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XXV. 未曾安息的过去

*道具收集——博古架:锉刀,面罩,锯子;已消失:带有斗笠图案的木牌;使用中:底面柔软的旧皮鞋*

*玩家I位置——走向房屋深处。失忆者——墙背后的未知空间。决定向玩家I讲述自己遇到的奇景*

*事件回溯:

鸠奈斯男爵从一座装潢浮华的密室,来到夜色中库伯尔把守的陈旧小屋。

前一座密室里,放着角柜、书桌以及高大的立柜。立柜旁挂有小男孩画像和天使胸像。房间出口是带有三重机关的大门。每一重机关都是一幅漆画,画板下装置着一个密码轮。

密码的线索分别是:

带有“斗笠”图案的木牌。藏在书桌上的玩偶中,需要将玩偶的姿势与男孩画像摆放一致才能取出。

天使胸像,相框背面刻着“折扇”图案与密码。要将画像翻过来才能看见。翻转后,画像被银白霜雪封印。

锯子和旧皮鞋,分别刻有“纸伞”图案和密码。锯子最初是断开的,用铜线捆好后图案才会显现。在看到皮鞋上的密码时,也会看见刻在旁边的一行文字:“必备。记得带上”。

只有找到这些提示,才能开启大门,来到月夜里上锁的房屋。

但这不是最重要的。

重要的是,反过来讲,如果能到达小屋,就一定看见或者收集过上述物品。

例如那双旧皮鞋。在冰冷且铺着陈旧木板的房屋里,唯有穿上柔软的皮鞋才能躲避库伯尔的追踪。否则男爵根本寸步难行,只能趴在地上艰难地匍匐了。

但,这种情况几乎不会发生。

因为男爵解开了上一间密室的大门。所以他才会出现在房屋里。

所以,他必定破解了大门的机关,必定找到了皮鞋,发现了刻在鞋子底面的密码。

并且在读取密码的时候,看见那句提示:“必备。记得带上”。

已在密室中经历磨难的男爵,是不会对这句话视而不见的。

因此,能够去到小屋的男爵,已经准备好了在屋里行走的鞋子。结界完成了一个闭环。

而男爵搜集到的物品并不只是旧皮鞋。

其他的那些道具,男爵做出的其他举动,也都暗藏着某种预设吗?

——密室到底要把人带去哪里?

又是谁,铺设了事物背后的种种逻辑呢——

*

失忆者决定说出自己遇到的事,可是突然间,房屋外响起了库伯尔的呼喊声。

他慢慢靠近过来了。房间里不能再有任何动静,然而就在这时,鸠奈斯男爵却意外开口,压低声音对失忆者说:

“不,我想你可以说话。

“他不会听见的,因为按照逻辑,你根本不在这座房间里啊。”

“什、什么?” 失忆者猛地一愣:

“可是上一轮循环终结,就是我说了话——”

“不,那并不是你……

“他听到的是我。在你说话后,我惊讶地叫出来,是这叫声触发了库伯尔的警觉!”

鸠奈斯男爵思绪飞转,几乎恳求失忆者相信他:

“我不能再出声了,但你要把知道的事情说出来,或许能得到什么线索!

“别胆怯,我们没有时间可浪费——”

然而话音未落,木门外的老巴斯一阵嚎叫,在人声的挑衅下疯狂拍打起门板。再这样下去会引起库伯尔怀疑的,鸠奈斯男爵暗骂一声,攥紧拳头被迫停下来。

他没办法再说服失忆者了。就连敲打墙壁传递信号也不行。

库伯尔的声音从屋外传来:

“哦,老巴斯,你到底遇见什么了?不会有人闯进门里了吧?”

房屋里一片寂静。给人一种无望的挫败感,仿佛时间就在这寂寞中空虚流逝。

可是,刹那间,失忆者怯懦地打破了沉默:

“那、那个,我真的可以发出声响吗?……”

他用几乎微不可察的声音试探着:

“我,我想讲的是,原本我在一条长长的走廊里,突然,没有尽头的长廊出现了一点亮光,走进去是一片无边无际的草地——”

他说完一句立时停下来,惶恐地等待着房间外的反应。

片刻后,库伯尔说话了:

“……那把老掉牙的破门锁,准会被什么小偷毛贼给盯上。真让人心里不安生!”

“……老巴斯,怎么还在叫唤,不会是抓住什么兔子或者黄鼠狼正洋洋得意吧?”

声音响亮得令人恐惧。可话题却很涣散,像是没有意识到房间传出过声响。

就连门口的老巴斯也丝毫没有表现出亢奋。失忆者喘了口气,声音颤抖地继续讲:

“听不见是吗?听不见我就接着说了?——

“我,我讲到哪里了,哦对,草地……草地很美!

“应该是夏天的时候,阳光像水一样流在草叶上,让人觉得一点忧愁都没有——……”

他稍许放松下来,话语也慢慢变得舒缓和生动。房间外,夜色如常,一人一狗都没有任何异动的迹象。

鸠奈斯男爵忍不住扬起嘴角。

果然,他的猜测是正确的。出于未知的原因,失忆者并不属于密室游戏的一部分。他没有进入房间的循环中,也不会触发库伯尔和恶犬的追杀。

鸠奈斯男爵一面思索,一面在房间中慢慢走动起来:

——这小子见到的东西也是那么虚无,在美丽的草地上游荡,和寻找线索没有半点关系——

然而正想到这里,男爵身形一颤,脚下的地面竟猝的开始晃动。“啊——!”他慌忙向旁边跳开,这才发现,原来是一块地板松动了。

鸠奈斯男爵一把捂住了嘴:该死!

