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弟弟贺瑜

今年伦敦的冬天比以往的都寒冷。

连续阴雨绵绵了半个多月,灰蒙蒙的,雾气弥漫在整个城市,沉郁又平静。

冷风带着潮湿吹过去,一阵钻心的凉。

聂书云把自己包的像个粽子一样,几乎露不出一寸皮肤,却还是抵挡不住蚀骨的寒意。

那股凉风似要透过羽绒服将她吞噬,将她按压在冷空气中,动弹不得。

伦敦的天气向来如此,多阴雨,又变幻莫测,变脸的速度堪比四川京剧。

这是她待在伦敦的第三年,但直到离开的这一天还是没适应这种冷清又阴郁的天气,实在惹人心烦。

聂书云出生于冬至,古人以“书云”或“临序”称呼冬至日,父亲聂明远作为大学语文教授斟酌许久最终选择了前者。

希望她智慧与自由并存。

颇具反差的是,虽出生在冬天,但聂书云最怕冷,每次一到冬天,就跟历劫一般,要把自己包装的像个球一样才能出门。

收到航空公司发来的航班延迟短信时,聂书云已经早早到了机场,她看着手机屏幕上闪烁的消息,叹了口气。

机场内人头攒动,吵作一团,聂书云找了个还算相对清净点的地方,给母亲于慧拨去了电话。

电话刚响了几秒,还没接通,聂书云突然想起,这个时间点中国应该是半夜两点钟。

她匆匆挂掉电话,编辑了个信息发过去。

“妈,航班延误了,等我下飞机再联系。”

聂书云在伦敦读书的这三年回家的次数屈指可数,路途遥远,觉得麻烦不过是借口。

真正令她却步的,不过是一个人而已。

还是不回去为好。

虽然再见面是必然的,但是能逃避一次算一次。

幸好没延误太长时间,两个小时之后聂书云终于踏上了回云城的飞机。

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昨晚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总是睡不着,明明眼睛酸涩无比,但脑子却毫无困意。

最后从包里翻出一颗褪黑素吃下去最后才睡着。

刚出机场,聂书云瞬间被一阵冷风吹的清醒,肩膀一抖,禁不住打了个喷嚏,裹紧了身上的羽绒服。

云城的天气一向稳定,多晴天,只偶尔下雨,冬天也不太冷,穿羽绒服的日子都不多。

但今年倒是反常,与记忆中的云城截然不同,十二月中旬地上就已经结了厚厚的一层积雪,整个城市像被套上了一个宽大的白色羽绒服,眼前一片白茫茫。

上次云城下雪还是在她上高三那年。

她将被吹乱的长发拢到一边,用围巾挡住冻僵的半张脸,给于慧发了条信息,顺便招手打了个出租车。

司机呵出白气搓着手从驾驶位上下来,笑呵呵的接过行李箱,大嗓门一吼:“美女你先上车!”

聂书云道了声谢,先一步坐进后座关上车门。

隔绝了外面的冷空气,车里也开了空调,一下让聂书云冷的发抖的身体回暖不少。

低头在包里翻找出个镜子,镜面中映出那张略显憔悴的脸和被风吹的有些乱的头发。

今天是个好日子,奈何天公不作美。

“去哪啊美女?”司机又坐回驾驶位。

“云锦苑。”

“好嘞!出发!”

车子平稳的行驶在路上,伴着司机放着七零年代的情歌,聂书云不免有些犯困,她看了眼时间,又将手机放回包里,闭上眼假寐。

聂书云的作息一向很好,早睡早起的习惯从学生时代一直延续到现在,即使是在高三时期,熬夜的日子都屈指可数。

除了,那段意外脱轨的日子。

聂书云从小就是三好学生,作为老师家的孩子,学习自然不用说,奖学金拿到手软。

人缘也好,跟她相处过的邻居,老师和同学无一不夸赞她。

前途一片向好,仿佛一切都走在正轨上。

但偶尔也会发生点偏移。

不过幸好,及时止损,为时不晚。

迷迷糊糊中聂书云再醒来时路程已经进行了一半,天色还未暗,街上行人却没有多少。

聂书云晃了晃神凑近玻璃窗,她犹记得她的高中就在这条街道上。

不过这几年看管的严,学校旁许多小摊都不见了踪影,连她当时最爱吃的那家淀粉肠摊子都没了。

心中不免有些唏嘘。

世事无常。

那时候一结束晚自习,聂书云总是雷打不动的跟朋友去吃那家摊子上的淀粉肠。

时间过得真快,一转眼她都高中毕业七年了。

司机看了眼后视镜里的稍显落寞的聂书云,笑着搭话:“姑娘是本地人?”

