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泱抱着被子坐了起来。
她的身子光滑细腻,有些许淡淡的红痕,可见昨夜纵情欢爱,男人的力度并不轻,此刻屋子里还有温存过的味道。房间里的小火炉滋滋作响,平添了一些暖意。她静静看着炉子里的火,慢慢落到手腕上,有些淤青,那是徐静留下的痕迹。
方才刑部的人来府里,他起身出去了。
等他离开,陈泱睁开眼睛,只听见门外,他对小莲低声吩咐:“不要去打扰夫人。”
陈泱坐了半晌,才下床穿好衣服。
小莲听到动静,端着热水,敲门进来,想要伺候陈泱梳洗,被她抬手拦了:“我自己来吧。”
热水里泡着香料,让人凝神静气。
小莲转身去收拾好床铺,随后走近,接着又道:“二爷还在正堂会客呢,奴婢先给夫人梳头吧,等会儿一起再用早膳。”
陈泱擦了脸,放下棉布。声音轻柔,但不容置疑:“你下去忙吧,有需要我会叫你。”
小莲犹豫道:“……是。”
陈泱随意拢了两下头发,坐在窗前。
不知道过了多久,有人推开门进来。等到她意识过来的时候,徐静已经坐在房间的椅子上,若有所思看着她。
陈泱轻道:“您什么时候进来的?”
徐静只是笑了笑:“我居然不知道,你大清早便有这么好的兴致,在这赏花看景,早膳都不愿意吃。”
陈泱躲开他的视线,有些不敢看他,倒不是因为害怕。只是每逢床事,帷帐之内,他总是很沉默,要的却又急又狠,会低声笑笑:“再忍一忍。”
这人话里的笑意,让她拿捏不住。
陈泱揪着帕子,声音轻柔:“只是有些不舒服,没有什么胃口,不太想吃,坐一会儿就好了。”
徐静却皱起眉头:“昨夜弄疼你了?”
陈泱顷刻红了脸。
这几日他有些食髓知味,要的比较频繁,倒是忘了她经历□□不久,身体又年轻,哪里经得起这样折腾。
徐静温声:“一会儿请个大夫瞧瞧。”
“不要。”她立刻回绝,“休息半天就好了。”又很快转移话题,“都这会儿了,您不用去刑部吗?”
徐静淡淡道:“今日休沐。”
陈泱没话说了。
作为妻子,就连丈夫旬休都不记得,可见这个家的女主人,她做的并不称值。但是徐静似乎并不在意,总是一再纵容,哪怕她做错了事情,也不忍责备。
徐静的目光在她身上停了一会儿,神色渐渐变得幽深:“百花巷有家清粥做的不错,我带你过去尝尝。”
陈泱转过脸去:“我说了不饿。”
“但是不吃饭,总不是个办法。你的胃口向来都不是很好,要是再吃的少一些,迟早会拖出病来。”
他平静地说着话,眼睛一直凝视着她。这样的好脾气不是谁都有,但是徐静却一直不温不火,对她已经是百般纵容。陈泱是了解他的,那是还没有触及他的底线。
她依旧固执道:“可是我不想吃。”
这话似乎有意激怒他。
徐静忽然笑了:“那就不吃了。”
陈泱一愣。
听见徐静轻声又道:“这段日子太忙,陪你的时间不多,泱泱,你这是对我有怨言了吗?听说城郊最近的庙会很热闹,今日难得休息,陪你出去逛逛,好不好?”
他把她的“不用早膳”当作耍小性子,这在陈泱看来,非常不舒服,语气也冷了下来:“徐大人日理万机,妾身怎么敢叨扰。”
徐静没有理会她话里的嘲弄,笑了笑:“朝事再忙,家事也不能不放在心上,至少陪夫人的时间总还是要有的。刑部历来赏罚分明,严谨宽厚,这点情面还是要给。”
陈泱轻蔑道:“宽厚?刑部衙门也会谈宽厚吗?”
徐静脸色未有变化,声音如常,像是没有听见她的话,淡淡笑了:“昨日上朝,陆尚书提起他女儿,说与你幼时相识,怎么从来没有听你说过?”
其实陈泱的事情,徐静几乎都知道。
他少时得中三甲,意气风发,是洪武二十一年的进士,后拜陈遇为师。陈遇当时是礼部尚书,膝下只有一女。徐静每次去陈府,经常会遇见她偷着跑出去玩,十一二岁的年纪,调皮捣蛋,有时候还拉着他做掩护。陈遇又气又急,偏偏徐静又是个温和平静的性子,会帮着她说两句话:“老师,泱泱不过是贪玩罢了,气大伤身。”
只是昨日之日,今非昔比。
陈泱不想与他对视,移开目光:“你不知道的事情多了去了,要我事无巨细都说出来吗?大概你也不想听。”
徐静轻声一笑:“看来你真的在家闷坏了。听说陆家七小姐过两日便到南京府。你要是想见她,我提前派人去下帖子。”
听见陆缨要来,陈泱眼睛都亮了:“你确定吗?陆家好多女儿呢,真的是陆缨吗,不会弄错吧?”
