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转运司粮草迟迟未到,邱则安已是两日未曾好好休息,一直在洛洲四处征调粮草。
就在一筹莫展之际,谁也未曾料想曾经遍地流民、食不果腹的沙洲,竟然是第一个向洛洲施以援手的洲城。
沙洲知府亲自押运粮草,现下正与洛洲知府轻点核对,待登记在册就能呈上来给邱则安定夺。
直到册本上达至邱则安手中,这其中的艰难曲折,沙洲知府方才一一道来。
“靖王殿下您有所不知,这沙洲城经过您的一手操办与整顿后,不但百姓们都有了一口饭吃,甚至连前些日子秋收,家家都能留有余粮啦”沙洲知府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说着。
要说这沙洲知府,也当真是一位,为数不多有良心的父母官。
为了能让家家户户都过上好日子,几乎是日日起早贪黑,鸡还没打鸣,知府就亲自到田里农户家里帮忙照看孩童、看管田务,治理沙洲城各大琐事。
而日落西山却又不知几时能睡,三十而立的年纪就已然是一头白发。
当真是位孑然一身的好官啊。
看着手中厚厚的转运册本,邱则安起身间对着沙洲知府躬身行了一礼“则安替神虎军上下,谢过知府谢过沙洲百姓。”
“哎呦我的天爷菩萨,王爷快快请起,老夫我可承受不起啊”沙洲知府正笑着用茶盏捂着手,本是因一路奔波为了祛祛寒气的。
现如今却被邱则安此举,吓得这热汗是腾腾冒上心头,手里的茶盏都一个没拿稳,在手上掂了几下方才放稳一旁,急忙上前扶起这位刚刚进封的靖王殿下。
“知府大人受得起,这一批粮草足足可供前线的将士吃上数日”邱则安让其宽心,随即看向一旁转运使“顾大人即刻将这些粮草装车,我亲自压车同行,务必要在明日日出前抵达旗洲。”
洛洲至旗洲仅需一日路程。
可谓是,连喝口水的功夫都来不及啊。
刚入旗洲城,竺晏就亮出了身份腰牌,这才一路风雨无阻,护送邱则安直奔边疆城池。
站在城门之上,听着鼓声阵阵,正是日出东方之时。
城下战况看的真切,墨卿予提着龙泉刃骑在追雷身上,似砍瓜切菜般宰杀着女真铁骑。
这果然是一寸长一寸强,女真人的剑刃还未等够到墨卿予,就被九尺长的龙泉刃削去了头颅。
归了西天。
“看这战况,想着不用多久,咱们的营帐又能往前挪移数百里”武胜男自打受伤后,便被萧陌绑在城内,最大宽限就是上这边城城墙上吹吹打仗的风儿。
“见过靖王殿下”武胜男想行礼却弯不下身,便只好抬手抱拳拜着。
“局势不对”邱则安打一眼就看出了女真站位的部署,似要成包围之势若不及时破解,又要折进去多少儿郎将士的性命“有大弓吗?”
武胜男上下打量着邱则安纤细的身段儿,思绪了半天措词才开口道“有是有,只不过我那弓可是重达一百磅,王爷恐怕是拉不动的。”
看着邱则安一语不发直愣愣的看着自家,武胜男挑了挑眉“来人,将我那震天弓取来。”
不出片刻,两位将士一左一右举着弓箭,可算是废了实打实的力气给搬了上来。
竺晏接过箭筒,双手将穿云箭奉上。
风沙走石间,只听战鼓声声铮铮,邱则安脚蹬长弓手搭一支穿云箭,惊鸿似破空而上的飞鸟,直至千军万马间。
墨卿予挥刀一望,边城之上一人脚蹬满弓,似梦回那年春围。
箭声笃笃连发而下,看的武胜男那下巴都快要塌拉在地上了。
解决了几个占着要地的马上将领,邱则安右手持弓递给武胜男“别看我这左胳膊现在是个废的,以前也曾是驯服烈马手拉满弓的。”
下了城墙,正是响起女真那边传来的撤退收兵的号角。
过了护城河上的永宁桥,邱则安奔向战场的最前方,是墨卿予刚刚下马的地方。
“阿许怎会在此,那弓是你拉的”墨卿予固定好龙泉刃,上前检查起邱则安左边手臂,见邱则安皱眉“可是牵带起了旧伤?”
“刚刚我在城楼上看的真切,他们是打算用围困之法,将你卷入其中,事态紧迫间我哪还顾及得了旁的”邱则安指了指,那几个被自己射死之人的位置。
墨卿予望了望那几具尸体,确实如其所言刚刚竟是一时马虎。
“手可伤着了”墨卿予刚要牵起邱则安的手,却又看见自己手上的血垢,立即往身上的盔甲上抹了抹,这还别说越抹越多了,一时有些无奈的将手往后藏了藏。
“不妨事,我来此是要同你讲,粮草已送来旗洲,现下可有什么有我能分忧之事,清肆但说无妨”邱则安示意身后的竺晏一同来帮忙。
“不用,现如今女真又退了数百里,待清理完尸体便是将我军营帐迁移至此”墨卿予示意邱则安往回走,抬手点了点城墙上看戏的武胜男“若是让主君您来做此事,这厮定要参我。”
回到武家府邸内,邱则安本想即刻回洛洲,却被墨卿予拦下了。
“云霄、丛也那两个臭小子不知现下在何处,我一个人也没法搓背,阿许可怜可怜我帮我搓个背如何”好商好量的语气,事到如今墨卿予竟运用的如火纯青了。
房檐上包扎伤口的丛也,甚至有点儿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盯了盯一旁淡定的云霄,仿佛在说“我不就在这吗?”
