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袭”竺晏半晌后,才提着剑从外面回来。
“即刻为我更衣”邱则安离开床榻,为自己系着里衣。
周剑琛一早得了信儿,无需邱则安传令就已然在院里候着。
见自家主君出来立即上前行礼作揖道“属下去瞧了,来的人都是身手敏捷的近战好手,守夜的兵卒几乎都是一击毙命,且是突袭而来,现下战况不太乐观。”
闻听此言,邱则安的步子迈的更加快了几分。
本该在月光笼罩之下的黑夜,却见战火纷飞下似将那天都染的亮了。
看来此次突袭,女真部就是专门奔着偷烧粮草来的。
邱则安顾不得旁的,四下望去在战局的最中心处,找寻到了厮杀中的墨卿予。
此时的他,已身中数枚袖箭,身体依靠着龙泉刃的支撑才勉强站立,身周躺着一个个被其砍杀的尸体。
火光摇曳下,其侧过来的面庞之上,尽显杀伐之气。
邱则安看得出他在强撑,而四周不断涌入的女真人似滔滔不绝的江水,使得神虎军不断拼死与之抗衡。
他们知道他们明白,若是这倒防线倒下,身后便是旗洲的子民、便是燕川的子民,要被大肆屠戮。
伸手间,竺晏将附于身后的长剑递上。
自宫变封王后,竺晏就在身后配上两把长剑,以便邱则安使用时即刻取用。
递出刀的一瞬,竺晏也抽出腰侧佩刀,随着邱则安一同上阵厮杀。
一个踉跄,被逼倒退的女真兵卒,忽的看见奔来的邱则安,立马捡起扔到地上的佩剑。
“老子先杀个娘们儿,路上也好有个伴儿”女真兵卒一把推开追上来的神虎军将士,飞快往邱则安那处奔去。
也是知道柿子要挑软的捏,以为邱则安是营帐中将帅的女人。
邱则安面色一凝,看着一大胡子矮胖男子,正要举刀拦住自己的去路,从那色眯眯的眼神里,就能看出不是个好饼。
待目光偏移回邱则安那处,其身型似水中游鱼,一点也不拖泥带水,闪躲间长剑从女真兵卒耳边拂过,似只感觉到了凉意。
下一瞬女真兵卒只觉眼中血丝漫布猩红异常,而脑袋却再也不受自己控制的扭转、掉落。
眼中倒映出的最后一幕,便是自己断了头的身躯,被邱则安一脚踹倒踩踏而过。
直到最终,张大的嘴巴里也只剩“咳咳”几声微弱的响动,便面色一僵归了西去。
解决完了此人,邱则安快速往墨卿予身边跑去,如今他能坐镇三洲,上靠的是神户军,下依仗的是墨卿予。
若是今日墨卿予死在此处,那他邱则安的命,恐怕也就是朝夕祸福之间了。
墨卿予自知那袖箭抹了毒,用力一拔倒钩带着血肉撕裂而出,身上顿时多出了四五处血洞,恐怕是毒未发作身亡,身上的血就要流干了。
看着四周敌方兵将厮杀过来,墨卿予用力握紧龙泉刃的刀把,即便是死他也要站着死。
数道刀刃伴随光影落下的一瞬,墨卿予死死盯住扑来之人的面庞,想着就算是做鬼也要做个厉鬼,来索他们的命。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只见邱则安一个跨步上前,左手提刀死死抗住,竺晏虽迟但到横刀砍去,这一揽一砍竟使得那些个女真兵将不得不松手。
顾不得左手伤痛,邱则安捞起墨卿予便呵声道“周剑琛,拦住他们。”
“还请主君放心”周剑琛抬手间砍向想要偷袭竺晏之人,随之与竺晏一左一右共同迎敌。
墨卿予身子沉,邱则安将其扛在肩上拼了半条命来才拖拽到城下,武家兵卒方才能上来帮衬一二。
“箭上有毒”墨卿予贴在邱则安的脖颈处,说完这一句便晕倒过去不省人事了。
武家府邸。
一盆盆深黑色的血水从墨卿予屋内端了出来,大夫们一个个满头大汗,只因这墨卿予身上有五个血洞,且个个都淬了毒。
虽说已服了药,毒性暂时止住了,可若不刮肉祛除余毒,怕是跟邱则安那时一样留有后患。
“诸位还在等什么,为何迟迟不上前处理”邱则安从里屋撩起帘布出来,面露焦急的看着诸位大夫。
几位大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神情颇为凝重。
眨眼的功夫,就见一位年岁颇高的大夫作揖上前应声道“禀王爷的话,这墨将军的伤,与您当年在春围时,所受的伤相似,虽毒性没那般强韧,但涉及血肉甚广。”
另一位医馆同僚点头道“曲大夫所言极是,就因涉及甚广,若是只一处便也算了,如今五处伤口若同时处理,这墨将军不被疼死,也得因流血而亡。”
“那也不能这般干耗着”邱则安眼眸微眯,眼神犀利的一个个扫视而过“来人。”
