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在匀速行驶，后座的男生从上车后就没有消停过，不接电话的时候嘴里就哼着歌。

“快到了，来，扫这个，四十二。”

手臂从后伸了出来，“师傅你这一天可以赚多少钱啊？二百有没有？”

“看情况的，有时候……哎你少付了二块钱。”

车子停稳男生拉开门就要走，司机马上追了出去。

“你这人！抹二块钱能干啥？”

“别挡我道啊我警告你！”

司机对着他啐了一嘴，回了车里。

陈竟超低骂了一句，“等我拿到了我姐夫的遗产，别说两块钱了，就是二万车费我也付得起！”

他坐电梯上三楼，找了半圈才看到吕安宁说的餐厅。

人就在门口右边的一张桌子上，见他来了对他咧嘴一笑。

“这见我一次比一次开心，该不会想要和我旧情复燃吧？”

吕安宁手指拽着裙摆往下压，脸上的笑容又漾开了些：“别贫嘴了，你上次给我的已经卖出去了，还有吗？”

陈竟超的眼睛扫到她胸前，停了片刻，“急什么啊，不跟前男友叙叙旧啊，我发现你瘦了，”他的手用力按着自己的胸口，“没上个月的大。”

吕安宁嘴角当即扬起一丝嘲讽，但还未等陈竟超看清，就消失不见了。

“有一位小姐很喜欢你的东西，昨天转给你的是额外的，有钱大家一起赚多好。”

陈竟超却忽然狂放大笑起来，“你这假正经和我装腔作势，真是太搞笑了！还是被我干的时候惹人喜欢，东西在我家，要赚钱和我回去拿。”

吕安宁脸色一白，刚准备反击，蓝牙耳机里传出了一道女声：“不用和他废话了。”

她解开手机控在自己手上，把昨天刚签的那张订购单点开，举到桌子正中央，示意他看。

他狐疑随意瞟了一眼，然后拍桌子站起：“五十万！你就分我三万？”

吕安宁迅速将手机放回包里，“这里面还有店里的售卖品，我也只拿了六万，像你上次拿过来的那枚红宝石戒指，就很不错。”

“懂！我懂！带宝石的那种就行是不是啊？”

吕安宁对他点点头，“但你要尽快，有钱又好糊弄的客人不是每天都有的。”

陈竟超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我最迟明天下午给你，在哪儿碰头？还是这儿么？”

“不在这儿，我后面再联系你。”

他一条腿已经往外迈出去了，又转身睨她，“哥哥我可走了，真不去我家？”

吕安宁维持着笑脸，一本正经对他说：“我等你好消息。”

陈竟超出了餐厅后，她马上点亮了手机，“乔小姐您还在吗？”

清透的女音传了过来：“明天你先不要收，就说客人放了你鸽子。”

吕安宁虽然疑惑，但也没敢多问，连连应下。

乔衿予望着一桌子已经冷掉的饭菜，有种无名的悲凉和愁闷直达心间。

她昨天晚上的反常其实不完全是一直冲动。

她真的太久太久没有过，一家人聚在一起吃饭的场景了。

她小时候，白予和乔正的关系还是不错的。

白予爱耍小脾气，乔正总是不分青红皂白地哄她。

她时常会有点恍惚觉得，自己和周川觅的相处方式，与爸爸妈妈的很相似。

但她自认为自己和白予还是有点区别的。

她好像没有那么容易可以喜欢上另外的人。

她有认真思考过结婚生孩子，和周川觅。

所以她昨天晚上凭着一股冲动，理智地试探。

但他的反应，让她意外也困惑。

他拒绝了，后续也表现得十分抗拒。

她推想是不是因为他爸爸妈妈的原因，但由于他妈妈的存在，她现在的立场也不好直白问他。

再或许他就是不喜欢小孩子呢？

一个人太久让她遗忘了家庭的温暖，陡然间回忆起来，原来冲击力这么大。

孤独、恐惧、迷茫一涌而出，在一点点啃食她的心灵。

如果她有了自己的孩子，她一定不会丢掉她不管，哪怕没有了丈夫，她一个人也可以把孩子养好。

越往深了想那种情感需求就越大，她实在受不住，拎起包径直离开。

走廊右拐就是电梯，她等了两分钟电梯便上来了，不作迟疑走进去，电梯门刚要闭合被一只手挡开。

一个戴着黑框眼镜的男生闪身进来，一双瑞凤眼直勾勾地看着她，“谢谢姐姐。”