武家的汤泉是从山上引下来的,甚至泉眼一直滚沸至今。
邱则安奔波一日也是疲乏的狠,自是乐意接此美差。
“上次说帮你染发,至今没得开空”倒是便宜了竺晏那小子,墨卿予前半句出口,后半句却只能留在心中。
“此次战事,阿肆觉得能女真能撑多久”邱则安心里全是旗洲城的安危,一时半刻脑子里胡思乱想,竟没听见墨卿予的问话。
墨卿予抬起头来,看着为自己洗发的邱则安“阿许。”
“嗯?”邱则安低下头来应道。
“我才刚打了胜仗,别光理我这头发,也顺便理一下我”墨卿予目光如炬,抬手间擦了擦邱则安脸上的皂角沫儿“可好?”
“上来冲水了”邱则安拿起膝上的帕子擦干了手,还有脸上的水。
墨卿予站起身子,长发落于身后,从汤池里走了出来,随即裹上帕子用力拧出了个麻花。
殿内的雾气越见越浓,邱则安也难得热的褪去常服。
看的墨卿予喉咙一紧,倒是出奇的不敢乱看了。
“是热了?”见刚刚还多言的墨卿予,忽然沉默不语起来,邱则安走到其身前试了试桶里的水温“水温有点热,要凉一点的?”
“凉点好,水凉点好”墨卿予坐在木桩子上,点头应道。
冲了两遍凉水,见头发丝上终于没有沫子了,方才将水瓢放回桶里。
而墨卿予也低头看了看,终于算是松了一口气。
出了单独的汤池,竺晏和丛也正在一侧的大池子里玩水,两个大池子用布帘遮挡住,加上雾气蒙蒙胧胧的,也就能听清个声音,看倒是看的不真切的。
邱则安将布帕子解开,赤条条的入了池子,一回头竟见墨卿予捂着鼻子,在那傻站着。
“阿肆?“雾气挡着,邱则安有些看不太清“怎么不下来。”
“我,我这头发上还有些皂角沫子,我再去冲一次水”墨卿予蹭了蹭鼻子,迈脚往回走去。
邱则安一阵纳闷,心道明明都冲的很干净了,哪里又来的皂角沫儿。
待泡完泉水解了乏,武胜男便让下人带着他们到了准备好的院子歇息。
邱则安这边刚准备灭灯,就听见屋外有人敲门,竺晏披上一件外披待开了个门缝一瞧“将军?这都夜深了您这是?”
“给主君上药”墨卿予将手中罐子小瓶举了举道。
待进了屋,墨卿予暖了暖身上的凉意,方才敢走进里屋“若是今日不把药涂上,明日你这手怕是肿的比猪蹄儿都大。”
“也未必能那般严重”脑海里竟想象出猪蹄的样子,越想越是容易饿,但见其是关心自己,邱则安便也不好推脱。
手腕上随着药膏一敷,丝丝凉凉的感觉当真是让原本的灼烧感减退了不少。
“那可是武家的震天弓,虽说是给武胜男量身定做的,但也轻不到哪里去”墨卿予抹完便开始给邱则安按着手“腿呢?脚疼不疼?”
“我要是说疼,将军还真想给我夜里揉脚啊”邱则安竟一时觉得好笑,心想难不成这堂堂骠骑将军,有什么特殊的癖好不成?
“有何不可”说着就要去脱邱则安的袜子。
“我哪有那般娇贵啊,我的大将军”邱则安再怎么脸皮厚,也不敢让墨卿予给他揉脚啊“您手疼不,我也帮您揉揉?”
礼尚往来,方才不生嫌隙。
“明日何时启程”不再打趣,墨卿予将药膏放置床头。
“天亮便走,三洲事宜不可荒废太久,樱洲现下有李副官我是放心的,可洛洲与沙洲我至今未有人选,尤其是沙洲”邱则安似乎觉得自己说的多了,便就讲到此处“夜里黑,让竺晏给你点个提灯拿走。”
墨卿予见留不下来,便给邱则安掖了掖被角,待一切妥当方才起身道“无妨,武家路上都有引路灯不算太黑,阿许早些歇息。”
这屋内的灯,待其走后便是终于灭了。
可还未等邱则安睡熟,就又亮了起来。
“外面似有厮杀声”竺晏拿出怀里的火折子将灯点着“主君莫动,我去瞧瞧。”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