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家庄园，灯火通明的客厅内，气氛凝重得能拧出水来。

除了尚在医院昏迷的顾沉舟，失踪多年的顾景澜，顾家其余人——影帝顾晏卿、校霸顾西洲，都被紧急召了回来。

顾老爷子端坐在主位，不怒自威。

然而此刻，他怀里抱着一个与他威严形象格格不入的小不点。

小不点洗得干干净净，换上了柔软的定制童装，更显得粉雕玉琢。

只是她太瘦小了，宽大的衣服衬得她像只受惊的小猫崽，紧紧攥着顾老爷子的衣角，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怯生生地打量着眼前气场强大的大人们。

“爸，您这是……”二叔顾晏卿率先打破沉默，他俊眉微蹙，目光在浅浅身上扫过，带着审视和疑虑。

他刚从片场回来，身上还带着妆造的清冷贵气，此刻却因这突如其来的侄女心烦意乱。

“爸！她是谁啊？”顾西洲更是直接，他双手插在裤兜里，校服外套随意搭在肩上，眼神桀骜不驯，上下打量着浅浅，语气充满了不耐和排斥，“您从哪儿捡来的小乞丐？”

“西洲！怎么说话的！”顾老爷子脸色一沉，呵斥道。

浅浅被顾西洲凶巴巴的语气和眼神吓得一哆嗦，小身子往顾老爷子怀里缩了缩，把小脸埋了进去，只露出一个毛茸茸的后脑勺。

顾老爷子感受到怀里小身体的颤抖，心疼地拍了拍她的背，环视一圈，声音沉稳：“她叫浅浅，从今天起，就是顾家的小小姐。”

“什么？！”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

“爸！您开什么玩笑？”顾晏卿声音拔高，“我们家现在什么情况您不清楚吗？大哥那样，老三还没找到，您突然带个来历不明的孩子回来，这……”

“就是，谁知道她是什么底细？”顾西洲附和道，满脸不爽，“看她那胆小如鼠的样子，别是什么麻烦精吧！”

面对儿子们激烈的反对，顾老爷子面色不变，只是将怀里的浅浅稍稍抱紧，沉声道：“我做的决定，不需要向你们解释。你们只需要记住，浅浅以后就是顾家的一份子，谁要是敢欺负她，让她受委屈，家法伺候！”

最后四个字，掷地有声。

客厅里瞬间安静下来。

顾晏卿脸色铁青，别过头去。

顾西洲狠狠瞪了浅浅一眼。

浅浅虽然不太懂大人们在吵什么，但她能感觉到那些不友善的目光和语气，让她害怕极了。

浅浅被这凝重的气氛压得喘不过气，之前被摔伤的地方还在疼，可怜兮兮地呜咽起来：“爷爷……浅浅疼……”

这细弱猫叫的声音，让顾老爷子心口一紧，立刻低头温声安抚：“哪里疼？告诉爷爷。”

他这前所未有温和的态度，再次惊掉了众人的下巴。

他们何曾见过杀伐决断、威严无比的父亲露出如此……慈祥的一面？

顾老爷子没再理会呆若木鸡的儿子们，抱着浅浅起身，对候在一旁的管家吩咐：“让陈医生马上过来再给浅浅检查一下。”

他抱着浅浅，径直朝楼上走去，留下客厅里面面相觑，心思各异的顾家人。

-

医生给浅浅做了全面的检查和处理，确保除了皮外伤和营养不良外没有大碍。

浅浅气色恢复了些许，像个精致的奶团子，被顾老爷子亲自抱到了餐厅。

长长的餐桌上摆满了精致的菜肴，很多都是浅浅从未见过的。

她坐在特制的高脚儿童椅上，眼睛瞪得圆溜溜的，小嘴微张。

佣人将一小碗熬得金黄喷香的鸡丝粥，一碟嫩滑的蒸蛋，还有几样做成小动物形状的可爱点心放在她面前的小桌板上。

顾老爷子朝旁边的佣人示意：“喂小小姐吃饭吧。”

佣人刚要上前，浅浅却轻轻摇头，小手已经握住了专属的儿童勺，仰起小脸认真地说：“爷爷，浅浅会自己吃饭饭~”

她奶声奶气地补充：“院长妈妈教过浅浅，浅浅都会哒。"

顾老爷子微微一怔，看着还不及餐桌高的小人儿握着勺子时笨拙的模样，心头泛起一阵酸软。

他朝佣人点点头，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过浅浅。

“吃吧，孩子，都是给你的。”顾老爷子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温和。

浅浅小心翼翼地拿起小勺子，舀了一小口粥，吹了吹，送进嘴里。

下一秒，她的眼睛像瞬间被点亮的星星，迸发出惊人的光彩！

“哇——！”她发出充满惊叹的奶音，“好次！好好次！”

