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 11 章

江玖宁是个做事雷厉风行的主儿。

很巧,寒尧也是。

事情既然已经定了,很快就得到了有效落实。而牙行改革的第一只小白鼠,理所当然地成了寒尧。

寒尧洋洋洒洒地填了自己的个人简历,包括他祖籍何处,姓氏名谁,身份地位以及功绩。

甚至连同如何从保家卫国的将军演变成叛军头头的过程,事无巨细都写的很清楚。

他写的越多,江玖宁越胆战心惊。

“你写这么详细做什么?难不成被抄家的时候,送上门给人家抓小辫子?”江玖宁不敢让他继续写了。

寒尧眼眸一转,停了笔道:“我从来就没有小辫子。”

“嗯,你倒可以没有。”江玖宁自嘲道:“若是不小心泄露了出去,第一个就要连累了我。”

寒尧并不动容,面前依旧挂着笑道:“那就收好,莫要‘不小心’泄露出去。”

“早晚被你害死。”

寒尧笑得更灿烂了,仿佛并不是再说一件悲伤的事儿,而且讲了一个颇有趣的笑话一样:“前日,不还说要和我同生共死吗?”

死去的记忆再一次回击了她,那天夜里的事儿已被江玖宁列为最想删去的回忆,没有之一。

江玖宁很不爽地道:“万一你没死,我先死了呢?”

“犹记得,也是说好的。”寒尧慢条斯理地道:“我替你收尸。”

合着里外里都是她死?

寒尧的小算盘打得可够响啊!

江玖宁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滚。”

“滚?”寒尧歪着不解道:“滚是何意?”

“滚就是……”江玖宁挠挠头,煞有介事地解释道:“滚去把院子里的人,都做个员工档案。”

这下寒尧听懂了,原来“滚”就是干活的意思啊!

寒尧干起活来很麻利,日头还未落入西山的时候,已经完成了初步的档案收集工作。

正要收工明日再战时,牙行的铁门被咚咚敲得直响,好似身后被一条疯狗追着咬一般。

牙行已经关门许多天了。

偶尔也会有人不分昼夜地敲门,江玖宁已经习以为常了,只道:“牙行没得银子收丫头了,甭敲了。”

“江当家,救命啊!”

这个叫门的理由新奇,江玖宁微皱了皱眉头,旋即又道:“那你走错门了,该出门左转衙门口求救。”

“江当家,奴叫千凝。”门外人自报身份,道:“三年前,又牙行卖到了布匹张家。”

布匹张家是云麓郡最大的布匹商,可以说十家布行有九家都是在张家拿得货源,仅剩得一家也要仰仗着张家得鼻息过活。

可以说已经是垄断行业了。

既然是从她手底下出去的人,她总要去去问询一二,随即摆了摆手叫人去开门了。

进来的人江玖宁有些面生,脑子里搜寻了许久原主的记忆,还是没找到这么一号人。

或许在原主高贵的记忆里,压根就不会对她这种小人物多留什么额外的心思,自然也没留下记忆。

千凝似乎就很暗此道,一进门就做小伏低,从门口一路跪着往前爬,直爬到江玖宁的脚下,道:“江当家,我不想死,求您大发慈悲救救我。”

江玖宁斜睨了她一眼道:“谁又要杀了你?”

千凝悬泪欲滴,连声音也糯糯的:“是、是张家的小公子。”

公子,又是主家的公子。

但凡和主家公子产生了瓜葛,总是要付出代价的。

不过,这种事她也是不是第一次见了,只淡淡一笑道:“那你该去报官。”

千凝一听,悬着的泪瞬间就掉下来了,脑袋止不住地磕头:“奴命薄,只是个没人怜惜的丫头,就算死在县衙门口,只怕都没人眨一下眼睛,唯有江当家的心善,求求您救救我吧。”

江玖宁不喜欢有人给她带高帽,带了高帽定是棘手的事儿,因而冷哼一声道:“你还真高看我了。”

千凝是个有心思的丫头,眼见装可怜打动不了江玖宁,立刻调转了话题道:“奴前些天听闻,江当家的替宋珊妹妹出头讨了乔家的眉头,奴就知道自己有救了。”

“你还认识宋珊?”

“奴和珊珊妹妹同一天入了牙行,后来被分去了不同的府上,珊珊妹妹还没出事之前,奴还见过珊珊妹妹,她就……”说着千凝脸上又浮现出愧疚之色。

江玖宁见了只想夸上一句:不演戏可惜了。

“她就如何?”

