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庙的清晨总是裹着一层冷雾。
卢珞棠是被冻醒的。
夜风从屋顶的破洞灌进来,带着刺骨的寒意,吹得她蜷缩起身子,怀里的暖玉也仿佛失了温度,只剩下冰凉的触感。她睁开眼,天色还未亮透,破庙里一片昏暗,只有东方天际泛起一丝淡淡的鱼肚白,透过屋顶的破洞,在积满灰尘的地上投下一道细长的光。
身边的老乞丐还在熟睡,发出均匀的鼾声,身上盖着捡来的破旧棉絮,蜷缩成一团,像一只年迈的猫。姜珞棠轻轻挪了挪身子,尽量不吵醒他,然后慢慢坐起身。
脚底的伤口已经好了很多,不再像之前那样流血、红肿,只是留下了几道浅浅的疤痕,走路时还有些隐隐作痛,但已经不影响正常行走了。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脚,裹在脚上的破布早就换成了老乞丐捡来的一双旧布鞋,虽然不合脚,又大又沉,但至少能护住脚底,不用再担心被石子划破。
她站起身,走到破庙门口,推开虚掩的木门(这扇木门是老乞丐前几天从附近的废弃农舍找来的,勉强安在门框上,能挡一点风)。门外的冷雾扑面而来,带着潮湿的寒意,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破庙外的树林里,树叶已经落光了,只剩下光秃秃的树枝,在冷雾中伸展着,像一双双干枯的手。地面上结了一层薄薄的白霜,踩上去“咯吱”作响,留下一串小小的脚印。
已经是深秋了,冬天很快就要来。
卢珞棠拢了拢身上的衣服
——那是老乞丐给她找的一件破旧的棉袄,虽然又大又沉,还带着一股淡淡的霉味,但至少比之前的单衣暖和多了。她走到不远处的小溪边,溪水已经有些冰凉,她掬起一捧水,泼在脸上,冰冷的触感让她瞬间清醒过来。
她看着溪水里自己的倒影,小小的脸,脏兮兮的,头发乱糟糟的,只有一双眼睛,亮得惊人,带着与年龄不符的坚定和隐忍。这就是现在的她,一个无家可归的孤女,靠着一个老乞丐的接济,在破庙里苟延残喘。
但她知道,这不是长久之计。
冬天很快就要来了,天气会越来越冷,食物会越来越难找。老乞丐年纪大了,身体又不好,每天讨饭越来越吃力,有时候甚至一整天都讨不到一口吃的。她不能一直这样依赖老乞丐,她必须尽快找到接近武珩昭的机会,找到一条真正能活下去、能报仇的路。
她想起了老乞丐之前说的话,武珩昭每月的初一和十五,都会去城外的静心寺祈福。今天是十月初十,离下个月的初一,还有二十天。
二十天,足够她做很多事情了。
她要利用这二十天的时间,养好身体,熟悉去静心寺的路线,还要想办法攒一点干粮和盘缠(虽然她不知道盘缠是什么,但她知道,出门需要带吃的)。最重要的是,她要想好,见到武珩昭之后,该怎么说,怎么让她相信自己的身份,怎么让她遵守血誓,护着自己。
她攥紧了胸口的暖玉,指尖传来的温润触感给了她一丝力量。她转身,朝着破庙的方向走去,脚步比之前更加坚定。
回到破庙时,老乞丐已经醒了,正坐在门口的石头上,咳嗽着。看到卢珞棠回来,他抬起头,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笑意:“醒了?饿了吧,我这里还有半个窝头,你先吃。”
老乞丐从怀里掏出一个干硬的窝头,递了过来。这个窝头是昨天下午讨来的,已经被他用身体捂软了一些,虽然还是有些硬,但至少能咬动了。
姜珞棠接过窝头,点了点头,小声说道:“谢谢爷爷,你也吃。”
“我吃过了,你吃吧。”
老乞丐摆了摆手,继续咳嗽着,咳得很厉害,身体都跟着颤抖,好一会儿才缓过来,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的布包,打开,里面是一些晒干的草药,“这是昨天在山上采的止咳草,煮水喝,能管用一点。”
卢珞棠看着老乞丐手里的草药,心里一阵发酸。老乞丐自己都自顾不暇,却还想着给她找吃的,给自己采药。她咬了一口窝头,慢慢咀嚼着,味道依旧不好,但她却觉得,这是世界上最好吃的东西。
吃完窝头,卢珞棠主动说道:“爷爷,我去给你煮点草药水吧。”
老乞丐愣了一下,随即点了点头,笑着说:“好,好孩子,辛苦你了。”
破庙里有一个小小的土灶,是老乞丐之前用几块石头垒起来的,旁边堆着一些捡来的柴火。卢珞棠拿起老乞丐的破碗,去小溪边打了一碗水,然后把草药放进碗里,架在土灶上,点燃了柴火。
柴火“噼啪”地燃烧着,小小的火焰跳动着,给昏暗的破庙带来一丝温暖和光亮。卢珞棠蹲在灶边,看着跳动的火焰,心里想着心事。
她要怎么去静心寺?
