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家二房卢清为庶出,当年卢老太爷在世时颇受宠爱,因此他是卢家少数有身份的庶出子弟,老太爷去世后,他紧跟卢澈身后,掌管卢家庶务,时时以卢澈和三老爷卢泊为尊。
见他这么懂事,董太君便也没难为他。这次送亲的卢家人以他为首,但卢清一向明哲保身,即使谢家人再怎么张扬,他也断不会为了卢曦出头。
至于卢昊,是早年崔氏无所出,将身边的丫鬟给了卢澈,其中一个运气好一举得男,生下的就是卢昊。
但一来董太君向来不喜欢庶出,二来卢澈也没多喜欢那个妾侍,虽然是卢澈长子,卢昊的身份却一直不尴不尬的,后来柳氏生出卢旭后,就更没人在意他了。
卢昊这名字还是崔氏取的,算起来,卢昊受崔氏教导的时日还多一些,因此得崔氏临终托付,他一向以卢曦为重。
“卢昊自崔氏去世后常年待在边疆,他在北方有一个牧场,养了好些战马。”小圆珠感慨道:“听说是个马痴,爱马如命。”
“咦~”小圆珠顿住:“你与这个卢昊产生了因果,现如今你欠他的啦。”
卢曦赶忙敲敲车窗,有马蹄声靠近,她开口询问:“大哥,你之前不是在北疆吗?你什么时候赶回来的?!”
“接到家里来信后。”这位大哥是真的高冷。
即便再是边缘人物,卢昊终究是原配崔氏膝下长大的,所有人都知道他会成为卢曦的看山,因而卢曦成婚这么大的事不可能不通知他一声。
只是谁也没想到,数十年待在北疆、几乎以草原为家的卢昊居然会特意赶回来。
卢曦问道:“怎么谢家人安分许多?”
卢昊也不说谢家,只道:“我带了五十匹奇骏给你作为陪嫁。”
此时马匹算是奢侈品,上等的骏马更是千金难求,卢昊这一手着实大手笔。
卢曦哑然,劝诫道:“大哥,这些马不好带吧!不如还是不要了。”
“无妨。”卢昊答得霸气凛然:“咱们走水路。”
卢曦不死心:“谢家一直以诗书传承,这些马带过去也没用啊!”
“无妨。”卢昊断然:“是男人,都爱马。”
卢曦:“......”这位大哥你这样以己度人其实不好的!
无可奈何的卢曦看向小圆珠,眼神示意道:只是几十匹马而已,不至于产生多大的因果吧,大不了给钱么。
这是恰又听到卢昊道:“此后长居京都你不必害怕,我也会在京都住下,若有不便便叫人来寻我?”
卢曦惊讶:“你要离开北疆离开你那些马?”他这么看重卢曦这个妹妹么?
卢昊理所当然道:“我重要等你站稳跟脚才能放心离开,你若早日诞下子嗣,我也就能早日回牧场了。”
卢曦:“......”
小圆珠跳动道:“现在你知道为什么了吧,你欠他的不是几匹马钱而已,你是斩断了他的梦想打乱了他的人生规划呀!想一想,他原本的人生因为你而改变,这是多大的因果!”
卢曦不服气:“又不是我叫他来的。”
小圆珠毫不退让:“但他确实是为了你才来的。”
两个在意念中交流争吵之际,白荷在一旁欣慰道:“大少爷对姑娘真好。”
卢曦喃喃道:“是很好,就是太好了!”
白荷不解,说到底姑娘没有同母的兄弟撑腰,老爷又是个靠不住的,柳氏的孩子日后还不知道会如何呢!大少爷对姑娘越上心不是越好吗?!
白荷以为卢曦心怀愧疚,劝她:“姑娘放心,大少爷本事大得很,想来这五十匹骏马对大少爷而言不是大事。”
卢曦正想着因果债务问题,只漫不经心的应声:“嗯!”