聂书云回过神:“是,云城人。”

“我眼睛准得很嘞,一看你就是云城姑娘。”

她一下来了兴趣:“是吗?这怎么看出来的?”

那司机侧过头认真的看了她两眼:“云城姑娘啊,都特别有特点,漂亮,大气,个子又高,个个都盘靓条顺的。我老婆就是这儿的,比我还高半个头,吵架我都得抬着头看她,再怎么有理也一点子气势都没了,直接压倒性胜利啊。”

聂书云噗呲一声笑了。

不清楚云城女孩子是不是普遍都个子高,但她个子高倒是真的,从初中开始就一直是班里最高的,甚至比一些男孩子还要高,不过后面也没再继续长,一直维持一米七的个头不变。

聂书云转头看着窗外,风吹的猛烈,不停拍打着树枝,她自言自语:“今年的云城真冷。”

前排的司机还以为是在跟他说话,秉着绝不让话掉地上的原则回了一句:“可不是嘛,以前哪下过雪啊,冬天羽绒服都穿不了几次。”

又拐了一个弯道,稳稳停在小区楼下,司机下车前回过头提醒聂书云:“到了哈姑娘,东西别忘了拿,我去给你拿行李箱。”

聂书云回了一句,系上毛绒围巾下了车。

从小区门口到单元楼楼下也就几分钟的路程,她拎着两个大行李箱,在冷风中走的飞快。

刚出电梯,聂书云就闻到一阵熟悉的香味。

腾出手想拿钥匙,这才想起钥匙被她情急之下放在了行李箱的哪个夹层里,没办法,她索性直接敲门。

“爸妈,我回来了!”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之后,门被打开。

聂明远身上穿着灰色羊毛衫,看见门外是聂书云眼睛瞬间亮起来,激动的手一拍。

“哎呦你这孩子,到家怎么不提前说一声啊,爸好去接你啊,你看这冷的,快进来快进来。”

聂明远只她一个女儿,从小疼爱有加。

聂书云将围巾解下,低头在玄关换鞋:“刚下飞机就跟妈发消息了,没多大事,我就自己打车回来了。”

于慧穿着围裙,手里还拿着锅铲就从厨房出来:“我这一下班就着急做饭,手机都没来得及看,今天外面零下好几度,冻坏了吧?”

这四年见到女儿的次数手指头都能数的过来,这次聂书云回来,于慧自然是高兴不已。

心疼女儿在国外吃不到家常菜,今天特意起了个大早去菜市场买了些聂书云爱吃的菜,打算晚上做一桌满汉全席。

聂明远接过她手上的行李箱,瞥了一眼被吹的通红的手:“外面这么冷,怎么连手套都没带,手都被冻的通红。”

聂书云笑着搓了两下手,顺手捻了个餐桌上的水果放嘴里:“没想到今天天气这么冷,再说我哪有那么脆弱呀,都习惯了。”她眼睛一亮,“嗯,这车厘子还挺甜。”

厨房里还煲着汤,于慧又转身围在灶台边转:“这水果是小瑜昨天买的,知道你要回来,买的都是你爱吃的,都在冰箱里呢。”

小瑜。

聂书云一瞬间愣住,咀嚼的动作顿了顿,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回。

刚才一进门她就悄咪咪打量了眼家里,房门紧闭,那人似乎不在。

聂书云吐掉车厘子核,走进厨房,抽油烟机的声音嗡嗡作响,她轻声开口:“小瑜,今天不回来吃饭?”