丛也、云霄都还在前阵拼杀,此时只有李之阳和一些侍卫在外面候着。
李之阳上前来,他一介文人虽是害怕,但其深知若他连这点场面都应付不了,日后更大的场面该如何是好。
“主君有何吩咐”李之阳从屋外迈步而入道。
邱则安打量了一眼来人,面色缓和一二“去找侍女婆子找些绣花线来,用热水同麻布一同煮沸了给我准备来,就在这屋煮。”
待李之阳领了命,邱则安上前夺了一位大夫的药箱“你们怕担责任本王不怕,本王只要他墨卿予好好活着。”
李之阳按照邱则安的吩咐,将屋里打扫妥当还在四下撒了白酒熏了艾草,随之又将丝线反复煮了两次,那黑的线煮的都有些掉了颜色。
从药箱中取出曼陀罗粉,邱则安看向恢复一些意识的墨卿予。
“一会咬着这块布卷,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我便命人将你手脚束缚住了,疼也得忍着”邱则安说罢,将布卷递到墨卿予嘴旁。
墨卿予唇色发黑面容发白,许是刚刚外面大夫说的话他已然听到,只见他无力的眨了眨眼皮,再咬住布卷前最后开口道“放手去做吧,我不怨你。”
即便有了此言,邱则安也只是稍感安心。
一切准备妥当,李之阳在一旁打着下手,得亏他撑得住。
“你若是撑不住就把东西放这里”邱则安怕自己处理一半,李之阳再晕倒了砸在台面上。
“没事的主君,打以前在老家时,过年节我总帮我娘杀猪,那排场比这还大,我指定能撑住”李之阳忍住干呕的冲动,拿着湿帕子给自己先擦了擦汗。
未曾再言,邱则安用白酒净了手后,待干了方从白酒碗中拾起绣花针,用着李之阳煮沸过的线串好,放在一同煮好的麻布上。
随即拿起煮沸完的铜质小刀,沾了沾白酒后便丝毫未有迟疑的,开始挖起血洞附近的毒肉。
一开始几刀下去,表皮儿上有曼陀罗粉的缘故墨卿予察觉不到多疼,可待往深挖久了,即便是刀山血海里闯出来的墨卿予,也没忍住的爆起了青筋。
“把他给我按住”邱则安看向四周早就安排好的侍从,抬手间将铜质小刀放在白酒盏中涮了涮“换盏倒新的白酒来。”
几个太医在外屋看的愣神,纷纷伸着脑袋往里瞧。
“这是何种医法,这这这”刚想说出这能行么,可那太医转念一想,怕是靖王放手一搏罢了。
反正与他们无关。
听着墨卿予连连闷哼,按压四肢的侍从也累的满头是汗,且还不论这屋中一半在熏艾一半在煮水。
邱则安浑身都被汗侵透了,但手上可没一丝马虎,只不过有些抖罢了,不碍事。
一盏茶的功夫过去,邱则安总算是挖好了毒肉,便立即将止血药撒了进去,接下来便就剩下缝线的先后顺序了。
“我用这线给你把肉一层层缝上,只不过日后若是长好,可就取不出来了”邱则安说罢看向墨卿予,见其眨了眨眼,便二话不说开始缝嘴里层的肉。
虽说这样缝会更疼,但曼陀罗用多了便会成瘾,刚刚用的量已是到了极限,邱则安自是不敢再多用。
他要让墨卿予平平安安的活。
邱则安缝的自然没有秀娘精细,但好歹是缝合好了皮肉,虽说扭扭歪歪不太好看。
将止血药又敷了一遍,邱则安才用麻布压底儿纱布包好,最后方取了装了盐的袋子压在上面。
待一切东西撤走后,邱则安方才敢卸下所有力气,老老实实的靠在了榻前。
“主君,大夫刚煮好的药”李之阳忙前忙后,将大夫抓好的药亲自煮好,待晾凉了些方才端上来。
“先拿下去,现在还不是时候喝,待三个时辰后再重新煮来”邱则安说话的语气十分微弱,当真提不起一丝力气了“让我靠会,我有些乏了。”
数个时辰后,收兵的号角响彻边城。
邱则安被扰醒了,待揉了揉眼睛,清醒后下意识要查看墨卿予的伤口情况,这手刚一伸出,目光就与墨卿予的眼眸对上了。
“何时醒的”邱则安声音有些发哑,他收回手揉了揉喉咙,待轻咳了两声后再次问道“何时醒的,可觉得疼?”
“你受苦了,阿许”墨卿予刚抬起手,就牵动了伤口,疼的直皱眉。
“别动,你要什么同我说,我在这呢”邱则安握住他的手,目光落在手腕上被勒过的痕迹。
“有些渴了”墨卿予嗓子也干,说话比邱则安还要哑。
“李之阳”邱则安冲着门外喊道。
房门被推开,准确说是李之阳听见喊他,一个转身撞开的。
“主君,要什么?”李之阳紧忙从地上爬起来。
“去把温着的药拿来”邱则安算了算应是到了时辰,说罢掀起被子来拿起盐袋查看起伤口“再拿些麻布和包扎用的纱布,还有止血粉。”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