他心里升起一股寒意:就连穿上旧皮鞋也不能万无一失吗?该不会是什么陷阱,故意要我发出声音?!

所幸男爵反应迅速,在出声前紧紧堵住了自己的嘴。墙壁对面,失忆者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仍然沉浸在草地上温暖的回忆中:

“我在阳光下到处走着,看见草地上有一个野餐篮。里面放着食物,还有许多玩偶:小男孩、小女孩、以及白色长发的魔术师。

“附近一定有人,带着孩子在草丛里野餐。

“我想找到他们打一声招呼。这时,远处有一个人影闪过,我立刻追了上去,看到他手里抱着一个大盒子。

“那人一边奔跑,一边像是拓宽了草地的界限。草坪尽头忽然出现了一座房屋,很宽阔,门廊里还铺着华丽的地毯——”

失忆者蓦地停下来。许久没有出声,像是记起了什么令人不安的事。

鸠奈斯男爵心头一阵狂跳:

“奔跑的人”?

又是哪个神出鬼没的npc?或者直接就是villain?

男爵也无法设想,失忆者这样富裕的人,他所谓的“华丽”该有多么奢侈。那座“宽敞的房屋”,会是怎样令人瞠目结舌的景象呢。

失忆者低低地开口,声音有些异样:

“那个人,拉开门跑进了屋子里。

“我从未进入过那座房屋,不敢跟着他上前。可是……可是我看见他手里的盒子很漂亮,还系着巨大的蝴蝶结,让人充满好奇。

“我于是追了过去。

“进入屋子的时候,那个人不见了。房间里停着一座马车,非常精致,用蕾丝和玻璃球装点起来。车厢的门里,放着那只系蝴蝶结的盒子。”

他说到这里喘了口气。

鸠奈斯男爵也紧紧皱起眉头。他来到房屋中央的屏风前,或许是气氛太过紧张,画屏上渺远的东方场景显得有些灼目。

宫殿里的皇帝。喝茶的大臣。龙形船只上的贵妇。望向楼宇的诗人。草丛边抽烟的男人们。仿山水画的笔触让人惊心动魄,好像每一个墨点都隐隐地开始蠕动。

这时,库伯尔来到了门廊附近。他无比错愕地突然叫道:

“噢我的天,我才看见,门廊的蜡烛为什么还亮着?”

“……真有人半夜里来过?!我倒要看看!!”

房间外响起狂奔的脚步声。失忆者吸了口气,发着抖慢慢讲述道:

“我看着马车里的盒子,走上前,进入了车厢里。

“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套华美的、我从来没有见过的昂贵衣服。

“上面有绣花和玻璃扣子,是我一直想要的东西。我激动地伸手去拿,可就在这个时候,身旁的光线一暗。

“车厢的门被关上了。

“车门外,有一个声音远远对我说道:

“‘再见了,好好长大’——”

他的声音低下去,描述的内容却让人惊心动魄。

与此同时,房屋外传来库伯尔暴烈的砸门声:

“这破门锁又松了,插了钥匙也打不开!

“真想拆下来大卸八块!!”

失忆者哆嗦着,在巨大的噪音中止不住喘气:

“我在阴沉沉的车厢里拼命推门,那扇门实在太重了。”

“突然,我用尽力气把门撞开,发疯一样向外跑出去。可这时,有人突然抓住我,扔回马车,锁上了门。

“他并没有伤害我。但是一瞬间,我感到马车开始移动,越来越快,几乎腾空地向前飞奔去。

“这个时候,车厢外面有人开始说话。

“是驾车的车夫。一面抽动马鞭一面对我说:

“‘面对新的生活吧,孩子。他一个人很难照顾你。去和你的同伴待在一起吧。’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觉得车厢里空荡荡的,谁也没有。

“我太难过了,在空荡荡的车厢里晕了过去。

“等再醒来的时候,眼前已经是一个陌生的地方。”

失忆者说道,在咆哮与狗吠中,声音像一朵飘忽的、一触即破的云。

“四周有很多楼层,很多房间。

“我在其中孤零零地走着,没有别的人一起。路过一面墙壁时,我听到好像有狗叫声传来。每过一阵,叫声就会响起,之后消失。我朝声音的方向走过去,然后发现,你好像就在墙壁的后面。”

“就是这些。”

他讲完了。可是失忆者的讲述,却带给人更大的空缺感,让人觉得心里都失落了一角。

恰在此刻,库伯尔也停止了拍门,如梦初醒地忽然喃喃道:

“噢,我是在发酒疯对吗。竟然向一个冷冰冰的门锁又打又喊。

“噢,老巴斯,你说我到底在干什么呀……”

双重的安静里,鸠奈斯男爵呆呆地站立在原地。

他无法理解失忆者的遭遇。不知为什么,那些经历总让男爵隐隐感到熟悉,虽然光怪陆离,却好像不久前曾见到过一样。

——难怪他变得那样冷漠和茫然,原来是遭到了这样的折磨——

鸠奈斯男爵咬紧牙关,忽然抬起头,充满血丝的双眼瞪向面前的那扇屏风。

他一直都想逃出结界,可逃离的愿望从未像现在这样强烈过:

——你以为肆意虐待,我们就会轻易屈服吗?!

你这该下地狱的恶魔——

鸠奈斯男爵赫然抬起手,暴怒地转动起密码轮。

宫殿。饮茶。龙船。楼宇。草丛与农人。

对应的图案是城堡、茶亭、湖、城市和田野。

——你错了,白色舞姬,我们会逃出去,会为了摆脱痛苦而战——

鸠奈斯男爵转动密码,狠狠朝着屏风推去。

——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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