许久没说出这两个字,倒显得生疏了。

“他最近刚转到一个新科室,忙的很,也不确定今晚能不能回来吃饭,要是不回来,待会儿叫你爸拿饭盒送点饭菜过去,医院食堂哪有家里的菜好吃。”

贺瑜目前是云医大第一附属医院的实习生。

这是聂书云在和于慧打电话时了解到的。

聂书云若有所思点点头,心里暗喜。

最好不见面。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刚准备出去,火力就集中到了自己身上。

“小瑜是不用我们操心的,倒是你,这几年在国外有没有合眼缘的?谈恋爱了没有?”

聂书云早有预料会有这么一遭,就是没想到来的这么快,明明从进家门到现在还没十分钟。

聂书云手一摊,随便找个借口:“人家都外国人。”

“外国人怎么了,我们可不搞封建传统那套,再说人家外国男孩子都浓眉大眼的,多好看,多精神呐。”

“……”

前几年也没见自家母亲这么着急催婚,偏偏这几年母亲的三五好友们的子女结婚的结婚,生孩子的生孩子,于慧心里难免有些着急。

这不,聂书云回国第一天,就开始催婚了。

幸好聂明远适时插话,给她端了杯热水过来,里面还放了点红枣菊花。

“孩子第一天回来你让她喘口气,书云这么优秀还怕找不到男朋友啊,我倒想她晚点结婚,多陪咱们几年。”

“趁着年轻多接触接触总是好的嘛。哎,对了,回国工作定下来了?”

热气弥漫,聂书云双手贴着杯壁,小口吹着:“嗯,说是年后去上班。”

聂书云小时候受律政先锋之类的港剧启蒙,一心想做一名有正义感的女律师,在法庭上唇枪舌战,威风凛凛,没想到最后还真愿望成真了,如愿以偿的学了法学,结果发现和电视剧上演的截然不同。

本科毕业之后又去伦敦深造学习,偶然看见国内的易和律师事务所在招律师,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投了简历,哪成想这么顺利,直接通过了面试。

“那挺好,律所远不远啊?”

“在宜章区那边。”

“宜章区,那还有点距离,”于慧想了想,“不过正好小瑜医院也在那边,倒是顺路了。”

聂书云没说话,抿了一口热茶,氤氲的热气扑了满脸。

本想着回家帮家里忙活忙活,聂明远偏让她好好休息着,连厨房门都不让进。

最后聂书云就只能窝在沙发上边喝着茶,边看着电视。

电视上放着的是于慧女士最爱看的家庭伦理剧,现在正上演着女主发现男人出轨准备活捉小三的戏码,聂书云懒得换,就这么接着看了会儿。

BGM适时响起,聂书云却没心思看,视线全被窗外的雪景夺了去。

她怕冷,但格外喜欢雪。

冬天夜黑的格外早,楼下的路灯照亮了飘零的雪花,越下越大,从天空中落下来,纷纷扬扬又无声无息。

聂书云走到窗边,手撑在窗台上,隔着一层厚玻璃望着雪景。

她怕冷又期待冬天,很大原因是期待下雪,小时候总是在心里想,如果今年下雪那来年肯定幸运,就凭着这么个念想等了一年又一年,但事实上云城这么些年过去也没下过几场雪。

这次偏在她回国的时候下雪,大概是个好兆头。

门外传来一声敲门声,声音轻的被吸油烟机的轰鸣声和电视剧声覆盖住。

聂书云还是捕捉到了。

她没往门口走,停留在原地,仿佛刚才的敲门声只是幻听,直至门外又再次传来声响。

聂书云心里隐隐有了预感。

她汲着拖鞋走到门口,右手握住冰凉的门把手,一墙之隔外的人似乎感应到了她的存在,又轻轻的敲了门,似在提醒她。

门从里面打开,熟悉的薄荷味连带着一阵冰凉刺骨的寒意朝她袭来。

透过单薄的毛衣渗进肌肤里。

聂书云被风吹的湿润的眼中看清了面前站着的男人。

她许久未见的,亲爱的弟弟,贺瑜。

啊啊啊啊啊啊啊没人看我也要写[墨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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