞在车舆的边角,尚有一只小木匣里放置着错金铜节,代表着商王赐予虎缶的权力,八只较大的木椟里放着最贵重的金玉首饰。虎缶的宝刀和名弓兕(sì,板角野牛)首以及三袋利矢,将凉车车舆内剩下的一点空间塞得满满当当。虎负驾攸侯所赠的乘车紧随其后,乘车的车舆上除虎负外别无他人,装满了大小木箱、藤箧(qiè)和成匹的丝绸布帛。其后还有虎爪驾着的一乘牛车,车上装满一行人的干粮、行李和随身物品,并一些殷都特产。带着的四名奴仆执杖背伞,随牛车走在最后。

出殷都南行百余里便至河邑地界,若是急驱马车,一日内便能到达,但是虎缶一行车上载满物品,还带了三名丁壮奴仆和一名女奴,故而脚程较慢,第二日中午时分方才抵达河邑。

虎缶不知子昭被王命约束,勒令其入山求学之事,还只道子昭在河邑羁所中居住求学,因此率众人直抵河邑羁所,人不歇息、马不解缰,劈头便问羁正太子殿下的所在。

羁正一个多月前在羁所中招待过随左师左旅而来的虎缶,知道此人是殷都贵胄,故而不敢怠慢。但虎缶问了半天,羁正也不知太子殿下的所在,只道是自从送走左师左旅大军之后三日,听闻太子殿下在羁所中接了殷都内史宣的王命,之后太子殿下便赴山中专心求学去了,这一个多月再也未曾见过。

虎缶便唤河邑邑长妥亘来见,上次王命还令妥亘兼任小史(下级史官,负责传递信息,兼有巡查之责),监督子昭专心求学,不得随意出山。故而妥亘知道事情的前因后果,便如实相告,太子殿下正在北砀山中刻苦求学,这一个多月都未出山,只有从人鬼殳、羊井和贤者之徒攸几一月来河邑两次,用山中所产竹笋、干蘑等山货易换邑中的粮粟盐布等必需之物。

虎缶好不容易得知子昭所在,连忙询问子昭在山中的确切住处。这可问到到妥亘的难处了,上次子昭入山寻访贤者甘盘,三日不归,殷都来的内史兴汶随后来寻子昭,逼着妥亘召集河邑丁壮八百人,加上西牧三十余人,一共八百余人在山中苦寻三日,也未找到甘盘的隐居之处。若不是子昭拜师完毕自己出山,苦寻一月都未必找得到子昭,故而妥亘等人一直未曾知道贤者居处所在。

这次殷都又来一位御史大人,妥亘眼见这位大人上蹿下跳地找寻太子殿下,比上一位内史大人更加着急忙慌,心中最担心的便是旧事重演。河邑邑行刚随西旅出征归来,在老戍苦战一场的邑卒们早已牢骚满腹,眼看已到秋收农忙之时,再征他们去山中寻人,怕是要激出民变来。

妥亘心中计议一阵,将心一横,便添油加醋地对虎缶说道:“这北砀山连绵数百里,贤者隐居之所远在深山在之中百里,道路不通、野兽横行、隐秘难寻。曾有殷都内史大人召集数千人众进山找寻月余,折损百人,也未曾寻得贤者居所。这贤者如神龙一般见首不见尾,你越是寻他,他越不出山。你若不寻他,他反倒出山。如今太子殿下拜贤者为师,也似神龙一般,切不可急寻。在下听贤者之徒说,若寻得急了,贤者便带着太子殿下远走高飞、云游四海去也。”

虎缶直听得目瞪口呆,问道:“那便如何才能寻得到这贤者的居处啊?”

妥亘就等虎缶此问,忙道:“河邑往北三十里,北砀山脚下乃是大商西牧,西牧正守着北砀山出山之路。大人可去西牧静候,少则二、三日,多则七、八日,太子殿下的从人或贤者之徒便会出山,其人有时到西牧中易货,有时远行至河邑易货。那时大人便可从彼等口中得知太子殿下的所在了。”

虎缶听闻妥亘之言,也不耽误,便率着一众人折往北,直奔西牧而去,小食之时便已抵达西牧。

一番询问之下,得知西牧牧正已赴殷都公干,牧尹留守牧中。虎缶表明身份来意,便要在西牧中住下等待太子殿下的从人。牧尹见这与世无争的一介牧场,不到两月的时光,走马灯似的来了这许多贵人,也不知道该喜还是当忧,只得将牧中最大的三间房屋腾出供贵人一行人居住。虎缶自是住在牧正房中,曾淇与女奴住牧尹的房屋,虎负、邓斛和虎爪住一间房,三名男奴与牧中人众挤在其他房间。只是苦了牧尹,让出自己的住房,要去低矮破旧的棚穴中和奴仆们挤住一起。

