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江玖宁先得罪了粮仓乔家,继而又得罪了布匹张家和员外郎方家,江玖宁便在整个云麓郡显得格格不入。
不过江玖宁自己并不在意,她在整个世界都是格格不入的,一个云麓郡又算得了什么?
好不容易落得几日的清净,江玖宁便做起了甩手掌柜,把建设员工档案的工作全权交给寒尧来做。
寒尧乐意做,也做得让她放心。
而江玖宁几乎是日日睡到日上三竿,梦里不是躲在厨房里偷吃,就是坐在满汉全席堆成的山中胡吃海喝。
如果此时刚好梦醒,美酒佳肴就立刻变成了现实,琳琅满目地摆在她的餐桌上。
江玖宁睡眼惺忪地看着一桌子的饕餮盛宴,暗自窃喜自己今日又有口服了,但却一撇嘴逞强道:“一早晨吃这么油吗?”
寒尧总是慢条斯理地走进来,一身秀白的长袍不染纤尘,很难想象这些菜都是出自他之手,好看的眉眼宠溺一笑:“你倒是抬头看一看,这哪里还是早晨了?”
太阳将将过头顶,已经是晌午了。
江玖宁不好意思地搔搔头,振振有词道:“早餐午餐一起用了,不还省了一顿。”
寒尧笑的含蓄:“那我是不是该夸你节省呢?”
“那是自然。”江玖宁洋洋得意道。
却还没得意过一分钟,江玖宁突然脑子似被谁呲得短路了一下,猛地转过头问身边的寒尧:“冯沛,走了几日了?”
寒尧答:“十日整了。”
按理说,冯沛带的队伍都是训练有素的士兵,虽然时间是紧俏了些,但以几人的能力必然会在十日之内赶回来。
难不成路上遇到什么危险?
寻常的山匪都不够这些正规军坎的,除非遇到了什么连冯沛都束手无策的事儿了。
“我正要同你讲这个事情。”寒尧摆了一副新碗筷,不咸不淡道:“我打算去接应一下冯沛。”
江玖宁不由得心里一突,手指尖刚捻开了筷子,就突然地僵在空气中,心在那一刻瞬间停摆了一样。
是要走了吗?
室内就这样陡然地安静下来。
就这么放人走了吗?寒尧真的还会回来了?是不是从此就一别两宽了?
会不会有这么一种可能……
寒尧和冯沛骗走了她的粮食做军饷?再见时能不能就是铁蹄踏破云麓郡的时候?
短短一瞬,江玖宁的脑子里像是验算了无数种可能,设想了放虎归山最坏的结果。
终还是默默点了点头。
小小牙行是关不住一个将军的。
“怎么?怕我不回来了?”寒尧微微弯腰,自下向上打量着江玖宁道。
“谁怕了?”江玖宁扫了一眼他,嘴硬道:“不回来更好,免得我整日担惊受怕了。”
寒尧保持着之前的姿势,只有嘴角微微上扬,道:“那你是想我回来?还是想我不回来呢?”
“我……”江玖宁突然就哽住了。
既碍于面子不想说想,也不忍心说不想。
寒尧陪着江玖宁吃过了午饭,便换上了一身黑色的行衣,紧身的行衣勾着出他几乎完美的身材,发髻干脆利落地束在头上,一洗之前小白脸的模样,像个正经的将军了。
在寒尧黑色的行衣之上,脖颈处围着一条红色的丝带,虽然早已经不是江玖宁床上的那条红绸了,小巧精致的真就是一条“红领巾”了,但寒尧还是日日都会带着。
往日,江玖宁见惯了寒尧的红领巾,不觉得有什么。
此时送别的时时候再见,只觉得红得有些扎眼,道:“都要走了,还带着红领巾做什么?”
寒尧利落地翻身上马,人在马上灿烂一笑:“我是个不爱告别的人,只要我带着‘红领巾’一天,就会留在你身边一日。”
江玖宁微侧过脸:“若有一天你没带了。”
“那就不必问,我…”寒尧的声音明显顿了下,才缓缓道:“就是我想通了,要做自己的事情了。”
若仔细分辨,寒尧后面的那句话,沙哑的嗓音里夹着颤抖。
江玖宁沉默了一会儿道:“好。”
寒风呼啸而过,枯树枝随风吱呀吱呀地晃了晃,其实最冷的几日已经过去了,可是江玖宁依旧觉得很冷,像是从骨头里往外冒着冷气。
“外面冷,回去吧。”寒尧道。
江玖宁点头却没有动。
寒尧笑了笑,道:“那你转过去。”
江玖宁听话地转过身,等了一会儿,背后的马蹄声才渐渐响起,又渐渐地消失不见。
寒尧一连走了三日,江玖宁的生活又恢复了往日早睡早起的作息,牙行改革的大小事宜都要她亲自操持,以前寒尧在的时候,她都是交代了任务就回屋躲懒了。
员工档案从这个的人履历,细化到人物的性格,以及未来的发展方向,这些都是要经过长时间的磨合才能完善。
寒尧走后,江玖宁的饮食也变得清淡了,就连做梦都不会梦到胡吃海喝了。
原来,熟悉一个人在身边只需要短短几日。
这种突然的冷落感,有时会让江玖宁止不住骂自己不争气,寒尧身上到底有什么好啊?
