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晏府

“老爷!晏清求您,再给父亲宽限几日吧!”晏清“咚”一声跪在地上,向眼前高高坐在正厅的男人说道,言语急切,眼中带泪。

陆正堂坐着,见状微微弯下腰,去扶了扶晏清,却被他的力气挡了回来,便又立起身,淡淡地说:“清儿,商场如战场,你年纪尚轻且不懂,莫要为这些事操心了。”他语气平静,眼里却带着一丝得意。

“清儿虽不懂钱庄的事,但知道老爷是重情重义之人,自然不会看着晏府落魄不管,还请老爷高抬贵手,再容家父多几日……”晏清没有放弃,依旧恳切地求道。

陆正堂手里转着珠子,有些不悦地说:“清儿,陆家钱庄与你晏府早已白纸黑字签过契约。我看在你的面子上,当初可是以一成利借给了晏家数十万两。你可知道这钱若是放在别家,陆府能收利多少吗?”

晏清刚想继续求情,就被陆正堂大手一挥打断道:“我给了晏府两月有余的时间,已是契约之外莫大的宽限。你父亲当时既签了那契约,自然该知道逾期不还的后果。”

“可是,老爷,如今利息一下翻至四成,是要将晏府至于死不复生的境地……”晏清言语里带了哽咽说道。

陆正堂冷笑一声:“清儿,你倒是知道的清楚。”

“老爷,清儿虽服侍您不久,也自知服侍多有不妥。但清儿以后愿一生一世给老爷您做牛做马,但请老爷看在清儿的面子上,再宽限父亲些时日。”晏清跪着往前挪了几步,言辞恳切地哀求道。

陆正堂看着晏清我见犹怜的表情,神情也柔和了下来,说:“清儿,我知你的心意,你先起来说。”说完,瞪了一眼旁边的丁岳说道:“还不快扶你家主子起来。”

丁岳看到了那凌冽的目光,赶忙上前去扶晏清,没想到晏清人轻但力气甚大,他一时竟也没有办法将他拉起。

“老爷,清儿求您了,晏府一家老老小小几十口人,父亲母亲也已经年迈,如若晏府被抄,他们该何去何从……”晏清说着说着,身上便向下软去,有些绝望地往跪着的腿上一坐。

陆正堂看他执拗不起,挑了挑眉,言语又恢复冷淡说:“你父亲母亲,我自会着人安排妥当。就且接入府里,在府里做些虚活便是了。”

他继而又变成温柔的语气对晏清面似恳切地说:“清儿,这可都已经是看在了你的面子上。如不然,他们该得卖身去别家做奴仆。”

晏清眼里震惊,颤抖着嘴唇说:“老爷,且不说父亲母亲年迈,晏府世代也是清白商籍,怎能卖身于陆府……”

“好了,清儿。”陆正堂有些不快地呵止住晏清,说:“此事我已有决断,不必再说了。”

他说着,微微俯身,摸着晏清鲜嫩的脸颊说:“我知你心切,清儿。但商场上的事,你别掺和了。只要你真心待我,我自然一样疼你,并不会迁怒于你。你且回院里冷静冷静,可好?”说完就眼神示意丁岳。

丁岳对陆正堂躬了躬,向前双手扶起了身上已经卸了力道的晏清。

晏清眼神呆滞,有些难以置信又绝望地看着陆正堂的眼睛,缓缓起身。

“老爷,林管事来了,说要于您禀报账目。”身后传来一个小厮的声音。

陆正堂“嗯”了一声,然后对晏清说:“清儿,你先回去吧,我闲暇便来看你。”

晏清目光呆滞地在丁岳的搀扶下走出了陆正堂的主院,在院门口看见了一个穿着灰色长衫的修长身影。

晏清的脚步微滞,没注意脚下的台阶,身体忽然一倾,险些摔倒。

丁岳还未来得及反应,那灰衣男子便一步上前,扶住了晏清的手臂,手劲稳而不重,语气低沉:“小心。”

