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光被乌云吞噬。如同冥河边的死亡哀嚎，刺入了我的耳膜，直击灵魂的深处，我感到一种无名的恐惧自脊背升起。

“发生了什么？”

我本能地抓起桌上的灯柄，躲到门后，我的心跳像是钟鼓在我耳边回响。

通过门缝的狭隙，我窥见了外头的世界：不远处的十米外，三个身影站在昏暗中，他们的轮廓在散光下被拉得如同幽魂。中间那人，背对着我，他的身材魁梧遒劲，不可一世，我一眼认出，那是完颜阿骨打。站在他右侧的是完颜吴乞买。而左侧那位，我虽未曾谋面，但从他那壮硕的身影和深邃寒冷的目光中，我感受到了一种不寻常的威胁。

他们短暂的交谈后，完颜阿骨打似乎下达了某个命令，只见两名士兵将两个捆绑着的人推到了他们面前。那位未曾谋面的男人缓缓抽出腰间的佩刀，他的动作虽缓慢，但每一分每一寸都透露着决绝与死亡的气息。他的眼神，虽然依旧沉默寡言，却在那一刻闪烁着某种令人难以直视的兴奋。

刀光一闪，两条生命在月色之下被无情剥夺，血液悄无声息地渗透进了黑夜的土地中，仿佛这片大地也在默默哀悼。

“这是……杀人了。”

这个念头在我脑海中闪过，我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惧与绝望，我的心脏仿佛在那一刻停止了跳动，整个人无力地坐倒在地上。

我试图爬起来，却在这时，在梳妆台上的铜镜中看到了自己，那身与死者相同款式的衣服让我瞬间理解了自己的处境——我很有可能成为下一个刀下魂。

更令人恐惧的是，通过窗纸的隐约光影，我看有人正缓缓向我的房间移动。我紧紧抓住灯柄，准备迎接可能的死亡。

门缓缓打开的那一刻，我几乎用尽了所有的力量，试图用手中的“武器”保护自己。但是，我的动作还没完成，进屋的人就已经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腕，他的力量如同山岳一般压倒性，我被牢牢地按在了墙壁上，动弹不得。

“萨满大人？”他的声音沉稳而有力，透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是你。”我听出了来人的身份，是完颜阿骨打。在这种情形下，我的心中居然生出了一丝莫名的庆幸——“幸好是他”。

“你竟敢攻击本王！”他的眉头紧锁，声音中带着冷峻与霸气。面对他那冷峻且英气逼人的面容，我抽泣着弱弱地摇头。

而出乎意料的是，他突然松开了我，退后两步，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裘皮大衣。

“想让你见两个人。”他低沉道。

没等我反应，两具尸体便被拖入我的视线，我几乎瞬间别过身，捂住嘴，试图逃避那恐怖血腥的展示。

“没想到不可一世的萨满见到两具尸体便害怕成这般模样。”完颜阿骨打毫无怜惜之情嘲讽道。

我的膝盖软了，趴在地上哽咽道：“求求你，拿走他们。”

即便我用双手掩住了口鼻，那令人作呕的血腥味依旧无孔不入，刺激着我每一个神经末梢。

突然，一双强有力的手臂从背后伸来，粗暴地将我的手从脸上扯开，随后我被无情地转过身体，脸几乎贴着那两具尸体。完颜阿骨打的声音低沉而富有威胁，近乎在我耳边呢喃：

“好好看看，这就是背叛族人的下场。他们在生命的最后时刻，不仅被残忍地割破喉咙，更在伤口中撒入驱虫的蚂蚁，让这些微小的生物啃食他们的血肉。”