乔衿予往后退了两步，背贴上电梯板，不一会儿，她就闻到了一股栀子花的味道，但这味道很怪，里面似乎还掺杂着其他的味道。

她对气味都特别敏感，这种不知名的东西让她陡然警觉，电梯在直线往下，这个男生的声音稚嫩，个子还没有穿高跟鞋的她高，好像就一米六五的样子。

左不过是个初中生，她想到这，心里又稍稍回落，电梯在一楼停稳，她抬脚正准备出去。

逼仄的电梯厢内响起了初中生的嗓音：“一、二、三、四……”

每一个字的尾调被他拖长，乔衿予心里升起不详的预感，急匆匆走到电梯口那里，身形猛地往下垮，她扒着电梯门跪在了地上。

“你敢动我，会死得很惨……”

电梯里的男生取下黑框眼镜，勾到裤子系带中间，一脸嫌弃将地上已经昏死过去的女人往旁边踢了踢，“便宜你了。”

乔衿予是尚存大概的感知的，她能感觉到自己一直在移动，能感受到光线的变化，但却没有实实在在的实感，就像被存放在了一个玻璃罐里。

直到有人喊她，声音越来越大。

她睁开了眼睛，却什么也看不见，一片漆黑，腰、手臂、手腕还有脚脖子那里，好像都被缠住了。

“今今！今今！你还好吗？今今！”

她感觉整个人都被推举到上空被拍来拍去，恐惧侵袭整个周身，她哭喊了出来：“周川觅……周川觅我害怕……”

“今今是我林羽，你不要怕，我手机有定位系统，很快就有人会找到这里，你好不好，有没有受伤？疼不疼？”

她太过慌乱，听到有人喊她就以为是他，她强忍着眼泪应他：“没事我没事，你怎么样，为什么也会在这样……”

“我……只是被绑了，我在停车场见你被一个小男生扶上了车，觉得不对劲，上前做了什么说了什么都不记得了，醒过来就在这里了。”

乔衿予猛然想到了那天的出租车司机，这应该就是他说的高中生。

是冲着她来的。

视野里突然白茫茫一片，刺得乔衿予生理性闭眼。

她缓了两下再睁开，逐渐看清了房间里的格局。

墙壁通体的白色，每隔一段距离就挂着红色的长布条，她面前摆放了四张按摩椅，底色也是棕红。

她身上绑的绳子也是红色，凳子是铁艺的，登腿直接连着铁钉打穿到了瓷砖地里。

她情绪有点奔溃，这到底是个什么鬼地方。

“今今，你别怕，我不会让他伤害你的。”

林羽被绑在她右侧的一个铁板凳上，但他身上的绳子比她还要多。

“我……”

她刚想出声，之前那个稚嫩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爸爸，你不能骗小孩。”

“小孩？”这次是一个中年人的声音，“过了这个月你就满二十二了，还有爸爸不是你什么时候都能叫的。”

“我不服气！”两个人好像在拉扯，一强一弱。

什么东西碎到了地上，然后是很重的撞击声响。

中年男人狂妄干笑了两声，“就你这脆身板，干不过我也打不过我。”

“你怎么欺负我弟弟？”

又是一记撞击声，乔衿予心脏狂跳，身体里的血液沸腾冲到头顶。

怎么还有第三个人！

所有的全部发生在她的身后，她打了一个激灵，一忍再忍，不让眼泪滑出来。

“我猜到你会不守信用，人本来就是我哥哥的，我只是拿这两个人在试你，我再也不会上你的当了！”

这是什么意思，乔衿予与林羽对视了一眼，他很轻微摆了一下头，两个人都没有扭头看身后的人。

“我早就说过，这个老色胚见风使舵，让你离他远点，现在肯相信我了？”

不知道为什么，乔衿予这时闻到了一股很淡的香味，应该是属于第三个人的。

“哥！这是我自己的事情，人我已经弄来了，你就不要再管我的事情！帮我抬上车，其他的我自己知道该怎么做。”

乔衿予呼吸一滞，突然不想让这个男生走掉，因为至少现在对她来说，男生是安全的。

下一瞬，“嘭！咣！”接连的两声巨响淹没了其他的所有声音。

一分钟后，乔衿予才听到了刚才盖过去的叫喊声。

很突兀地“嘎达”一响，就像是车门打开的声音，但又不是那种熟悉里的声音。

然后有两种脚步声朝她靠近，她思绪万千混乱极了，她死命咬住下嘴唇，不敢发出任何声响。

身旁的林羽却厉声喝止：“不许你碰她！我一定……”

一双大手覆到眼上，她左眼睫触到某种坚硬的质感。

早上八点听过的声音从头顶缓缓落下来：“乔衿予，把眼睛闭上，我不说，不要睁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