老乞丐说,静心寺在城外的西山脚下,离这里大概有一个时辰的路程,需要穿过一片树林,再翻过一座小山。对于一个三岁的孩子来说,这段路程不算近,而且路上可能会有危险,比如野兽,或者巡逻的士兵。
她要怎么接近武珩昭?
武珩昭去静心寺祈福,身边肯定有很多随从和护卫,她一个小小的乞丐,根本不可能靠近。她必须想办法,引起武珩昭的注意,或者引起武珩昭身边那个忠心的刘嬷嬷的注意。
她想到了胸口的暖玉。这是她唯一的凭证,是她和武珩昭之间唯一的羁绊。只要刘嬷嬷看到这块暖玉,肯定会认出她的身份。可是,她怎么才能让刘嬷嬷看到暖玉呢?
或许,她可以假装成静心寺里的小乞丐,在武珩昭祈福的时候,故意靠近,让刘嬷嬷看到她胸口的暖玉。但这样做太冒险了,一旦被武珩昭身边的护卫发现,很可能会被当成刺客,直接杀了。
或许,她可以在武珩昭返程的路上等着,找一个僻静的地方,拦住她的马车,拿出暖玉,说明自己的身份。但这样也很危险,护卫们肯定不会让一个陌生的孩子靠近马车。
卢珞棠皱紧了眉头,小小的脸上满是凝重。她的脑子飞快地转动着,思考着各种可能的方案,又一个个否定。
“水开了,孩子。”
老乞丐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卢珞棠回过神,看到碗里的水已经烧开了,草药的味道弥漫开来,带着一丝苦涩。她小心翼翼地把碗拿下来,放在地上晾了一会儿,然后递给老乞丐:“爷爷,喝吧,小心烫。”
老乞丐接过碗,吹了吹,慢慢喝了起来。草药水很苦,但他却喝得很认真,喝完后,他舒服地叹了口气,说道:“好多了,谢谢你,孩子。”
“不用谢。”
卢珞棠笑了笑,这是她穿书以来,第一次真心地笑。
接下来的几天,卢珞棠每天都会跟着老乞丐一起去讨饭。她不再像以前那样,只是跟在老乞丐身后,而是主动帮着老乞丐吆喝,帮着他捡破烂,有时候还会自己去找一些可以吃的东西,比如野果、野菜,或者别人丢弃的剩饭。
她的胆子也越来越大,不再像以前那样,看到陌生人就害怕。她学会了察言观色,知道哪些人可能会施舍一点食物,哪些人会驱赶他们。她也学会了隐忍,即使被人打骂、被人驱赶,她也不会哭闹,只是默默地离开,去下一个地方。
有一次,他们去镇上的一家面馆讨饭,掌柜的是个刻薄的胖子,看到他们,二话不说就拿起扫帚驱赶他们:“去去去,哪里来的叫花子,别弄脏了我的地方!”
