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城一连几天的低气温,寒气弥漫,冰凉刺骨,整座城市笼罩在雾气中。
这个鬼天气像是要把人冻死。
贺瑜体温好不容易正常,感冒却没有好的迹象,症状反而加重。
贺瑜从小小病不断,每逢季节更替,感冒过敏什么的全来了。
这次感冒还一直缠缠绵绵,不见好。
临近年关,于慧和聂明远都忙的脚不沾地,家里就聂书云一个闲人,自然得把照顾贺瑜这事儿交给她。
说是照顾贺瑜,事实上恰好颠倒。
聂书云只是作为“姐姐”时不时的提醒他吃药,或者是提醒他外出多穿点衣服,再无其他。
所以即使身处同一屋檐下,他们说的话也寥寥无几,通常都是聂书云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享受独处。
她没有刻意回避,不然倒显得此地无银三百两,只是每每在家里遇见,总被古怪又尴尬的氛围萦绕着,不如一个人过得休闲自在。
至于其他方面,聂书云对于做饭这类一窍不通,反而是贺瑜对此更拿手,尤其是面食。
幼时陈姿敏不在家,下面条就是最省时省力,又能填饱肚子的方法,一开始做的半生不熟也能吃下去。
今早她是被一阵香味叫醒的,南方没装暖气,聂书云又怕冷,空调开了整夜,一醒来就觉得嘴巴干涩无比,喉咙里像是被塞了一团沙子,吞咽都疼。
她抿着唇,顺着香味走到厨房,贺瑜正站在灶台前熟练的忙着。
明知道自己感冒没好,还是不长记性,只穿着一个薄薄的白色毛衣,不贴身,松松垮垮的罩在身上。
聂书云想提醒他多穿点衣服,喉咙却干燥的说不出话。
她清了清嗓子,走进洗手间洗漱,一瞬间冰凉的水流让她的困意消弭了大半。
擦着手坐回餐桌前,贺瑜正端着碗热腾腾的牛肉面摇摇晃晃的从厨房走过来,轻轻放在餐桌上。
他咳嗽了两声,又快速低下头,声音嘶哑:“我做了你喜欢吃的牛肉面。”
袅袅热气在空气中氤氲,额前柔软的碎发挡住了他湿润的眼睛,聂书云如同隔着一层薄雾般望着他的脸。
贺瑜整张脸都透露着不对劲的红润,唇色白的吓人,聂书云的眼神从他脸上探索到手上,这才看见他手背上生出许多湿疹,一团团鲜红的疹子如同血滴一样聚在一起。
贺瑜把手往后背过去。
聂书云不禁皱起了眉头。
现在还吃什么面?
聂书云两步一跨冲到贺瑜面前,不容置疑的说:“手拿过来我看看。”
贺瑜没动,聂书云没了耐心,直接拽过他手腕,一把将他的毛衣挽到手肘处,小臂上全是密密麻麻的湿疹,触目惊心。
她冰凉的手掌贴着贺瑜滚烫的小臂,停留片刻,又将毛衣袖子放下来。
贺瑜贪婪的想要她再多触碰一下,或者时间停留的再长一点。
“你过敏了知不知道?我现在送你去医院。”
聂书云十分想骂他两句,最好能把他骂醒,但话到嘴边还是咽了下去。
她拉住他手腕准备出门,步子还没迈出去,贺瑜的脑袋就栽倒在聂书云的肩膀上,上身紧紧贴合,似乎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干。
聂书云没想到他来这一出,禁不住他的重量往后趔趄了两步,扶住椅背堪堪站稳。
他半阖着眼,弯着腰,被聂书云握住的那只手抽出来反握住她的,小手被滚烫的大手包裹着,轻缓的摩挲。
贺瑜将脸埋进聂书云发间,轻嗅她头发上的香味,像之前一样。
聂书云就这么任由他抱了一会儿,灼热的身体透过两身衣服布料传递在她身上,另一只手附上他清瘦的后背,轻轻拍了拍。
贺瑜的身体僵了一下,然后哑着嗓子开口:“现在心疼我吗?”