迎亲队伍中有吹拉弹唱者,除开主家和护卫外,大多数人事步行跟随,因此走的很慢,再加上休息时间,足足走了半个多月,才转水道。
而转水道时,搬动行李,规整人员,分配船只,都用了大半天。
光是卢曦的嫁妆便装了整整三艘船,更何况还有卢昊带来的那些马。好在迎亲的船只除了卢家,谢家同样预备了。
准备转道水路,卢家送亲的一部分牛车将直接返回范阳,一来过江后还会有谢氏的人迎亲,二来,卢昊带来的马匹用上,不需要也装不下那么多牛车了。
卢曦不想在船上干等,从车里转移到轿子后,便一直待在里边等到船上都收拾好了,才动身预备上船。
白荷一直守在在轿外,等所有人都收拾妥当,才对其他人吩咐道:“登船。”
轿夫有些迟疑,卢曦的婚轿是按照国公夫人规格定制,上好的实木,轿夫抬着走平地还行,直接这么登船,也不是办不到,但要做到毫不颠簸,便有些难度了。
白荷看也没看谢家接手的轿夫,对身后挥挥手,原本静候在一旁的侍女,其中两人出来,一人抬着轿前,一人抬着轿尾,轻描淡写间便将轿子抬起。
两个瘦弱女子抬着重轿,莲步轻移,在江边时,足尖轻点,几个腾挪,便抬着轿子平稳登船,而后入了船厢。
白荷带着其余侍女紧随其后。
谢家轿夫面色惶恐,他们赶忙前去谢家主事者国公府属官罗笙面前领罪。罗笙听闻后眼中闪过诧异,摆摆手便让轿夫退下,他的目光看向还未登船的卢昊。
身为齐国公府的属官,罗笙面对卢氏自带一股傲气,何况卢氏已大不如前,几乎保持不住士族的风范。
想起迎亲时,卢氏众人对自己的殷勤,罗笙不免露出几分鄙夷。
卢氏自己人如此行事,谢家迎亲者看在眼里不免带出几分姿态,罗笙也不出手弹压,任由事态发展。
没想到半路却杀出一个卢昊,这个卢家长房庶长子,他从未听闻过,但看在那五十匹上好奇骏的份上,罗笙到底稍作了几分礼让。
三艘大船,卢家的那艘住着卢曦和一众伺候她的仆妇丫鬟,船上只有少数护卫,另两艘船,为首的是罗笙带着一众家丁和护卫,押后的则是卢昊卢清等人,其中还有一些装着嫁妆行李的小船随行。
这时期的船远不如后世的船平稳,但比起马车牛车来,还是要好许多。
饶是如此,卢曦还是因为长时间赶路被关得难受,好不容易从轿子牛车里换到了宽敞的船厢中,再也耐不住了,她对白荷道:“我想出去透透气。”
白荷不肯:“外边伺候的还有谢家的人,姑娘若实在闷,不如叫侍棋过来手谈一局。”
“不用。”卢曦拒绝:“我不喜欢下棋。”一切益智类游戏都不喜欢。
什么都不能做,又闷得慌,卢曦干脆早早就歇上了,谁知半夜里,白荷轻轻唤醒卢曦:“姑娘,大少爷那边传来消息,说有生人上了船。”
生人?卢曦问道:“大哥有说是什么人吗?”
白荷摇头:“大少爷没说,只传话过来让姑娘小心一些。”
卢曦坐起,掀开被子就要下去:“我亲自去找大哥一趟。”
白荷赶忙阻拦:“姑娘,大少爷特意吩咐,不要惊动姑娘您。”只是她的主子是卢曦,怎么也不敢将这么大的事隐瞒下来,白荷劝道:“大少爷说,您毕竟在嫁,不必管这事。”
卢曦顿住,想了想道:“你让人打探谢家诸人,尤其是那个罗笙的动静。”
白荷领命,卢曦又道:“你让红菱去一趟大哥的船上,吩咐红菱,这几日按大哥吩咐行事。”
白荷应声退下:“诺。”
卢曦陪嫁的门房,除去董太君和柳氏备下的人,还有一部分她自己的人,这其中,一部分是如采薇苏荷等,因一技之长被卢曦收下,一部分则出自特殊势力,如之前给她抬轿的两个侍女,这两人实力在师门中只算仆役的存在,比如红菱,卢曦手下,她的水上功夫最佳。
夜色中,一个小小的身影没入水中,不过一息间,便悄无声息的登上了后方的船只。
红菱单膝跪在卢昊身前,脚下滴淌有积水,她甚至没来得及换上干衣服,便先来禀报。
卢昊正在给爱马刷毛,他爱马如痴,也是因为半夜爱马发出异常,他才发现首船罗笙那边有人登船。
“既然安安让你过来,你便留下吧!”卢昊刷完毛,安抚的拍拍爱马,转身往船厢去:“等明日我探过罗笙,你再回去。”
安安是卢曦乳名,她生母崔氏所取,但崔氏去世后,整个卢家也唯有卢昊会这样唤她。
红菱默不作声伏地一叩,等卢昊不见人影,才敢起身,而后被等候一旁的卢昊心腹领去空置的厢房。
首船舱内,罗笙站在门口处,警惕的看着周遭,不像是在自己屋里,反倒像是在巡视站岗一般。
内室传来压低过的声音,断断续续听不真切,罗笙也不敢细听,只神色间戴上了几分惊疑。
门声响动,一个身着玄色长袍的男子从里间走出来,罗笙一见此人便向前几步单膝跪在外室,男子并未停顿,直接坐于榻间,拿起小桌上的茶杯一饮,方才开口:“此次,多亏你了。”
罗笙垂头,道:“为国公解忧,是属下分内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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