“她,她就知道自己没几天活了。”千凝难掩悔色道:“奴一直为珊珊妹妹的悔恨不已,没有能力帮到珊珊,都是奴无能…”

江玖宁听了便真的有些动容了。

此时,寒尧慢慢俯首在她耳边轻声道:“她的话,未必有几分是真的,你可莫要再心软了。”

寒尧也是很会看人,这种闺宅里的蝇营狗苟,最能迷失了男人的心智,没想到他竟然能分辨出几分来。

江玖宁动容也不是为了她掉的这几滴惺惺作态的眼泪,只是可怜她们在这个世道里,确实能做的事情不多。

江玖宁微点了下头,便调转里脚步一点点往里院走,声音薄而冷道:“回吧,你的事儿,我帮不了你。”

见人真的要走了,千凝一下子就急了,扑腾着拦住江玖宁的去路,这才有几分真情实感流出来:“江当家,我不想死,我不想步宋珊后尘。”

江玖宁冷冷回眸看着她:“你好像很清楚宋珊是怎么死的。”

“是,她想做乔家二爷的偏房,被乔二奶奶给……”

“那你呢?”江玖宁打断她的话。

“我、我、”千凝迟疑了一会儿,才诚惶诚恐地补充道:“是他强迫我的,我不是自愿的。”

“想必你和张家小少爷好了也不止一两天了吧?”

言外之意,怎么今日才想起来自己曾经不是自愿的了?

千凝哽咽了一下,悠悠道:“少爷,他、他要成亲了。”

似乎…

前几日,江玖宁确实是收到了张家的请柬,只是两家向来走动少,最多就是派人送个礼金,江玖宁压根也没放在心上。

再深思是娶的谁家小姐,江玖宁便真的毫无印象了。

不需要江玖宁一个一个问题问,千凝就已经和盘托出了:“传言方家小姐向来娇纵,必不会留我在府中。”

方家,云麓郡姓方的不少,但能有名有姓的就只能是麓东告老还乡的方员外郎了。

他们家确实有个待字闺中的小孙女,也是云麓郡有名的贵女了。

江玖宁“哦”了一声道:“原来你还有留在府中的打算啊!”

她得心也随着这番说辞冷了一度。

人常说自作孽缘不可活,她若不存了这份心思,今日自然也不会遭了这场劫难。

千凝是惯会察言观色的,见江玖宁语气冰冷,脸上也没了和善的笑容,而站在她身边的白衣公子,温文尔雅,气度非凡,以她浅薄的见识,定是哪家的贵公子哥。

于是调转了方向,抱住寒尧的脚腕,哭哭啼啼道:“这位少爷,您帮我劝劝江当家,奴若能活下来,日后定会结草衔环,报答您今日的救命之恩。”

说着,眼泪汪汪的地看着寒尧,可怜的面容下添了几分楚楚可人,很有种熟练地爱情刺客的模样。

江玖宁见状牙根都要咬破了。

她一把拽过寒尧脖颈上的红绸,他那俊俏的脸就已经在眼前了,咫尺的呼吸暖烘烘地贴着她脸颊。

寒尧以一种极其奇怪的姿势站立着,脸已经在江玖宁这儿了,但脚还在千凝怀里抱着。

“你是不是求错人了?”江玖宁微微侧头看着千凝,灿烂一笑道:“他可不是什么少爷,只不过是我养在宅里的金丝雀。”

寒尧虽不懂为什么江玖宁将他比做“金丝雀”,但听着前后的语意,大体和男宠没差。

也不反驳江玖宁的美意,只将脚从千凝的怀里拔出来,道:“这位姑娘,我同你一样都不过是奴仆而已。”

“不太一样。”江玖宁将“红领巾”拉得更近了些,以一种近乎于挑衅的语气道:“你是我的人,而她不是。”

耀武扬威之后,江玖宁仍觉得心中一口恶气呼不出去,就像她有一块诱人的奶酪,她自己不吃是她愿意,别人想吃却门都没有。

“奴也是病急乱投医。”千凝慢慢恢复了平静,情绪也肉眼可见地低落,如实道:“若说不想给自己求个名分那是骗人的,我们这种人既然已经失了贞洁,谁又不想给自己搏个安身立命之所呢?”

千凝慢慢抬眸,直面江玖宁的眼睛:“我是这样,宋珊左不过也是这样的想法。”

江玖宁一时竟无法反驳,只淡淡叹了口气:“熬到最后。见搏不过了,便来找我救命?”

“江当家,咱们都是女子,我没你命好,落得个吃穿不愁的富贵人家,我家嫌我是个女儿,便把我发卖了。”千凝似乎突然打开了话匣子,道:“入了张家,小少爷哄着我要了奴的贞洁,可一有了新妇便翻脸无情。”

“这种事,一个巴掌它拍不响,我有什么错?”

确实没错!

是这个世界的错。

放在21世纪,这叫叫自由恋爱,遇见了个渣男。

江玖宁被这个世界已经雕琢地平淡如水,终是摆摆手道:“那就留下吧,其余的事儿我去张家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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