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终章·劫狱

走出监牢,苏云溪双腿发软。

她回过头,仰头看向大理寺威严冷冽的匾额,握紧手里容润给的探监玉牌,头晕目眩。

她不是个傻子,怎么会不知道段铮选择此时坦白,用意为何?他本可以瞒她一辈子,她永远都不会知道。至于感情到底是真是假,这么久了,她一路走来,不可能连这点判断能力都没有,他胡乱说几句,就信了。

怎么才能救他们出来?

猛然想起容润那句“野火不尽,春风始生”,脑筋一动,难道他是要她……

远处一个白色的影子,她几乎看不清那人的脸,等走近才认出来。

是玉琳秋。

他大概是还未痊愈,看起来也是有气无力的样子,沉默着立在一棵光秃秃的树下。苏云溪要回去,必须经过他身边。

她挪动步子过去:“玉公子。”

隔着一人的距离,一同往前走。

“这次的事我很抱歉。”玉琳秋对她说,“你有什么若需要我帮忙,你尽管说。”

帮忙?苏云溪摇头。

他父亲告发陆蘅牵连段铮,他妹妹紧随其后把消息散布给段萱,故意夸大其词害她难产,段家已经伤痕累累。

“不用了。”她淡声,“就当偿还了我与陆听雪欠你兄长的债,终究是我们两个对不起你们家,如此也是应分。”

只不过段铮扛走了她那一份。

玉琳秋也不再说话。

走回国舅府,苏云溪一脚踏上台阶,又转过身。

“玉公子,是我有错在先,你爹追杀我,还狠心杀了我那几只猫,我也认了,也知道你数次救我,如今我也付出了巨大的代价,也算偿还了。”

“往事已矣。”

她不再停留,往院内走去。忽然又掉转脚步,出府去往远处。

治安署暂闭,狸奴居铺门也紧关着,不知道里面的情况。

刚回到府里,马管家气喘吁吁拿来一封信,说是一个姑娘送来的,模样很是阳光,长得像一朵向日葵。

苏云溪立刻知道了是谁。

信上只寥寥数语,大抵是说让她不用担心,自己会把狸奴居的猫照顾好。

她放下心,开始着手自己的事。

听到苏云溪整个的打算,季俞一对眼珠子差点整个掉下来:“你疯了?你敢劫狱?”匆忙捂嘴,“疯了?不想活了?”

眼前的女子一脸理所应当,并不觉得自己的想法有任何不妥:“不能再拖了,不知道什么时候两杯毒酒下来,就再也没机会了!”

“我放一把火,到时候就全部推给我,反正我劫定了!”

季俞捂住眼睛,艰难地点了点头。

三个时辰之后……

容润在一股巨大呛人的烟火气里,把一条毛巾摔在苏云溪被烟熏的黑一块白一块的脸上,说话都带着火星子:“把脸擦了!”

苏云溪抓过毛巾胡乱蹭了几下,手里的毛巾成了黑色。

“胆子越来越大了,你能不能让我消停几天?滚回去,半个月都不许出门!”

“我不滚!!”她脸颊通红,激烈反驳,“要不姐夫你也送我进去吧,反正他在那里,我正好去找他!”

容润脸色越发难看。

苏云溪梗住脖子就不滚。

“你到底想怎么样?”年轻的帝王属实没了脾气,口吻无奈,“他还没死,你就要先把你自己弄死吗?”

苏云溪这才找到机会。

“此事的原本,皇上当知情,我爹也不是有意的,既然一切都是意外,陆家也为他们的疏忽付出了代价,为什么不能大笔一挥,放过陆蘅?”

她表情越发凝重:“他那个时候才十岁,被人欺负被人打,能活下来全靠命大,皇上是贤明之君,难道不该保护无辜可怜的百姓吗?为什么他都已经那么惨了,还要让他去死?”

“而段铮他,他又犯了什么错,该死的人是我才对!”掩面大哭起来,眼泪冲刷过脸上的烟尘,划出两道清晰的黑色痕迹。

“我这就回家喝毒药,一了百了!你放过段铮!他还没有见过他的小外甥!”

提着裙子往外冲,看起来是认真的,跑到门口,被眼尖的侍卫拦住。

“回来!”

身后,容润低声吆喝:“朕保证会想办法,给你一个合理的解释。”

苏云溪模糊着泪眼,看到皇帝一脸神秘,郑重许诺。

胸腔里心稍稍放下。

结果第二日,就听到传来宣判,一日后当街斩首。

苏云溪急怒攻心,要不是季俞死死按着她不放,定是要闯宫跟皇上理论,不得出个结果,势必血溅当场。

“云溪,这是个机会!”季俞硬拉她坐下来,给她分析,“之前在大理寺内不好下手,人拉出来放到大街上,岂不是更加容易?”

季俞思忖。

“或许皇上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杀人,他也舍不得,只是毕竟是皇帝,不能不要面子,所以才千方百计暗示你。”

“笨蛋,火应该这么放才对!”拿起一杯花露递给她,“别急,喝了它,我们好好计划计划,可不能辜负皇上的一片苦心!”

苏云溪端住杯子却开始犹豫:“会不会连累你们?”

季俞托住巴掌小脸,表示并不害怕:“反正有你在担着,我不怕!”