她仿佛忘记了周遭的一切，也忘记了疼痛和恐惧，整个小脑袋都埋进了碗里，用小勺子努力地往嘴里送着食物，腮帮子塞得鼓鼓囊囊，像只储存食物的小仓鼠，吃得无比专注和香甜。

她用小手指小心地捏起那个小猪形状的豆沙包，珍惜地看了又看，才“嗷呜”一口咬下去，幸福得眯起了眼睛，小短腿在椅子下不自觉地晃悠起来。

这不能怪她。在孤儿院，食物是定额的，能吃饱就不错。在赵老四那里，剩饭馊饭是常事，饿肚子更是家常便饭。她从未吃过如此温热、美味、精致的食物。

顾西洲坐在她对面，本来正百无聊赖地戳着盘子里的牛排，看到浅浅这副饿死鬼投胎的吃相，忍不住嗤笑一声:

“喂，小不点，你这副样子是几天没吃饭了？这不就是顿普通的晚饭么，至于吗？”

浅浅正往嘴里送勺子的动作倏然顿住。

她抬起头，沾着一点粥渍的小脸上，大眼睛里的光芒瞬间黯淡下去，像是被乌云遮住的星星。

她怯生生地看了一眼顾西洲，又飞快地低下头，慢慢把嘴里那口粥咽下去，然后放下了小勺子，两只小手紧张地绞在一起，不敢再吃了。

“西洲！”顾老爷子脸色一沉，呵斥道。

顾西洲被父亲一瞪，撇撇嘴，没再说话，但脸上依旧是不以为然。

顾老爷子心疼地看向浅浅，放柔了声音：“浅浅，别理他，继续吃，这些都是你的。”

浅浅却只是小幅度地摇了摇头，声音细弱蚊蝇：“浅浅……浅浅已经吃饱了……”

可她面前的小碗，粥才下去一小半。

顾老爷子看着浅浅那副想继续吃却又不敢，仿佛做错了事的模样，再想到调查资料里她这几个月可能过的日子，心头像是被针扎了一样，一阵锐痛。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对小儿子的怒火，亲自拿起浅浅的小勺子，舀了一勺粥，递到她嘴边，用从未有过的耐心哄道：“来，再吃一点，爷爷喂你。不吃饱，晚上会肚子饿，就长不高了。”

浅浅抬起湿漉漉的大眼睛，看着爷爷温和的眼神，又小心翼翼地瞥了一眼对面脸色不好的顾西洲，犹豫了一下，才慢慢地张开了小嘴。

最终在顾老爷子难得的亲自喂食下，浅浅才又多吃了一些。

-

夜幕低垂，管家为浅浅准备好了温馨的儿童房。

顾老爷子亲自来哄睡:“浅浅，该睡觉了。”

浅浅却低下头，小心翼翼道：“爷爷……浅浅可不可以不睡觉？”

“为什么？”顾老爷子在她面前蹲下，平视着她闪烁的大眼睛。

“浅浅怕……”她怯生生地说，“怕醒来发现是做梦。没有爷爷，没有软软的床……”

在孤儿院被关黑屋子的记忆，在赵老四家半夜被冻醒的经历，让这个三岁的孩子对睡眠充满了恐惧。

顾老爷子心头一紧，轻轻把她抱起来：“不会的，这一切都是真的。爷爷保证，你明天醒来，爷爷还在。”

他把浅浅放进柔软的被窝，在床边坐下。

做了一个从未有过的决定。

“爷爷给你讲个故事，好不好？”

“好呀！”浅浅努力点头，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像盛满了星星，满是期待。

顾老爷子显然不擅长讲故事。

他板着脸，念得干巴巴的：“小熊走进了森林。”

“然后呢？”浅浅小声问，眼睛一眨不眨。

顾老爷子卡壳了。这位在董事会上侃侃而谈的商业巨擘，此刻为了讲一个故事，直皱眉头。

“小熊……”他努力编着，“它要去找蜂蜜。”

“为什么呀？”

“因为……”顾老爷子顿了顿，“它饿了。”

浅浅眨眨眼睛：“就像浅浅以前经常饿肚子一样吗？”

顾老爷子心口一缩。

“以后不会了。”他摸了摸浅浅的头发，“小熊最后找到了很多蜂蜜，再也不饿肚子了。就像浅浅以后在爷爷家，每天都能吃饱饭。”

这个临时编的结局让浅浅开心地笑了。

她往被窝里缩了缩，小手还抓着顾老爷子的衣角。

“爷爷……”她迷迷糊糊地说，“明天还能听故事吗？”

“好，以后爷爷只要有空，就给你讲故事。”顾老爷子郑重承诺。

等浅浅睡着后，他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让管家去买全城最好的童话书。

还要找个老师——他要认真学习怎么讲好睡前故事。

浅浅躺在柔软得如同云朵般的大床上，小小的身子几乎要陷进去。

她长长的睫毛像两把小扇子，在眼睑下投出淡淡的阴影。

粉嫩的小嘴微微张着，发出均匀的呼吸声。

忽然，她翻了个身，嘴角轻轻上扬，露出一个甜甜的梨涡。

“爷爷……”她软糯地呓语着，声音里带着满满的依赖，“粥粥……好甜呀……”

正要轻轻带上房门离开的顾老爷子，恰好听见了这声梦呓。

他的脚步顿住了。

仿佛只要听着浅浅安稳的呼吸声，所有的烦忧都能暂时消散。

这是浅浅来到顾家的第一个夜晚。

也是三年来，她第一次，在做着甜美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