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来活了。
王胖子裹一件羽绒服就要走，一看地址。巧了，这不就是巴乐住的那块地吗？
他赶紧给程橙打电话叫她上一起。
“我去做什么？死的又不是他，这白事难道是给他做的啊？”
程橙果断拒绝。要她热脸贴冷屁股？做梦。
“大小姐，人家是没有机会要创造机会，你呢，是机会就在眼前，还往外推。你就跟我一起去，我们办完事，一起杀到他店里去，咱们就干坐，就用眼神杀死他。你想，四只眼睛一直盯着他，盯到他发毛，他自然乖乖上来和你谈。什么写纸条？小孩子做法，太不上道。沟通沟通，两个人要先见上面，才有下文。”
“王胖，我怎么觉得你最近变了？”
程橙嘴角一弯，开心地从床上蹦坐起来。
“变了？我变瘦了？我......我怎么自己没感觉到？”王胖子赶紧摸摸自己的脸蛋。
“不。你变胖了，也变坏了。”
“......”
联系王胖子要白事服务的是十七奎巷一个中年大伯，他的儿子肠癌晚期，回天乏力，生命永远停留在这一年的最后一天。
没过多久，王胖子的人就赶来帮大叔布置悼念现场。不仅在家中布置一圈，还在楼道挂上满满的花圈，小区窄小的走道也搭起了显眼的帐篷。
一切按套餐内容走，因为没有特殊要求，流水化作业，活干的还是很快的。
去世的人年纪很轻，他的父亲给儿子选了最昂贵的豪华套餐。
“做人做人，我儿子才二十一，做人的滋都味还没尝过呢，怎么就走得这么急？”
大伯几近崩溃，一屁股坐在地上起不来。
天蒙蒙亮的时候，程橙的粉色跑车终于出现了。
她盛装打扮，黑裙子穿出黑风寨的气势，不像是来帮忙，反倒像上门寻仇。
“你再晚点来，我这都要结束了。饿了，一起吃个早饭去？”
看着程橙黑色长裙上一缕缕丝带随风飘起，气场三米远外都能感受到。
王胖子心里只道：得罪谁，都千万别得罪女人呐。
“吃饭？你怎么又饿了？”程橙轻笑，指指自己嘴上暗黑色的口红：“本小姐现在只想吃人。”
不否认，她就是故意这么打扮来吓人的，还找出一顶黑网纱的小帽子，斜斜戴在头上，遮住自己的半张脸。
“好好好。那你等我一会儿。”反正也说不过她，王胖子识趣地捋程橙的顺毛，把最后点耗材收拾好，装进后车厢，剩下环节便让助手来做。
“走吧。今天我王胖舍命陪君子......”
没等王胖子把话说完，程橙便用胳膊拦住他，面前向他们走来的，正式程橙要去会会的死瘸子巴乐。
他今日没有坐轮椅，拄着一副双拐走路。路面平整，但他走得并不稳，拐杖往前一甩，左脚先迈出，右腿再跟上，全程速度缓慢，看着让人揪心。
“他.......他.......他怎么也来了？”
真是冤家不聚头，王胖子指着不远处的巴乐念叨。
“这不正好，省的我们自己上门了。”
程橙踩着红色高跟鞋，兴冲冲走近巴乐：“嗨，我们又见面了。”
她得意地在胸前环臂，看着他两条不太灵活的腿，正吃力地向自己走来。
“嗯。你好。”
巴乐微乎其微朝她点了点头，便向王胖子搭的白事帐篷走去。
相比程橙的心思全写在脸上，巴乐脸上看不出一丝表情，声音低落。
这又怎么了？程橙决定跟上去看看。
“伯伯，节哀顺变。”巴乐捏紧拐杖，对着黑白相框，鞠了一躬。
“麻烦你特意赶来一趟。你也看到了，我真当走不开。”中年大伯看着照片里的人，偷偷抹泪：“这儿子从小就喜欢吃肉，是个实打实无肉不欢的肉祖宗。到昨晚人走之前，他还拉着我的手，跟我讨你的酱肘子吃呢。”
中年大伯姓马，妻子早产去世，就剩他和儿子相依为命。苦了十八年，终于风风光光给家里培养了一个重点大学的大学生，哪知道才读了一年就查出癌症晚期。生在那个部位，除了治疗痛苦不堪，连吃饭都成了问题，想吃吃不了，最后只能靠打营养液维持生命。