不就是好看些,懂事些,会做饭些,还会和自己保持统一战线吗?
除此之外,他还有什么?
江玖宁挖了一口菜塞进嘴里,本来气闷的心情更气闷了,便对着外面吼道:“家里是没盐了吗?淡得跟吃白饭似的。”
门外的采文听了心下一惊,慌忙地回转进了屋,见江玖宁吃的是清蒸扁豆,笑道:“主子,你试试这道梅菜扣肉。”
江玖宁拈起筷子夹了一大口,刚放进嘴里脸都绿了:“那你们把卖盐的抢了?”
“寒尧,水,拿水…”然后话就戛然而止,江玖宁像是后知后觉的发现人已经走了三天了,脸上不由的浮起一丝尴尬。
手凉在半空中许久才收回来。
“主子,你的水。”采文连忙倒了一杯递过来。
寒尧走的第四日,江玖宁失眠了。
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想:若是红领巾路上被风刮走了,那寒尧是不是就不回来了?
想完了,她又自顾地觉得可笑,她怎么就将红领巾和寒尧一对一挂钩了呢?是寒尧选择不带红领巾,又不是红领巾不见了寒尧就不回来了。
本末倒置了。
等天亮了,她就去等着布行开门,再给寒尧多添几条红领巾,免得被风吹跑了。
江玖宁翻了一个身,刚好一睁眼就能看到黑黝黝的天。
所以,天什么时候亮?
江玖宁终究还是等来天亮就睡着了,这不睡不要紧,一睡就彻底睡死过去了。
再一睁眼,太阳都已经开始走下坡路了。
“寒尧,你怎么不叫我起床。”说完,江玖宁脑子一下就清醒了。
她慢慢地坐起来,自己就忍不住噗嗤笑了。
怎么记忆力就这么差吗?
“我怎么听着有人在喊我?是想我了吗?”门外传来寒尧清亮的声音。
江玖宁“蹭”地从床上站起来,三步并作两步把门打开,冷风一下子灌进来,鲜艳的红领巾也兀自在门口飘扬。
她好似第一次觉得红领巾如此鲜艳又美丽,就像春天里一抹靓丽的风景,不见思之若骛,见了春心萌动。
江玖宁激动地一把抱住“红领巾”,像是一个小女生找到了失而复得的心爱之物,情不不能自禁,她抱着寒尧在耳边轻声道:“这都三日了,你还知道回来啊?”
寒尧老老实实任由她抱着,莞尔一笑:“士别三日,如隔三秋了?”
“谁说的?”江玖宁似被戳破了笑眯眯,连忙道:“我是怕你死在外面,我不是平白花了银子买你?”
“我是没听出来你心疼钱,倒是…”寒尧拉长了声音,柔柔道:“听出来你担心我了。”
“你少耍无赖。”
寒尧拍了拍抱着他的手臂,言笑晏晏:“咱俩到底是谁在耍流氓,你可莫要混淆是非,外面站着的人可都是我的证人呢。”
江玖宁这才注意到门外不远处站着全是人,除了跟着冯沛押送粮食的七人,其他的粗略算算也有二十几个。
她突然脸就红了,像烫手似的放开了寒尧,正了正神色道:“你带了这么些人回来做什么?”
“这就是冯沛遇到的阻碍。”寒尧回身指了指那些人,道:“一般的土匪自然是没能耐拖了冯沛的脚步,倒是被这些难民绊住了脚,他打又打不得,赶又赶不走,手里的粮食是军令,不敢随便往外发,束手束脚的办事,回得来才怪。”
江玖宁扫了眼众人,他们之中最大的年仅古稀,小一点的不是在怀里抱着,就是还在肚子里揣着。
老弱病残孕,在她这里集齐了。
江玖宁微微皱眉:“又拿我的银子做慈善了?”
“不是银子。”寒尧纠正道:“是米。”
“那这些人呢?”
“他们老的老,小的小,已经不是几斤米就能打发的了。”寒尧道。
“那你就往回带?”江玖宁把刚见到寒尧的欣喜全忘光了,满脸写满了愠色,道:“你不知道我的牙行已经爆仓了吗?”
真的装不下了,装不下一点!
真的有人在看文吗[爆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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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第 1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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