扫帚朝着老乞丐挥了过来,卢珞棠下意识地挡在老乞丐身前,小小的身体绷得紧紧的,眼神坚定地看着掌柜的:“掌柜的,求你给我们一点吃的吧,我们好几天没吃东西了。”
“给你们吃的?我还没的吃呢!”掌柜的冷哼一声,扫帚再次挥了过来,“再不走,我打断你们的腿!”
老乞丐赶紧把卢珞棠拉到身后,对着掌柜的陪笑道:“对不起,对不起,我们这就走,这就走。”
说完,拉着卢珞棠,快步离开了面馆。
走出很远,卢珞棠才委屈地说道:“爷爷,他太过分了。”
老乞丐叹了口气,摸了摸她的头,说道:“孩子,这就是世道,我们是讨饭的,就得受这样的气。以后遇到这种人,别跟他们硬碰硬,我们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卢珞棠点了点头,把老乞丐的话记在心里。她知道,现在的她,没有任何力量,只能隐忍,只能低头。但她发誓,总有一天,她会让这些看不起她、欺负她的人,都付出代价。
在讨饭的过程中,卢珞棠也在刻意打听关于静心寺和武珩昭的消息。
她从一个经常在静心寺附近讨饭的老乞丐那里得知,武珩昭每次去静心寺,都会带着很多随从,其中有一个穿着青色衣服的老嬷嬷,看起来很有威严,应该就是刘嬷嬷。武珩昭在静心寺里会待一个时辰左右,祈福、上香,然后就会返程。
她还得知,静心寺的香火很旺,每天都有很多人去祈福,其中不乏一些达官贵人。但初一和十五这两天,静心寺会被岐王府的人暂时封锁,只允许武珩昭一行人进入,其他人都不能靠近。
这对她来说,既是坏消息,也是好消息。坏消息是,她不能在武珩昭祈福的时候,混在人群里靠近她;好消息是,她可以提前在静心寺外面等着,等武珩昭出来的时候,找机会拦住她的马车。
她还从一个砍柴的樵夫那里,打听清楚了去静心寺的路线。从破庙出发,沿着小溪往下走,穿过一片松树林,再翻过一座小山,就能看到静心寺的山门了。这条路虽然有点远,但相对安全,很少有士兵巡逻。
时间一天天过去,天气越来越冷,树叶落光了,小草也枯黄了,北风开始呼啸,带着刺骨的寒意。破庙里的条件越来越艰苦,晚上睡觉的时候,即使盖着厚厚的棉絮,也还是觉得冷。老乞丐的咳嗽越来越严重,有时候一咳就是大半夜,根本睡不着觉。
卢珞棠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她每天都会去山上采一些止咳草,煮水给老乞丐喝,虽然效果不是很好,但至少能稍微缓解一点。她还会把每天讨来的温热的食物,先给老乞丐吃,自己则吃一些干硬的窝头或者冷饭。
老乞丐看着卢珞棠的举动,心里很是感动。他知道,这个孩子虽然年纪小,但心思细腻,懂得感恩。他有时候会忍不住想,如果自己的孙子还活着,大概也像她这么大了吧。可惜,他的孙子在三年前的战乱中,被武崇烈的士兵杀死了,他的儿子和儿媳也没能幸免,只剩下他一个人,孤苦伶仃地活在这个世界上。
有一天晚上,破庙里格外冷,北风呼啸着穿过屋顶的破洞,发出“呜呜”的声响。老乞丐咳嗽了很久,才慢慢缓过来。他看着蜷缩在身边的姜珞棠,犹豫了一下,说道:“孩子,爷爷有件事,想跟你说。”
卢珞棠抬起头,看着老乞丐,说道:“爷爷,你说。”
老乞丐叹了口气,说道:“我知道,你不是普通的孩子。你眼神里的东西,不是一个三岁孩子该有的。你肯定有自己的心事,有自己的目的。”
卢珞棠的心一紧,下意识地攥紧了胸口的暖玉,没有说话。
老乞丐继续说道:“我不问你的过去,也不问你的目的。我知道,你跟着我,只是暂时的。你迟早会离开这里,去做你自己想做的事情。”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的布包,递给卢珞棠,“这里面有几块碎银子,是我这几年讨饭攒下来的,虽然不多,但或许能帮到你。还有这个,是我儿子生前用的一把小刀,你拿着,路上遇到危险,也好有个防备。”