心疼?她快要气死了。
但她说不出重话,一看到他这虚弱的样子,就说不出重话。
要是生在古代,贺瑜绝对是个让君王从此不早朝的妃子,她现在就是那个昏君。
“昨天你说你要搬走,是因为我吗?如果是,如果你不想见到我,你不用搬,我住在医院就行,那边宿舍挺好的,就是床小了点,腿伸不直。”
“……不是。”
“那是因为什么?”
“我不是说了,就是家里离工作的地方太远了。”
“我可以每天接送你。”
“你不上班了?”
“我可以早起半小时。”
“贺瑜,你别趁着生病得寸进尺,现在在说你的事。”
“……”
“如果我没看见你就打算一直不告诉我,不去医院吗?”
他沉默以对。
“贺瑜你还要不要活着了?”
真好听,聂书云叫他的名字真好听。
贺瑜微微扬起嘴角,慢慢的直起身子,嘴唇在聂书云的耳垂处停下,试探的轻嘬了一下,含住。
温热的呼吸包裹住她的冰凉的耳垂,惹得阵阵颤栗,他睁开眼睛,恶趣味的伸出舌尖□□着她的耳尖,看着嫩白的耳朵慢慢泛红。
“贺瑜……你别这样做…”她声音发软。
“嗯?”他抽空回应她,却没停下,舌尖恶劣的舔过她的耳廓。
聂书云忍不住身体一颤,发出一声哼唧,用手指抓住他的毛衣下摆,揉捏。
周围好安静,安静的身上让所有触感都被无限放大,被握紧到出汗的手掌,湿润的耳朵,发不出声音的嘴巴,还有她逐渐柔软脱力的身体。
贺瑜停顿了一秒,松开她耳垂,又往她耳朵里吹了一口气,聂书云瞬间全身酥麻,腿软了一下,身体滑下去,贺瑜一只手搂住她盈盈一握的腰肢,好让她可以攀附在自己身上。
聂书云的呼吸声加重,在流动的空气里清晰不已,她听见贺瑜低语:“我知道你会看见的,你最了解我了对吗?你心疼我是吗?”
他站直身子,看着聂书云眼眶中快要溢出的生理性的眼泪,贺瑜又恋恋不舍在她耳廓印上一个吻,若即若离:“别撒谎。”
聂书云的手滑落在身侧,用力推开贺瑜。
她皱着眉头:“我看你现在身体好着呢。”
贺瑜本不想这样的,她不想惹聂书云生气,不想让她讨厌自己。
但是没办法,她总是不看他。
聂书云去医院挂了急诊号。
医生说是刚退烧,感冒又加重,导致的免疫力下降从而诱发了急性荨麻疹。
说了些忌口,给配了药,又开了两瓶点滴。
天气寒凉,正是感冒发烧的多发期,输液室里不少人在挂水,尖锐针头刺入青色的血管,冰凉的液体滑入身体,贺瑜没皱一下眉头,平静的坐着。
聂书云从窗口拿过药之后就看见这幅情景。
贺瑜从上到下包裹的严严实实,穿着黑色宽大的羽绒服,戴着帽子口罩,围巾几乎把他大半张脸遮住,只露出一张眼睛。
察觉到目光,贺瑜转动脑袋,淡漠的眼神投射过来,不远的距离,四目相对,聂书云心里咯噔一下,耳朵有些发痒。
一个小时之前的事有点脱离了她的控制。
她攥紧手里的袋子,朝贺瑜走过来,坐在他身边。
聂书云瞥了眼他手背上的针眼,问:“疼吗?”
贺瑜目不转睛的盯着她耳朵:“疼。”
“那就忍着。”
又不是小孩子,难不成要哄他?