除了赵羽霖,季俞还拉来了谢灵和薛乔,薛乔又联络其他朋友,很快,劫囚小分队组建完毕。

苏云溪看向谢灵。

“我算半个玉家人,这事你就让我出点力吧,不然怪难受的!”谢灵举手发誓,“绝对不出篓子!”

薛乔握住谢灵的手。

苏云溪倒是不担心她。

不管有没有她,只怕玉汝成都不会放过他们。他每一次布局,目的都很清楚直白,就是要他们的命。

在心里默默祈祷,一切顺利。

所有人都静静等待明日。

入夜,苏云溪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屋里明明温暖如春,窗台上兰花都在肆意盛放,她却只觉得冷。

透骨的冷,就算是裹上再厚再暖的棉被,也无法缓解。只得蜷成一团来抵挡那冷意,连手脚都拼命叠在一起,恨不得彻底融成一团。

可还是冷,就好像身体里有一个破洞,所有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热气,招呼也不打一个,全都不客气地从洞里流走,只余满身霜雪。

以前怎么就不觉得?那两年他不在,她也从未觉得长夜如此难熬。如今是怎么了,这么矫情?

在那种地方,他会不会冷?

胡乱想着,只觉得脸发痒,用手摸,才发现满脸是泪。

缩成一团,也不知道何时昏昏睡了过去,再醒来时天已经大亮。

勉强振作起精神,看着镜子里的脸,苏云溪暗暗定下心神。

时候到了,囚车从大理寺后街出发,街上人越来越多,有大惑不解的,有骂骂咧咧的,也有沉默不语的,还好,没有砸烂菜叶臭鸡蛋的,倒是让两个人都干干净净。

苏云溪换了普通装扮,挤在人群里,听着身边此起彼伏的议论,大多都是可惜,抬起头望向车上的两人。

她不知道他们两个到底会不会知道皇上的想法,猜测是不知,然而两人都没有惧色,甚至还互相调侃。

“一会儿你先死去!”

“你先!”

“行,那我先。”

“还是我来吧,谁让我比你大,我给你领路!”

“就大几天而已,也要占便宜!”

“那也比你大,不如叫声来听听。”

段铮自然是没有叫,他转头,目光掠过层层叠叠的人群,准确落在最中央那个素发简服的女子身上,突然笑意加深。

陆蘅淡然转开视线。

不知何处传来一声惊呼,有几个黑衣人自远处的房檐上飞身而去,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负责运送囚车的官兵立刻严阵以待。

于人群里,各处都有涌出的人,闹闹哄哄挤挤扛扛,将囚车队伍彻底冲散。

苏云溪亲眼看见,有两个官兵跳上车,持刀砍断锁链。刀劈在铁上迸出的火花四处飞溅,闪了她的眼。

她的身边多了两人。

终于恢复秩序,囚车早就空了,为首的长官捂着流血的手臂,大喊“去追”。无人在意,同时消失的,还有人群里一个容貌颇为清秀的路人。

一辆马车在山路上飞驰,远远离开云京城,去往山野林间。

车外,一个身穿囚服的男人安静地持鞭驾车。

车内,两个人各自沉默着,互不搭理。

“你跑就跑,带我干什么?”苏云溪踹了段铮一脚,“我过得好好的,为什么要跟你去流浪?”

“你以为你不走,皇上就不知道是你?”段铮目不转睛盯着她,只想把她狠劲揉进怀里亲到窒息,顾虑着自己一身脏囚服久没清洗,终于还是没有动手。

“那又如何?”她傲气十足,“我才不怕!”

今日的人里,肯定有容润派来的人。而且只有她走,才能洗干净其他人的嫌疑,把所有罪名一同带走。她想跟他走,哪怕从此以后流亡民间,也不想再失去他。

但……这人秉性实在太差,说出来他会骄傲,默默咽下。

段铮语气低沉下来:“夫人,我如此待你,为何还要救我?”

夫人?

苏云溪一声冷哼:“你都要跟我和离了,我不是你夫人,从今往后请叫我苏姑娘。”

“苏,姑娘?”段铮斜眼,“你是吗?”

“……”

“都是你!我又不是为了救你,是为了别人!你只是个顺带!”她一脚飞过来,紧跟着又是一脚,踢得还挺疼,疼到他有些丧失理智,浑浑噩噩间手一伸就把放肆的人紧紧搂进怀里。

“顺带也好,都好!只要你心里有我!”

“谁让你抱我的?”她死扭活扭,又掐又拧,却并不驳斥,“信不信我弄死你?”

“信。”

饱含着伤痛的一个字,带着巨大的痛楚砸落在耳际,苏云溪安静下来,感觉到段铮的泪落在脸上。

一颗,又一颗,顺着下颌滑入衣领。

滚烫,很快变得冰凉。

“你可以弄死我,我再也不走了!”

气息灼热袭人,愈发无赖。

怀里的人还是挣脱开来,一根手指抵住他的胸膛不许再靠近:“脏死了,撒开!我告诉你,你不走不代表我就不会走,我现在还生气,小心我把你送回去!”

段铮举手投降。

车里吵吵闹闹,车外,陆蘅看到远处一圈黑影正追随而至。

“有追兵,小心!”

他利落地将车头一拐,加快车速。前路越发崎岖,车身开始猛烈摇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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