徐静被她这一副着急的样子弄得无奈,失笑道:“我很确定。”
陈泱顿时欣喜。
徐静趁机笑道:“现在可以出去了吧?我记得上次去逛庙会,你很喜欢吃临街的那家软香糕,我们去看看。”
徐静这样投其所好,陈泱乖乖应声。
他见她卸下了防备,又变得像晚上一样,任他予取予求的样子,眼神不由得柔和很多,便从椅子上起身,走到她身边,俯身想抱她回内室。陈泱下意识躲开,徐静笑笑:“我们已经肌肤相亲这么久了,还没有习惯吗?”
陈泱低了低头:“青天白日,被人看见不好。”
“被谁看见?府里的下人都被你打发的差不多了,再说他们有事会通报,没有吩咐不会进来。这两天我确实有些累,昨夜又折腾你一宿,现在没有什么心思,你想哪去了?”
陈泱红了红脸,身体扭向一边。
徐静轻声叹息:“罢了。”
陈泱还没说话,徐静已经喊了小莲进来。
“伺候夫人换身衣服。”他站直了身子,撩开袍子往外走了两步,对陈泱笑道,“我去外面等你。”
那天徐静难得清闲,陪着她逛了很久的庙会。这是洪武三十年的深秋,陈泱嫁给徐静已半年有余。她坐在马车上,看着街上门庭若市,这一片户盈罗绮的景象没有丝毫改变,但她已经不是从前的陈泱了。只不过半年,却物是人非。
徐静握住她的手:“看什么呢?”
陈泱将手从他的掌心里抽了出来,放在衣衫里面,这才回道:“只是觉得这世上多一人与少一人没有什么分别,要什么功名利禄,都不外乎是过眼云烟。”
她话有所指,徐静也不拆穿。
他淡淡地问了一句:“你还记得解缙吗?”
怎么会不记得。
解缙与徐静是同一年的进士,皇上对其非常赏识。只是这个人太过锋芒毕露,耿直敢言,得罪了不少朝臣。洪武二十四年,被罢黜回乡。她还记得当时父亲说了一句:“人生在世,身不由己。”也是那一年起,父亲连任三届科举的副考官,一直到今年洪武三十年,“南北榜案”震惊朝野,父亲被贬黜岭南,她与徐静匆匆完婚。
徐静见她似乎陷入思绪,轻咳了两声,待陈泱转过脸来,他才低声道:“如果有一天,我与解缙同样的命运,又该如何?”
陈泱平静地看着他。
徐静性格温和,低调隐忍,为人处事又很有分寸,看着很好说话,但真正决定的事情,却不容置疑。只是他被任命刑部侍郎之后,就算再好的性子,也会有树敌的的时候。现下朝廷人心惶惶,难免会出岔子。
陈泱偏过头去,掀开帘子一角:“这官也不是非做不可。”
徐静轻轻笑了。
陈泱神情里带着落寞:“我父亲做例子还不够吗?刘三吾刘老大人八十五岁高龄,两袖清风按才取士,却落得个充军流放的下场。自古以来,官字两个口,我们不过任人宰割罢了。”
她这话说得严重了,徐静抬手握住她的腕子,轻声安抚:“你今天也累了,我们回府去吧。让小莲做些桂花羹,给你暖暖身子,你看你手都冰凉了。”
陈泱不再说话。
回到徐府,徐静陪她用了晚膳。去书房处理了一些事情。等再回到上房,陈泱已经躺在暖塌上睡了过去,旁边的小火炉燃得正旺,她手里还拿着书。徐静把书慢慢抽出来,将她拦腰抱起,轻轻放在床上,正要给她掖被子,一抬眼,陈泱正看着他。
她神色恍惚,仿佛看的不是他。
徐静轻轻抚摸过她的脸,却见她伸手环抱上来。他一时动情,俯身吻上她。这几日每晚都碰她,今天原来打算让她好好睡一觉,只是陈泱不知道,她只要在这,他就很难坐怀不乱。
待她眼神迷离,徐静进去了。
只是这双眼睛,好像看向更远的地方。她一点一点承受着快乐的痛苦,轻抚徐静的眉眼,温和冷峻,缓缓笑了。
徐静沉吟半晌,低声问她:“陈泱,你方才把我当作谁了?”
【此章继续留言抽书】
这个故事发生在洪武三十年,“南北榜案”八个月之后。当年二月,春榜进士全部是南方人。落第的北方举人指责主考官徇私舞弊。后来严查,发现并无此事,选拔干净清明。但是朱元璋为了平衡南北势力,认定有人与主考官结党欺君,将一干人等处死。陈泱的父亲也是主考之一,当时临危不惧,将陈泱托付给了学生徐静。(但各种细节陈泱并不知,对徐静一直有所偏见)。此为事件背景。
又言:前两章参加抽书活动的两位读者“宁-”和“你什么他.”获得《渡海》两册一套,请在微博@我,并且私信我联系方式哦。感谢大家。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章 陈泱(1)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