“昨天啊，我看你做酱肘子那么用心，我就想这么好的东西，一定要拿去医院给我儿子瞅瞅，就算他吃不了，闻闻，或者舔几口也是好的，不枉我这个做爹的想给自己儿子出最后一点力。”
说着说着，马伯又伤心地红了眼睛，剩下巴乐也跟着难受。
“马伯伯，我帮你把酱肘子切了摆盘吧。”
巴乐扶着椅子背，把拐杖一齐靠放在墙角，从自己双肩包里，拿出大大小小许多个餐盒。
两只酱肘子是昨晚冷藏在冰箱里的，这本是给严亮平做的，可惜他临时有事不来，巴乐明白警察的工作特殊，把剩下的食材收了起来。
此刻，他打开透明的保鲜膜，拿了剪刀把捆在猪肘身上的细棉线剪断，又借了马伯伯家的菜刀，把两大只酱肘子切成一片片厚度适中的肉片，按着顺时针摆成一圈。
他又打开另外几个餐盒，里面是他接到电话后，天不亮就起来烙的春饼、辣椒酱凉拌的绿豆芽、韭黄和黄瓜条。
“马伯伯，我可以借一下你家的炉子吗？”
见马伯点点头，巴乐把春饼放在盘子里，搁在蒸架上，隔着水用小火蒸着。
马伯家的厨房比巴乐家的宽敞许多，即便他撑着拐杖来回走动，也不觉得碍手碍脚。
他又走过去，从包里取出一小包花生米倒入炒锅里翻炒，等到红衣花生米慢慢憋出油，有了亮泽度，巴乐才用手指稍稍捏了一点点盐巴，均匀地撒入锅中。
两盘酱肘子，三道凉拌菜，一盘花生米，一叠春饼。
巴乐最后还要做一个炒滑蛋，奈何马伯伯家没有牛奶，巴乐便在下锅前的鸡蛋液里多倒了点水。
一张春饼，夹三片酱肘子肉，两筷子凉拌菜，再加几粒花生米，把它裹成一条毛巾卷再吃，这就是严亮平口中的稀罕物——巴氏酱肘子的正确吃法。
8盘菜陆陆续续端到餐桌上，马伯见了更是难过：“你烧的菜可真香啊。怪就怪，我这个儿子没有口服。”
马伯几乎又要哭晕了去，倒是王胖子这时候站出来指出巴乐不够专业。
“你这是给谁吃的呢？供品供品，咋还有双数的？”
单数！必须是单数！
王胖子立即指正。
“哦，对了。还有一碟我做的蘸酱。”
巴乐撑着拐杖，到双肩包里翻找，取出一个小小扁平的外卖罐子，这个平日里是给客人装葱和蒜泥的。
第九个供品上桌，一小碟清香四溢的梅子酱，泛一点点淡绿，又有一点点淡黄。
好家伙。王胖子心里直呼好家伙，就这水准，这瘸子还开什么麻辣烫啊？！
王胖子看着这一桌子的菜，下定决心要拉巴乐合伙开饭店！
就和他们家祖传白事业务一样，吃饭也是人类最基础的刚需。这要是真的双剑合璧的话，王胖子想想脑壳里都蹦出金币。
“喂，你有没有觉得他不对劲？”
程橙用手肘捅/捅王胖子。
“哪不对劲？这就是大厨风范，手起刀落，一气呵成。”
“不。”
程橙头摇成拨浪鼓：“真的很奇怪，他好像在害怕什么东西？你没觉得他做饭都不带表情的，跟受刑似的？”
“那是因为我们两人四个眼睛盯着他，杀伤力超群，这小子害怕了呗。”
王胖子摩拳擦掌，心中开始盘算怎么将这个人纳入麾下。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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友情提示：降低肠癌的途径：多喝水，多吃红黄绿紫的蔬菜，以及粗粮。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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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卷春饼与梅子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