贺瑜不说话了,默默转过头去。
时间过得缓慢,干坐了半个小时之后,第一瓶点滴才消耗一半。
聂书云时而看看时间,时而看看点滴,晚上睡不着此时困意却突然来袭,眼皮越来越沉重,身边还坐着个病人,她只能硬撑着,闭上又再次睁开,如此反复好几次。
最后还是蜷缩在冰凉的椅背上,睡了过去。
素净的脸被黑色的长发遮住了一大半,嘴巴微嘟着,呼吸均匀又绵长,看起来比平常更乖巧些。
他的姐姐还是那么漂亮。
贺瑜侧头细细描摹她的面庞,忍不住和三年前的聂书云做对比,头发长了点,脸侧长了颗小痣,不贴近看根本看不出来。
对面有一个中年女人也在挂点滴,她看起来很不舒服,一直在咳嗽。
旁边吵闹的小男孩大概是她的儿子,看起来也就七八岁,在输液室里上蹦下跳,手里把玩着的的玩具不停发出奇怪的响声。
周围的人不约而同看向他的方向,纷纷皱眉,却也无人出声。
他母亲试图制止,但嘶哑的嗓子没有一点威慑力,小男孩肆无忌惮,甚至更甚,她只能向四周的人投去抱歉的眼神。
“嘭!”小男孩手里的枪再次发出声音。
聂书云皱着眉头,不舒服的蠕动了一下,头歪到另外一侧睡去。
贺瑜的视线转移到小男孩身上,目光如炬,眼神是无比的淡漠与阴森,像是动物世界里凶残的狼,时刻准备捕食,眼前的人就是他的猎物,浑身散发着冷意。
他看向男孩手里的枪,警告意味明显。
那小男孩被盯得发毛,后背一凉,吓得手一抖,玩具清脆的落到地上,他又赶紧捡起来,安静的坐在一边,不敢动弹。
贺瑜幽幽的收回视线,他抬手想把聂书云额前的碎发拨开,却心有余而力不足,手放在扶手上一直没动,即使身上被衣服裹着,但还是阻止不了胳膊变得冰凉,左半边身体都是僵住的。
只能换了另外一边不顺手的胳膊,却一不小心扯到了针头。
“嘶——”他轻呼一声。
聂书云被惊醒,一转眼就看见贺瑜咬着牙齿痛苦的表情,还以为他身体哪里不舒服。
“你怎么了?我刚不小心睡着了。”
她有些抱歉,陪着贺瑜来医院,居然自己先睡着了。
“没事,就是扯着了。”贺瑜看了一眼手背。
聂书云放下心来,她将手附上去,握住他在挂点滴的手指,却发觉冰冷异常,如同冰块一样。
她惊呼:“这么冰?”
去医院这趟太过匆忙,许多东西都没带全,聂书云取下自己脖颈上的围巾,铺在贺瑜的手背上。
冰冷的发红的手被还未消散的热气覆盖,温热的气息全面包裹住他的手,逐渐回暖。
“这样好点吗?”
贺瑜看着那条灰色围巾,轻轻的点了点头。
聂书云从包里拿出保温杯,放在他手上。
“行,那你在这待着,喝点热水,我去给你买点饭过来。”
“我不饿。”
“不饿也要吃。”
“……”
聂书云退让一步:“就吃一点点。”
贺瑜手捏着保温杯,此时格外乖顺的点点头,哪有刚才那样警告别人时凶巴巴的样子。
聂书云走出输液室,贺瑜的目光悄然落在围巾上,他眼神柔和,伸手抚摸着围巾上的鸢尾花花纹,像抚摸着爱人的手。
对面的中年女人突然开口:“你们俩感情真好,她是你爱人吗?”
外面的风呼呼吹,窗户都被拍的响,女人还以为他没听到,于是收回视线。
良久的沉默后,贺瑜的声音回荡在封闭的输液室内。
“是亲人。”
写写写写写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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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耳廓湿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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