晏清被这一扶稳住身形,抬头看向那人,目光却撞上了一双深邃的眼睛。

“多谢。”晏清淡声说道,甩开那男子的手。

丁岳朝男子行了行礼:“林管事。”然后便继续搀扶着晏清走了

丁岳扶着晏清回院里时,一路都看着晏清惨白的脸和发红的双眼,心里也像被刀子割了一块,有些隐隐作痛。

晏清回到院子,目光依旧呆滞。他坐着,环顾着四周泛着冷光屋内陈设,发出了冷笑。

原来自己对陆正堂来说,连男宠都不如,不过于他的泄欲工具和一枚棋子。他眼里的光渐渐凌冽。

“晏少爷,您今日……劳累了。不如先歇下,明日清醒些,再想办法。”丁岳在一旁看着,有些担忧地说道。

晏清缓缓转头看了他一眼,冷冷地说:“明日?明日就能有什么法子?”随机又眼里带上了些讥讽:“你也是被卖进来的,岂不是更知道我以后的境遇。我和你是一样的,不过是陆府的一条狗罢了。”

丁岳看了眼晏清,知他心情不好,说:“你别多虑,陆老爷不会这么对你的,别多想了。”此时他的语气平和,像是在安慰一个朋友。

晏清侧头望着他,眼睛里倏地湿润,有些哽咽着说:“丁岳,刚刚是我话说重了,我向你道歉。”然后又转过头。丁岳看到他眼角滑下一滴清泪。

第二日,晏清一大早便醒了,也或是根本没有睡着,他眼眸里尽是血丝。

丁岳进来看到他的样子,心下有些急切,上前说:“晏少爷,我给你叫个大夫,开点安神的药吧。”

“不用了。”晏清语气平静而疲惫说。

说着,晏清发觉丁岳走路颠簸,有些不对劲。他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没事儿,受了些罚罢了。”丁岳憨笑着,挠挠头。

晏清顿了顿,思索着说:“是因老爷怀疑你通风报信的晏府的事儿?”

丁岳点了点头。

晏清看着他的眼神里闪过些愧疚,继而又瞬间冷冽下来,说:“丁岳,你带我去大少爷院里。”

“大少爷?”丁岳有些疑惑,“晏少爷你说的是……陆大少爷?”

“是。”晏清点了点头,神色坚定。

在一顿梳洗后,晏清穿上了一件云水蓝锦袍。在锦缎映衬下,他的精神气看上去回来了不少,只是眼里的血丝依旧明显。

丁岳看着晏清,心想若不是能看见那略显惨白的双唇和眼里的疲惫,眼前的人当得上如兰似玉,让人如沐春风。

在丁岳的带领下,晏清去了陆世铭的院子。

“这位公子是……”晏清被陆世铭的小厮拦了下来。

“烦你通报一声,说晏清求见陆大少爷。”晏清向他点了点头。

那小厮听着晏清对自己礼貌的语气,心里有些受宠若惊,面露喜色应着:“是是,小的这就去。”说着,便往院里走去。

这院子极深,从门里只能看到里面硕大,种满了花草,一旁鱼池里还有假山嶙峋。院子中间有棵极茂密的古树,树干后隐隐约约能见到正厅的门敞开着。

“晏公子请进。”过了半晌,那小厮才出来传话。

晏清点了点头谢过他,侧头对身后的丁岳说:“你在门外等我。”然后便径直走进了院子。

进到屋内时,晏清看到陆世铭身下跪了两个婢女正在给他整理裤脚。他今日穿的是戗驳领的西装,与一旁两个婢女的麻布长裙一对比,风格突兀,仿佛是两个时代。

陆世铭见到他进来,打了个响指让那两个下人出去了,然后缓缓走过来,坐在了中间的红木圆桌旁。

“晏公子可是稀客啊,昨日不是说与我没有再见之时吗?怎么今日就巴巴儿地赶了过来。”陆世铭语气轻佻,话也带刺。

晏清面色一沉,但又立马调整过来,说:“昨日是晏某失礼,还请陆大少爷大人大量,不要与我计较。”他语气轻柔,带了些求人的意味。

陆世铭听到他今日语气与昨日截然不同,眉毛一挑,有些戏谑地问道:“晏公子今日这轻声细语的,陆某着实不敢当,怕晏公子是来求我的?”