卢珞棠看着老乞丐递过来的布包,眼睛瞬间湿润了。她知道,这几块碎银子,对老乞丐来说,是多么重要,是他活下去的希望。而这把小刀,是老乞丐对儿子的念想。
“爷爷,我不能要。”
卢珞棠摇了摇头,把布包推了回去,“这些都是你的,你自己留着吧。我不需要这些,我只要能活下去就好。”
“傻孩子,拿着。”
老乞丐把布包强行塞到卢珞棠手里,说道,“你要去做的事情,肯定很危险。这些银子,你可以用来买些吃的,买件暖和的衣服。这把小刀,你可以用来防身。爷爷老了,帮不了你什么,只能给你这些了。”
卢珞棠攥着手里的布包,布包很轻,却又感觉很重,重得让她几乎拿不住。她的眼泪再也忍不住,顺着脸颊往下淌,滴落在布包上。
“爷爷,谢谢你。”
她哽咽着说道,“等我以后有能力了,我一定会回来找你,好好孝敬你。”
老乞丐笑了笑,摸了摸她的头,说道:“好孩子,爷爷不求你孝敬我,只求你能平平安安的,能完成自己想做的事情。记住,无论遇到什么困难,都不要放弃,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我会的,爷爷。”
卢珞棠用力点了点头,把布包紧紧攥在手里,像是攥着全世界最珍贵的东西。
接下来的几天,卢珞棠开始为去静心寺做准备。她用老乞丐给她的碎银子,在镇上的小铺里买了一件稍微厚实一点的棉衣,还有一些干粮,比如馒头和饼子,都用油纸包好,小心翼翼地揣在怀里。她还把那把小刀藏在身上,以备不时之需。
她每天都会去山上,练习走路,锻炼自己的体力。她知道,去静心寺的路不算近,她必须有足够的体力,才能顺利到达。她还会在山上练习奔跑、躲藏,模拟遇到危险时的场景,让自己能够更快地反应。
老乞丐看着卢珞棠的举动,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每天都会给她准备更多的食物,让她能有足够的力气练习。
离十一月初一越来越近了,卢珞棠的心情也越来越紧张,既期待,又害怕。期待的是,她终于有机会见到武珩昭,终于有机会迈出复仇的第一步;害怕的是,这次行动失败,不仅报不了仇,还可能会丢掉自己的性命,辜负老乞丐的期望。
十月三十日的晚上,卢珞棠收拾好自己的东西,把棉衣穿在身上,把干粮和碎银子揣在怀里,把小刀藏在腰间。她看着坐在门口的老乞丐,心里充满了不舍。
“爷爷,我明天就要去静心寺了。”
她小声说道。
老乞丐点了点头,眼神里带着一丝担忧,却还是说道:“去吧,孩子。路上小心点,遇到危险,就赶紧跑,别硬碰硬。”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的护身符,递给姜珞棠,“这是我以前在静心寺求的,你带着,保佑你平安。”
卢珞棠接过护身符,戴在脖子上,护身符是用红绳系着的,上面刻着一个小小的“佛”字,带着一丝温热的触感。
“爷爷,我走了以后,你要好好照顾自己。”
卢珞棠哽咽着说道,
“天气冷了,别再出去讨饭了,就在破庙里待着,我给你留了一些干粮,应该能撑几天。等我回来,再给你讨饭。”
“好,爷爷知道了。”
老乞丐的眼睛也湿润了,他挥了挥手,说道,“快走吧,早点出发,路上别耽误。”
卢珞棠点了点头,深深地看了老乞丐一眼,然后转身,朝着破庙外走去。
夜色很深,北风呼啸着,吹得她睁不开眼睛。她沿着熟悉的小路,一步步朝着小溪的方向走去,身后的破庙越来越远,老乞丐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夜色中。
她不知道,这一去,等待她的会是什么。是希望,还是绝望?是生机,还是死亡?
