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少爷,您可算回来了。”丁岳一眼瞧见晏清迈进院门,忙不迭地迎上前,“我在大少爷门口等了半日不见您出来,后来大少爷的人又说您已经走了,可回了院里又不见人影,可把我吓得不轻。您……没事吧?大少爷,可曾为难您了?”
晏清脚步一顿,抬眼看了看丁岳那一脸絮叨的模样笑了。他继续往院中走去,微微侧首,瞥了丁岳一眼,淡淡地说:“丁岳,你这是这么担心我?”
此话一出,丁岳的脸倏地红了。他支吾了半晌,抬手搓了搓自己的鼻尖,低声道:“晏少爷……您是我的主子,我自然是担心的……”
说到这儿,他便低下头去,嗓音越发小了。
晏清见状,笑意更深,目光停在丁岳那涨红的脸上许久,才敛去笑容,淡声道:“去吧,给我备一桶热水,我要沐浴。”
“欸,好。”丁岳闻言,抬眼看了看晏清,有些疑惑,但还是应了一声,忙转身朝后厨去了。
不多时,内室已备好了沐浴的热水。丁岳站在门口,刚要伸手去关门,却被晏清的声音止住。
“今日你不必伺候我沐浴了,我自己来吧。”晏清背对着丁岳,缓缓解开衣襟上的扣子,声音里透着一丝疲惫。
丁岳一愣,抬眼看着晏清微微敞开的衣领,喉头一紧,赶忙低下头:“那……那晏少爷有事唤我便是。”
“还有这些衣服,“晏清继续道,声音低沉淡漠,“拿去烧了吧。”
丁岳闻言,抬起视线扫过那地上的衣物,默默应了一声:“是,少爷。”
他接过袍子,垂头走了出去,门被轻轻带上。屋内水汽氤氲,晏清站在原地,手指微微停顿,抬起头望着虚空,眼底掠过一丝深不可测的情绪。
丁岳抱着脏了的衣服站在屋外的长廊里发了一会儿呆,然后转身往后厨走去,脚步缓慢。
他的胳膊抬了抬,又犹豫了会儿,最终将怀里的衣服抬到了鼻子边,闻了闻。扑鼻而来的桂花香,是晏清的味道。
他有些沉醉,将头埋了进去,有些贪婪地深深吸了一口,忽得又顿住了。
那桂花香里还夹杂着一丝淡淡的麝香与檀香的味道。这是……大少爷身上惯用的。
丁岳表情僵硬,眼神阴沉,快步走到了厨房里的灶台边,甩手将外袍扔进了火堆里。
外袍渐渐被点燃,被烟雾和火焰包裹、吞噬,最后化成了几丝黑烟。丁岳冷眼看着。
那天夜里,丁岳就发觉晏清有些坐立难安,一直在往院子外张望。
丁岳有些疑惑:“晏少爷,可是在等什么人?”
晏清没有回答,只是淡淡地摇了摇头,手里拿着的茶杯,却不小心洒了一些。
“我来吧。”丁岳接过茶杯说道。
晏清也没有理会,依旧张望着外面。
突然,他倏地站了起来,目光直勾勾地看着外面。
丁岳也顺着他的目光转向门外,看见了一个人影,是大少爷身边的小厮。他忙跑了出去,上前问道:“这是晏少爷的院子,有何事?”
“大少爷命小的来送这个。”那小厮低着头,往丁岳手里塞了纸条,便转头跑了。
丁岳看了眼手里的纸条,眉头紧皱。他走进屋将纸条递给了晏清。
晏清有些急切地打开纸条,侧了侧身往灯下看,只见纸条上只写了两个字:事成。
晏清皱了皱眉,抬头看丁岳:“就这些?那人还与你说什么没有?”