害怕到极致的我，神经已经不受控制，奋力挣脱开他的手臂，转过头来，恶狠狠地盯着他。

“这就对了。萨满大人，还是这样更像你。装傻充愣，您真的一点不在行。”完颜阿骨打笑道。

“东西还你了，你还想怎样？有本事，你就杀了我，一了百了，何必这么折磨我。”我声音沙哑嘶吼道。

“作为萨满，需要我来告诉你，背叛的下场吗？”完颜阿骨打冷冷地说道。

“背叛！？背叛谁？背叛我的族人，还是背叛您？干这些对我有什么好处？我现在的处境还不够惨吗？我既已投身于完颜部落，便是荣辱与共，我为何要自毁前程，不珍惜眼前的安宁？您又何必三番五次话里有话，现在又杀鸡儆猴。”

我深知，为了生存我必须显露忠诚。

完颜阿骨打静静地注视着我，深邃的目光仿佛要看透我的灵魂。

“还有什么话？一并说了。”他终于开口。

“没有了。但我知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您既然应我入了完颜部落，定也是认可我的能力。我知道，我之前做了很多荒唐事，可那不是我的本意……”

“那是什么？”他追问。

“被下降头，邪祟入体？”我回道。

我总不能说我是穿越过来，跟那个萨满不是同一个人吧？这对古人而言，恐怕比邪祟入体还难理解和接受。

“看一个人是否忠诚，不能看他说了什么，要看他做了什么。您只要给我机会，我定会证明我的忠诚。”我恳切地说道。

他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思考。

过了许久，他轻轻挥手。那两具仍偶尔抽搐的尸体被士兵拖出我的视线。

我这才长舒口气，瘫倒在地。完颜阿骨打坐到木凳上，目光如猎鹰般锐利地盯着我。

“听闻萨满「玄妙通天无所不至，占卜之术万人推崇。救人于危，良方普及。法术神奇惊人，遍及天下人」尤其是精通青襄算之法。”

我不说话，因为我本人也是第一次听说。

“我有一卦，需要萨满替我算一算。”完颜阿骨打说。

“请讲。”我强装镇定，实则脑袋空空。

“世人传言「琼石出东方而立女真，得之可定天下」，如今琼石到手，何时定天下？”完颜阿骨打问。

“金朝成立是……1115年吧。”我不假思索道，连我自己都惊叹应试教育下的肌肉记忆，八百年前的知识点还记忆犹新。

“那是何时？”完颜阿骨打眼神一亮。

“傻了傻了，1115是我们后人对华夏五千年历史编排的时间表，人家古代的女真部落又不用这种计时方式。这——我该怎么回答他呢？”

想来想去，我想到一个折中含糊的回答：“几年后，待女真强大。”

“如何才能强大？”完颜阿骨打紧追不舍，他的目光中充满了渴望和专注。

“呐个……”我绞尽脑汁，随便抓起一把地上的石子，撒在桌子上，“「东南花开满城红」，东南。”

“什么意思？”完颜阿骨打问。

“预言只对了一半。不是琼石是稚子。是，稚子出东方而立女真，得之可定天下。”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能胡诌得这么顺溜，几乎脱口而出。

完颜阿骨打沉吟片刻，拍了拍大腿，嘴角扬起：“好！”

“他就这么相信了……这个皇帝好单纯哦。”我内心窃喜。

但很快，我便发觉这位仁兄性情多变，变脸的速度比翻书还快。

斑驳细碎的光斑打在他硬朗不羁的脸上，露出耐人寻味邪魅微笑：

“小萨满，今日着实是令我大开眼界，或许本王从前确实不够了解你……性情纯良了些不说，竟终于肯松口替本王算卦了。”

他说着缓缓凑近我，幽暗深邃的冰眸子如狮子窥探猎物般死死盯着我，坚硬伟岸的身子直接将我逼到墙角，狂野不羁地捏住我的下巴，将我的脸抬起来，凑到我的耳边：

“但你若是敢欺骗本王，本王定会好好疼惜你。”

我低下头躲开他锐利的视线，埋头低语：“不敢，您放心，绝对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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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本王定会好好疼惜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