她只知道,她必须走下去。为了奶娘,为了卢家的人,为了老乞丐,也为了自己。
她攥紧了胸口的暖玉和护身符,加快了脚步,身影很快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破庙里,老乞丐坐在门口,看着姜珞棠消失的方向,久久没有动。北风把他的头发吹得凌乱,他咳嗽了几声,眼里的泪水终于忍不住流了下来。他在心里默默祈祷,祈祷这个苦命的孩子,能够平安归来。
卢珞棠走了一夜,天快亮的时候,终于到达了西山脚下。
她找了一个背风的山洞,稍微休息了一下。一夜的赶路,让她疲惫不堪,脚底的旧伤也隐隐作痛。她拿出怀里的馒头,啃了几口,又喝了一点随身携带的水,稍微恢复了一点体力。
天刚亮,她就朝着静心寺的方向走去。
西山不高,山路也不算陡峭。姜珞棠沿着山路慢慢往上走,路边长满了枯黄的野草和低矮的灌木。清晨的雾气还未散去,笼罩着整个山林,远处的静心寺若隐若现,像一座仙境中的寺庙。
走了大概半个时辰,终于到达了静心寺的山门。
静心寺的山门很高大,是用青石雕琢而成的,上面刻着“静心寺”三个苍劲有力的大字。
山门紧闭着,门口站着两个穿着黑色衣服的护卫,身材高大,眼神警惕地扫视着周围,应该是岐王府的人。
卢珞棠赶紧躲到旁边的一棵大树后面,小心翼翼地观察着。
山门周围很安静,除了那两个护卫,没有其他人。她知道,武珩昭应该还没到,她还有时间准备。
她在大树后面躲了一会儿,看到陆续有一些香客朝着静心寺走来,但都被门口的护卫拦住了,说今天静心寺被包场了,不对外开放。香客们虽然有些不满,但看到护卫们凶神恶煞的样子,也只能无奈地离开了。
卢珞棠心里暗暗庆幸,还好她提前来了,否则肯定会被护卫拦住,进不去也靠近不了。
她继续躲在大树后面,耐心地等待着。
太阳渐渐升高,雾气慢慢散去,阳光洒在静心寺的屋顶上,金色的琉璃瓦闪闪发光。大概辰时左右,远处传来了马蹄声和马车声,越来越近。
卢珞棠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她知道,武珩昭来了。
她赶紧把身体缩得更紧,透过树叶的缝隙,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
一队人马慢慢走了过来,前面是十几个骑着马的护卫,个个身材高大,腰间佩着长刀,眼神警惕地扫视着周围。中间是一辆华丽的马车,马车是用黑色的绸缎包裹着的,上面绣着金色的龙纹,一看就知道身份尊贵。
马车后面跟着几个步行的随从,还有一个穿着青色衣服的老嬷嬷,手里拿着一个拂尘,神情严肃,应该就是刘嬷嬷。
马车慢慢停在了静心寺的山门前,门口的护卫立刻上前,恭敬地行礼:“参见郡主。”
马车的帘子被掀开,一个穿着粉色衣裙的少女走了下来。
少女十三四岁的年纪,身材纤细,皮肤白皙,眉眼精致,眉峰微微上扬,带着一丝凌厉,眼尾却又带着一丝疏离,像一朵盛开在寒冬里的梅花,美丽,却又带着刺。她的眼神平静,甚至可以说是冷漠,仿佛对周围的一切都漠不关心。
这就是武珩昭。
卢珞棠的心脏“咚咚”地狂跳起来,她死死地攥着胸口的暖玉,指甲几乎嵌进掌心。
这是她第一次亲眼见到自己笔下的人物,那个被她设定为疯批女帝的人,此刻就站在她的不远处,真实得触手可及。
武珩昭抬眼看了一眼静心寺的山门,没有说话,只是迈开脚步,朝着里面走去。刘嬷嬷紧跟在她身后,其他的护卫和随从也都跟了进去,只有两个护卫留在门口守着。
卢珞棠看着武珩昭的背影,心里泛起一阵复杂的情绪。有恐惧,有仇恨,有期待,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没察觉的好奇。
她知道,她必须抓住这个机会。
她等了大概半个时辰,估摸着武珩昭已经开始祈福了,才慢慢从大树后面走出来,朝着静心寺的山门走去。
门口的两个护卫立刻警惕地看着她,厉声喝道:“站住!干什么的?”
