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正在森林里奔跑……

但我并不会对此感到惊讶，我来过这里，并且很熟悉。

我开始觉得自己已经跑了很久、很久的时间——但即使我的双腿已疲惫不堪，太阳却还没有升起，仿佛这里不存在太阳。

我在想，为什么会这样呢？

我确信，在我奔跑的过程中，我已经看到了这一切。

我看到了乳白色的月光洒在凹凸不平的林地上所化成的奇怪图案，我看到了诡异地伫立于地表的树木，好像一座座祭祀异邦神明的石碑。

我记得我看到过，为什么它们又出现了？

这里真的有尽头吗？

我看到了试图缠住我的邪恶的荆棘，也见到像比她更老的女巫的手指般粗糙的树根，试图绊倒我。

我割伤了自己的脚，我扯破了我的裙子。

隐约中，这熟悉的场景让我记起，我曾走过无数条道路，却都以失败而告终。

这真的只是我第二次进入这片森林吗？还是说，这只是我记忆中的第二次？而在此之前，我曾来过无数次，却失去了相应的记忆？

我曾满怀希望。

而现在希望已逝。

【亲爱的，虽然你你还没有屈服，但迟早会的，你已经属于我了。】

【为什么你还要逃跑呢？】

【傻姑娘，我已经让你受了这么多苦，你真以为你能逃离我吗？】

【想从我的怀抱中逃脱是没有用的——而且，也许我可以直白地说，我很伤心你竟然有这种企图。】

【你和我在一起不幸福吗？】

我不记得，但我有一种感觉，她说得没错，好像一开始的时候，我和她在一起很幸福。

那为什么我要逃离？发生了什么？我遗忘了什么？

【不过，没关系。】

【你是个顽固的小家伙，也许你认为这次情况会有所不同。】

【你一直都这么认为。】

【所以你才会逃跑。】

【尽管你的眼神里充满恐惧，但我看得出，你的决心尚且没有燃烧殆尽。】

【它的火花依然存在——而我打算永远地熄灭它。】

【亲爱的，你知道吗，试图摆脱女巫的诅咒是毫无意义的，在这片由我自己的力量构建的幻影森林里，我即是创世女神，大地之母。】

【即使你脚下生风，踩过高高的草丛、散落的树叶和丑陋的蘑菇，你也依旧在我的掌心里。】

【我不会让你轻易逃脱的。】

【但是，很好。】

【如果你坚持要玩这个小游戏的话，那我就纵容你。】

【我陪你玩。】

【我们说到哪了……哦对。】

【你依旧在森林里奔跑。】

时值深夜，天色黑似沥青，黑夜给森林披上了一层诡异的面纱，繁密的枝丫在夜色中扭曲变形，仿佛隐藏着无数不可告人的秘密。

只有乳白色的月光或许能够照亮我前方的路，但它却无法亮及我。

四周的树好像祭祀神明的石碑那样，古老、高大，沉默地伫立于地表，几乎遮蔽了光线，让我没来由地心慌，仿佛我永远逃不出去。

我看不见自己正在前往何处，就算我在更合理的时间点逃跑，有阳光的指引和助力，也无济于事，结果并不会更好。

我不知道自己正在前往何处，我没有地图，没有规划和路线，什么都没有，我只是拼命地跑，越快越好。

我就像是一只惊弓之鸟，焦虑不安、思绪纷乱，脑海中也没有目的地。心脏的每一次跳动都像是在胸膛里猛烈地撞击，让我感到一阵又一阵的眩晕。

我别无他求，一心只想逃离。

我不能让自己被抓住。

【但是我认为已经太晚了。】

一旦被抓，我很清楚我将会被毁灭，我不清楚那时我是否还有反抗的勇气。

因此，就算我的双脚尖叫着乞求怜悯，哪怕是停下来一下也好，我也不能有一刻的停留。

我跑啊跑，跑啊跑，终于，抵达了一处三岔路口。

三条道路向前方的森林延伸，看不见路的尽头。

算上我来时的路，一共有四条。

不过，我当然不能回头，毕竟已经花了那么多力气跑到这里。

我全心全力地向前奔跑——不是第一次，而是第二次！

……或许是不知道第几次。

【亲爱的，你还要反抗我么，那么多次的死亡不够吗？】

【你的心中无比害怕，要如何做得到呢？】

【我听见你的牙齿在打架。】

【我看见你的双腿在颤抖。】

【你的恐惧一浪高过一浪，比任何香水都要浓烈。】

【真不知道你是怎么坚持下来的，到现在还不放弃。】

我不能回头，我怎会回头呢？

现在，这三条路都有路标指引，我知道身处森林深处这是个奇怪的景象，但现在的我应该已经习惯了怪诞。

天很黑，但这并无关系。

我见过这个路标，因此很清楚每条路都会把我引向何方。

【亲爱的，我想说的是，你的命运由你决定。】

【但你我都心知肚明，这是错的。】

【在你再次签下契约的那一刻，你的命运注定将由我操纵，且永远如此。】

【我说过，如果你想要毁灭契约，需要付出更大的代价。】

【我们真的要再来一次这样的折腾吗？】

【你不会有新发现的，你知道的。】

【掘墓人、人鱼和公主不会偏离已经为她们准备好的剧本。】

【老实说，我没想过要为她们准备更多的答复。】

【如果这是你想要的，那么我会为你准备。】

【去吧。】

【一而再、再而三地丢掉自己的性命。】

【埋葬于爱。】

【溺死于爱。】

【吞噬于爱。】

【然后，当你再也无法忍受时，就再次投身于我的怀抱，让自己体验到人类从未有过的爱。】

【你再也不会孤单了。】

如同爱人亲密的低语，她努力地诱惑着我，试图让我堕落。

我的脑海中滑过几个片段，都是她在游说，而我清楚地知道，每一次我都没有答应。

为什么说每一次？

我忘记了多少？我为何要逃离？我……为什么不记得该如何逃离出去？……我需要做什么？

我惊恐地发现我的大脑如同蒙上一层雾，许多过去的记忆无比模糊，不只有微不足道的，重要的记忆也破碎不堪。

她说的诅咒，她说的再次签下契约，她说的我想要毁灭契约，以及这片幻影森林，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对这些好似习以为常，但当我仔细去想，却发现我对它们毫无印象，仿佛未曾发生过，那我为何会有“我知道它们”的熟悉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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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