安顿停当,用过小食之后,正是夕阳西下之时。虎缶来到屋外,欣赏起美妙的田园风光。草场之上,一条小河在夕阳映照之下,如金带般穿过,牛马羊群星星点点地分布在河边草上,饮着河水,啃着青草。北边不远处便是连绵不绝的北砀山,远看山中林木郁郁葱葱、蓬蓬松松,蓬松饱满得仿佛绿色的云朵一般,其间不时有几只白色鸟鹳从林中飞起。曾淇的倩丽背影也立在不远处,成了这美景的一部分,虎缶不禁看得痴了。

欣赏一刻之后,虎缶回过神来,走上前去对曾淇说:“此景甚美,远处那山倒是有些像虎邑边上的山。”

曾淇也不回头,仿佛还沉浸在美景之中,淡淡说道:“确是美景,自从到得殷都,便未再见过此等景致了。”

虎缶说道:“绿衣这三年操持府中,辛苦操劳,此次又要去亳、奄二都与大族女眷交通往来。待此番事毕,便教虎爪、邓斛驾着凉车送你返回虎方。”虎缶口中所唤“绿衣”,正是曾淇的乳名,只有亲人才能唤得。

曾淇道:“所为皆是奴家份内之事,少主毋需夸赞。”

两人又归沉寂,观一阵牧原风光后,虎缶又道:“这两日见你气色不佳,说话也比往日少了,是否出门在外水土不服?”

曾淇道:“奴家身子未有不适,多谢主人挂念。”

又沉默一阵,曾淇望着远处山林中飞舞的白色鹳鸟,说道:“真羡慕那大鸟,能随心所欲,自由自在,闷了便飞翔于天际,乏了就栖息于山林。”

虎缶笑道:“这样说话才是绿衣。你又不是府中奴婢,闷了便叫邓斛驾车,去殷都内外游逛一番。待返回虎邑,教父侯为你挑选一如意郎君,就更不烦闷了。”

曾淇咬了咬嘴唇,说道:“绿衣虽不是奴婢,但也似车前的马儿一般,被随意赠予他人。”

虎缶颇为诧异,问道:“岂能言随意赠人,父侯母亲都欲尽心为你寻一门佳户良缘。难道……,难道你私定终身了?这几年见你足不出府,难不成是府中人?虎负老迈,邓斛家有悍妇,是虎爪,还是虎牙?”

曾淇满脸通红,犹如十月的霜叶,噎得说不出话来,双目含泪,转身快步回房去了。

虎缶心道,小女儿就是扭捏,定是被我说中心事,羞得说不出话来。自从前几日受教于太傅,被兴汶夸赞之后,虎缶越发觉得自己洞若观火、智计百出、思虑万全。转身之间计策已定,快步走去虎负与虎爪居住的房间,唤虎爪出来问话。

虎缶一番询问之下,虎爪莫名其妙、目瞪口呆,连声矢口否认自己与曾淇有私情,还说这女子整日督着自己兄弟二人和府中奴仆做活,吃穿物什也盯管得紧,一有不妥便要教训人,娶妻断不能娶曾淇此等女子。

商代之时,礼教尚未如后世般严苛无情,男女之间谈情说爱,乃至私定终身也非大逆不道,甚至常有人为之。若是虎爪真有私情,也无需拼命隐瞒,故而虎缶并不怀疑虎爪话中有假。

虎缶又问虎爪:“尔弟虎牙可与曾淇有私,汝知之否?”

虎爪道:“虎牙整日与我在一起,若是其有私情,作兄长的一定知之,却不见其与曾淇有私情往来。”

虎缶陷入沉思,心道:难不是趁我外出,伊人与府外佳公子有私情?

虎缶苦思殷都虎府周围的几户大族人家,各家未及娶妻纳妾的年轻子弟都有何人,哪家子弟平日轻薄孟浪。思来想去,若论悠游玩闹,附近几家的子弟皆及不上身在殷都,无人管束的自己。

正当虎缶苦思冥想之际,虎爪抓耳挠腮一番后,说道:“虎牙也非全无时光寻私情,这几月小食之后,晚间他便常不见人,不知做何事去了。还有前月,总管带我等修葺府中屋顶之后,曾淇便留一盘羊肉予虎爪。莫不是真如少主所说,他二人有私。不过也不对,曾淇为总管也留一盘肉,应是总管与虎爪做活到最后,天黑方才收工,二人未吃小食之故。”

虎缶与虎爪商量猜测将近三刻,也不得要领。此时天色已经全黑,虎缶心中暗自思量:如此苦苦思量也不是办法,待我慢慢询问。实在不成,诈她的话,涉世不深的一介小女子,一诈便知。

虎缶心中计议已定,便不再多想。两日奔波赶路,虎缶也疲乏了,于是翩然回屋就寝。虎缶方回到房中,与曾淇同住的女奴便端着热水,拿着洗漱之物前来,伺候虎缶洗漱更衣。只是这些事情平日都是曾淇操劳,这女奴行事颇不熟练,虎缶也觉别扭不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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