卢珞棠停下脚步,低着头,声音带着一丝胆怯,说道:“我……我是来祈福的,求菩萨保佑我平安。”
“今天寺庙不对外开放,快走吧!”护卫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像是在驱赶一只苍蝇。
“求你们了,让我进去吧。”卢珞棠抬起头,眼里蓄满了泪水,声音哽咽着说道,“我爹娘都死了,奶娘也死了,我一个人孤苦伶仃的,只想求菩萨保佑我能活下去。”
她的声音很小,却带着浓浓的悲伤,让人听了忍不住心软。
两个护卫对视了一眼,脸上露出一丝犹豫。他们虽然是岐王府的人,但也都是普通人,看到这样一个可怜的孩子,心里难免有些不忍。
就在这时,刘嬷嬷从寺庙里走了出来,看到门口的情况,皱了皱眉,问道:“怎么回事?”
“刘嬷嬷,这个孩子想来祈福,我们正让她走呢。”一个护卫恭敬地说道。
刘嬷嬷的目光落在卢珞棠身上,上下打量着她。看到她脏兮兮的样子,还有眼里的泪水,刘嬷嬷的眼神里闪过一丝同情,但很快又恢复了严肃:“今天郡主在里面祈福,寺庙不对外开放,让她走吧。”
“求嬷嬷开恩,让我进去吧。”
卢珞棠跪在地上,朝着刘嬷嬷磕了一个头,故意把胸口的暖玉露了出来,“我真的很想求菩萨保佑,这是我娘留给我的唯一念想,求菩萨保佑它能给我带来好运。”
她的动作很自然,像是无意之间露出了暖玉。
刘嬷嬷的目光落在卢珞棠胸口的暖玉上,瞳孔猛地一缩,眼神瞬间变得锐利起来。她快步走到姜珞棠面前,蹲下身子,仔细看着那块暖玉,声音带着一丝颤抖:“这……这块玉,你是从哪里来的?”
卢珞棠心里一喜,知道刘嬷嬷认出了暖玉。她低下头,装作害怕的样子,说道:“这是我娘留给我的,她说这是我们家的传家宝,让我一定要好好保管。”
刘嬷嬷的目光紧紧盯着姜珞棠的脸,又看了看那块暖玉,眼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有震惊,有疑惑,还有一丝激动。她沉默了一会儿,说道:“你跟我来。”
说完,她转身,朝着寺庙里面走去。
卢珞棠心里一阵激动,她知道,她成功了。她站起身,紧紧跟在刘嬷嬷身后,朝着寺庙里面走去。门口的两个护卫虽然有些疑惑,但看到刘嬷嬷没有多说什么,也不敢阻拦。
走进静心寺,里面很安静,香火缭绕,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檀香。寺庙的庭院很大,种着很多松树和柏树,还有一个小小的池塘,里面结了一层薄薄的冰。
刘嬷嬷带着卢珞棠,穿过庭院,来到一间偏僻的禅房门口。她推开禅房的门,让卢珞棠进去,然后自己也跟着走了进去,反手关上了门。
禅房里很简单,只有一张桌子,两把椅子,还有一张床。
刘嬷嬷走到桌子旁边,坐下,看着卢珞棠,说道:“你叫什么名字?你娘是谁?”