丁岳摇了摇头。他刚刚趁着灯光,也看到了上面的字,心里的疑惑也更深了。
晏清将纸条靠近烛火点燃,看到那两个字被烧了,才扔在地上踩了踩。
他抬头看了看外面已经黑沉沉的天,思忖半晌,然后垂下眸子说:“罢了,今日先睡了罢。”表情依旧带着些不甘。
丁岳见状,低头小声说:“晏少爷……若……若你有事,可说与我听,丁岳愿意尽力为你解忧。”
晏清抬眼看着他,咬着嘴唇,半晌才说:“好。那你能否去大少爷院里跟他说……我要见他。”
“又见?”丁岳有些吃惊地看着晏清,“可是今日天色已晚……”说着,神情还有些别扭。
晏清看着他,依旧急切地说:“丁岳,你帮是不帮?”
丁岳沉沉地应了声“是”,便踩着沉重的脚步出去了。
晏清目送着丁岳的背影,手里烦躁地摩挲着茶杯的杯身。
陆世铭虽然已经应了自己会安置陆府。但这也只是君子协议,陆世铭会不会做,如何做,他都没有把握。他去找他,只是走投无路,兵行险招。
可陆世铭的纸条,又说已经事成。可是他也未曾提起晏府的丝毫消息,也不知只是送了银票,还是已然安置。若是安置了,又安置在何处?
晏清越想越不安。
不知过了多久,晏清就看到丁岳跑了回来。
他赶忙起身抓着丁岳的胳膊问:“如何?”
“陆大少爷说……暂时没空见你……”丁岳气喘吁吁地说。
晏清一怔,缓缓坐回了椅子上,眼神怔怔地看着院外。
之后的几日里,晏清多次派丁岳去陆少爷院子里求见,也自行去了密道点过烛火。但陆世铭传话,或是不见,或是出门了,或就是不应门。
晏清心里那团燥火,在一次次的拒绝里,愈烧愈旺,而几日前刚燃起的那股希望却渐渐冷却熄灭。
自己也是真蠢,才会信了陆世铭的话,他不过是为了图新鲜耍我罢了。晏清想着,苦笑着。在陆家头上栽了两次,怪不了旁人。
晏清沉思半天,将丁岳从院外叫了进来
“丁岳,今日你守在院里,我要再去一趟晏府。”晏清沉声说道。
丁岳愣了愣,说:“晏少爷,前几日我已然去看过,晏府早已空了,门上也被贴上了陆府的封条。而且自行前往,太过危险。就算要去……也还是让我与你一同去吧。”
“不。”晏清摇了摇头,“内院无人,我心里不安。而且除了你,我信不过旁人。”他抬眼看着丁岳,眼神里带着一丝真诚和祈求。
丁岳看着那眼神,心里一软,便应了下来。
那晚,丁岳呆在了晏清屋里,亮着灯装作有人。而晏清依旧借了丁岳的衣服,一顿乔装改扮后,从之前他意外发现的一处较矮的围墙处爬了出去。
晏清出了门,便脚步不停地往晏府赶去。
好不容易到了晏府,他就看到了丁岳说的封条,将大门封上了。
他见状,便去了另一处不起眼的侧门。
那侧门是他小时候发现一些下人偷跑出去时用的,只因被一丛等人高的杂草包围,也没有人发现,下人更是因为私心没有禀报修葺。
晏清从侧门进去后,便沿着熟悉的长廊,一路走到了正屋。
“父亲,母亲。”晏清小声呼唤着。
无人应答。
他推门进了屋里,却见屋里一片狼藉,柜门都敞开着,里面都空了,只留下一些无用的纸张。
父亲母亲去了哪里?他们绝不会不告而别,就算是被陆府的人抓了去,也不至于府里什么消息也没有。晏清想。
他站在原地呆呆环顾四周,内心涌上了一股深深的无力感。
之后,他在晏府又转了一圈,依旧一无所获。
满心绝望的他踏着沉重的步伐,走上了回陆府的路。
晏清边走,边仰头看着漆黑的天空。为何这样的事都会发生在自己一人身上?为何自己如此无用,竟只能将晏府的希望寄托在一个无关的人身上?到底是多蠢,才会信了陆家人会帮自己。
他望着那仿佛无休无止的黑夜和那矗立在尽头形似鸟笼一般的陆府,发出一声苦涩的冷笑。
“晏少,不曾想,竟能在此相遇。”
身后传来一声有些陌生的问候。
晏清身上一惊,缓缓转头,愣住了。
那是……林谨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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