“是。”晏清说着,“咚”的一声就跪在了陆世铭脚边。

“家父的钱庄因经营不当向陆府借了款,未能在规定时日里偿还,还请陆大公子能施以援手,晏清感激不尽。”晏清往前一趴,向陆世铭行了个大礼。

陆世铭看到晏清的阵仗,心里一惊,将晏清头边自己的脚往一旁挪了挪,说:“晏公子这般,陆某可不敢当。”语气里依旧带着写懒散和无谓。

晏清直起身,有些急切却依旧条理清晰地说:“晏清知道大少爷手下也接管了不少陆家的钱庄生意,希望大少爷能施以援手,以解晏府燃眉之急。”

陆世铭忽得冷笑一声:“晏公子,你这话可差了。陆府既已然给晏府借过款,晏府又还不上,陆家钱庄为何还要给你拨款,你当我是做慈善?”

晏清抬眼,祈求地望着陆世铭:“晏清知道这要求实在不妥,但晏清已走投无路,才能出此下策。日后晏府若能度过此劫,定会双倍偿还。”

“若不能呢?”陆世铭看着他的眼睛反问道。

晏清顿了顿:“那晏某愿意给大少爷当牛做马,偿还你的恩情。”

“当牛做马……”陆世铭发出一阵沉沉的笑声,说道:“晏公子啊,你当我这院子里缺你一个给我当牛做马的人吗?”

晏清表情一僵,眼里的绝望之意愈发深沉,缓缓低下了眉眼。

“这样吧。”陆世铭顿了顿,手机把玩一旁的茶壶,说:“我应了这本亏本买卖,条件是——”

晏清倏地抬起头看着陆世铭,眼睛里闪着微光。

“条件是,你要像伺候我爹一般伺候我。”陆世铭不怀好意地笑着说道,“把本少爷伺候舒服了,这钱,我就当是赠给了你晏公子。”

“什么……”晏清当自己听错了,一脸惊愕地说:“你……陆大少爷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陆世铭手里拨动着茶壶盖子,语气轻佻地说:“晏公子大可以不答应。只不过怕是你出门的功夫,晏家已经被陆府的人给抄了,令尊令堂怕是也要卖身于陆府……当牛做马。”说到最后四个字时,他一字一顿。说完,他眼神凌冽地侧眼打量了晏清一眼。

晏清看着陆世铭的侧脸,内心有一股怒火卷挟着绝望涌上来,他缓缓起身:“陆大少爷威胁人的本事,倒是与陆老爷一脉相承,连喜欢男人——竟也是父承子继。”他语气冷硬,言语带刺。

陆世铭见晏清的反应,冷笑道:“晏公子,不必明嘲暗讽。今日,可是你来求我的。”

说着,他也站起身,往前一步,脸靠近晏清不足半寸,低声说:“我说了,晏大公子大可以拒绝,在下岂会强人所难?”一字一句,扎进晏清的心里。

晏清瞪了他一眼,手上一把推开了陆世铭:“陆大公子,请自重。晏某告辞。”说完,就转身大步出了院子。

陆世铭在身后冷冷看着晏清那随着他的步伐晃动的云水蓝的袍子一角,竟有些粼粼水波的味道。

他嘴角微微上挑,手上拿起茶壶盖子又一松手。

茶壶盖子掉回茶身,发出一声脆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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