“我叫卢珞棠。”
姜珞棠低着头,小声说道,“我娘叫卢明姝,是前镇国公卢承嗣的夫人。”
听到“卢明姝”和“卢承嗣”这两个名字,刘嬷嬷的身体猛地一震,眼泪瞬间涌了出来。她看着卢珞棠,声音哽咽着说道:“你……你真的是明姝姐姐的女儿?”
卢珞棠抬起头,看着刘嬷嬷泪流满面的样子,知道她肯定和母亲关系很好。
她点了点头,眼泪也流了下来:“是,我是。我爹娘都死了,卢家一百三十七口人都死了,只有我活了下来。”
刘嬷嬷捂住嘴,失声痛哭起来。她和卢明姝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姐妹,感情深厚。
卢家灭门的消息传来时,她正在岐王府里,被武崇烈禁足,根本无法出去,只能在心里默默为卢家哀悼。她一直以为,卢家已经没有活口了,没想到,明姝姐姐的女儿竟然还活着。
哭了好一会儿,刘嬷嬷才慢慢缓过来。
她看着卢珞棠,眼神里充满了心疼和愧疚:“孩子,苦了你了。都怪我,都怪我没能保护好你,没能保护好卢家。”
“不怪你,嬷嬷。”卢珞棠摇了摇头,说道,“我知道,你也不容易。我听说,姨母卢清漪也死了,她让我来找郡主,说郡主会护着我。”
刘嬷嬷点了点头,说道:“是,夫人临死前,把另一半暖玉交给了郡主,并用血誓逼迫她,一定要护着你,否则,她活不过三十岁。郡主一直都记着这件事,只是不知道你还活着,也不知道去哪里找你。”
她从怀里掏出一块暖玉,放在桌子上。这块暖玉和姜珞棠手里的那块一模一样,上面刻着一个小小的“昭”字。两块暖玉放在一起,严丝合缝,拼成了一块完整的暖玉。
卢珞棠看着桌子上的暖玉,心里一阵激动。她知道,从这一刻起,她终于有了依靠,终于有了报仇的希望。
“嬷嬷,我想见到郡主,我想让她护着我,我想为卢家报仇。”
姜珞棠看着刘嬷嬷,眼神坚定地说道。
刘嬷嬷沉默了一会儿,说道:“郡主现在正在祈福,不方便见人。而且,这里是静心寺,人多眼杂,万一被人发现你的身份,就麻烦了。等郡主祈福结束,我会把你的事情告诉她,让她想办法把你带回岐王府,暂时保护起来。”
卢珞棠点了点头,说道:“谢谢嬷嬷。”
“不用谢。”
刘嬷嬷摸了摸她的头,说道,“你先在这间禅房里等着,我去给你拿点吃的和干净的衣服。记住,不要出去,不要让任何人发现你在这里。”
“我知道了,嬷嬷。”
刘嬷嬷起身,走出了禅房,反手关上了门。
卢珞棠走到桌子旁边,拿起那块完整的暖玉,紧紧攥在手里。玉的温润透过掌心传来,带着一丝奇异的暖意,驱散了她身上的寒意和疲惫。
她终于找到了武珩昭,终于迈出了复仇的第一步。
但她知道,这只是开始。接下来,她要面对的,是更加复杂的局面,是更加危险的挑战。岐王府里危机四伏,武崇烈生性多疑,姜承业和玄鸦还在四处寻找她的下落。她必须小心翼翼,步步为营,才能在这个残酷的世界里,活下去,报了仇。
她靠在椅子上,闭上眼睛,心里默默想着。
武珩昭,我们终于要见面了。
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
禅房外,香火缭绕,钟声悠扬。阳光透过窗户,照在姜珞棠的脸上,给她带来一丝温暖和希望。
(留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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