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让我来告诉你如何逃离,毕竟我是个仁慈的女巫,不忍心看你如此无助。】
【你要找到一切背后的真相,回馈她们,让她们的生命归于寂静,如同曾经的你一样。】
【去吧,用尽一切尝试逃离我吧,亲爱的,我等着你。】
【就从掘墓人开始吧。】
当我再次睁开眼,我已经离开了那个阴森、寂寥的森林。
月亮高挂在头顶上方,如同镶嵌在沥青中。那轮明月好像灯泡,又好像海里的珍珠,或者是皇冠上的钻石。
月光洒落在村庄,像是给它穿上了寿衣。
破烂不堪的茅屋和木屋没再分走我半个眼神,即使是墙上和窗户上像一只只窥视的黑眼的破洞也不再令我恐惧。
空气中隐约弥漫着尸臭,夹杂着香甜的气息,古怪至极。
这股香味是什么?为什么和城堡里若有若无的香味一模一样?
我径直向前走,我知道掘墓人在哪——如果没有意外的话——教堂周围的墓地里,我需要找到她。
并无意外,当我找到教堂,掘墓人还在相同的位置——藏在教堂的阴影里,像一只悄无声息地潜伏的猫,又像一只鬼鬼祟祟的壁虎,紧贴墙壁以躲避阳光。
站在她看不见的位置,我静静地望着她。
掘墓人曾经埋葬过我——因为她爱我,就像她深爱她的母亲、弟弟们和父亲一样。
她埋葬了他们,她认为埋葬我是对我好——可以结束我的痛苦——这何尝不是她在结束自己的痛苦呢?
她没有答应她父亲的请求帮他结束痛苦——杀了他,因此给她父亲带去了更多痛苦,所以当我在梦中无意识时请求她帮我结束痛苦时,她做到了,甚至没有等我醒来就将我埋葬。
我爱她,她也说爱我,可她真的爱我吗?
她不理解我,只因为我说了和她父亲一样的话,她就一意孤行地将我埋葬,并固执地认为是对我好,能减少我的痛苦。
我因为她而更加痛苦。
我因为她的爱而埋葬。
可那不是爱——虽然我没有经历过多少爱——但爱不应该给人带去更多痛苦,或者死亡。
她不爱我,她只想占有我——以一种永远不会离开她的方式。
冰凉的液体将我的思绪从上一次经历中拉回,我发现我在流泪。
是为她吗?还是为我自己?
都不重要了,尽管我对她的爱还未完全磨灭,但我更想逃离,不只是森林,而是她所构建的世界。
逃离似是我的执念,即使我不记得为什么,但这个执念仍然凌驾于一切之上,包括我对她的爱。
因此,我要回馈掘墓人——让掘墓人的生命归于寂静,将掘墓人埋葬。
这不就是她的意思吗?我会做到的。
我细细地观察掘墓人,她还在做相同的事——挖坟墓。
她的动作极其熟练,重复将铲子插进土里,然后带起一小片飞扬的泥土。
缓慢、规律、重复,甚至像是一个机器,在执行一个稀疏平常的任务。
我应该察觉的,她的行为不像是正常人,谁会在深夜时分挖坟墓?谁会如此沉迷于挖坟墓?
她早已疯魔。
我要将她埋葬,那么,我需要学会如何挖坟墓。
我窥视着,对如何挖坟墓有一个大概的了解,并且大致想出一个或许可行的方法后,我决定靠近她。
她的感官依旧敏锐,我看到她停下铲土的动作,然后缓缓转过身来。
我对上了她的目光,霎时间,我的呼吸似乎短暂地停滞了一瞬。
如果不是逃离的念头占据我的脑海,恐怕她又会填满我的心。
她的眼睛是冰块一样剔透的蓝色,犹如阳光下碧蓝的湖水,眼眶略深,给人一种沉静而内敛的感觉。
她似乎蕴含着哀愁,又透露出一种难以名称的孤独与寂寞。
我猛地回过神来,当我脱离出对她美貌的沉醉时,我注意到她脸上的喜悦,但很快就被她掩盖住了。
在掘墓人说话之前,我抢先开口,以一种感恩的语气:“真是太幸运了!我终于再见到一个人了!我还以为这世界上只剩下我一个活人了!”
掘墓人眨了眨眼睛,表情变得惊讶,而我直接走上去握住了她攥着铲子的手。
“我的村子发生了瘟疫……他们都死了!而我恰好不在……我刚刚在你的村子里没有看到一个人,你们的村子,也发生了瘟疫吗?”我刻意把音量提高,装作激动的样子对我的演技来说是个不小的挑战。
她注视着我,缓缓地点了点头,神色间带着悲伤。
“我很抱歉……你跟我遭受了相似的苦难,我不应该提起的……”我低下头,松开了她的手。
“这不是你的错,谁都无法控制这种事,你不需要道歉,”掘墓人的嗓音依旧沙哑低沉,她语气温和地宽慰我。
似是注意到了我的狼狈外表,她再次开口,“你愿意来我屋子里吗?——吃点或喝点暖和的?我看你……或许需要休息。”
我表现出思索的样子,而心中早已同意。
我需要接近她,亲近她,才有机会实现我的目的。
女孩把我带到教堂不远处的一座简陋小屋,屋内陈设相比上次并无变化。
空气中弥漫着烹饪的香味,夹杂着另一股不属于食物的香甜气味。
我的注意力被这股香甜气味吸引,它比我在村子里时闻到的要浓得多。
掘墓人的家中为什么会有这股味道?而且这么浓?
我看着她径直走到悬在火上的锅前,用勺子搅拌了一下,然后,把勺子凑到嘴边,品尝里面烹饪的食物混合物。
“嗯,这样应该差不多了,很香……”她自言自语道。
她把勺子放回原位,然后冲我微笑:“你想吃点什么吗?你应该走了很远的路,一定饿了吧。”
我好奇地望着那一锅食物混合物,其中也带着香甜气味。
“这是什么做的?闻上去很香,我以前从没有碰到过,”我指着食物混合物。
“嗯……这是人鱼肉,最近才有的,我以前也没有碰到过,”她拿起边上放的两个陶碗,正准备往里面倒。
人鱼肉?我瞬间就想到了人鱼。
我连忙制止她往第二个陶碗里倒食物混合物的动作,对上她疑惑的视线,勉强露出一个微笑,“……以前从未吃过,我可能吃不习惯,还是不要给我了,浪费就太可惜了。”
这居然是人鱼肉?这竟然是人鱼肉!回想起上次吃下去过的食物混合物,我强行抑制住涌上喉咙的恶心感和胃部的翻腾感。
人鱼除了有尾巴,还能在水下生活外,其表面看上去和人类并无区别,吃人鱼肉……和吃人肉有什么太大区别?多了一个鱼字就忽略了前面的人字吗?
我不敢再想,掘墓人对此习以为常,是不是已经吃过很多人鱼肉了?她对此毫无感觉吗?
我切实地体会到,我们观念的差异和巨大的不同。
掘墓人没有对我的说法表示意见,她点了点头便收起了另一只陶碗。
接着,她端上面包——从成色能看出放了许久,非常厚实。
“家里食物不多,只有汤和面包。你不喝汤的话就只有面包配水了,”她给我端上一杯水,露出歉意的表情。
我感谢她的招待,狼吞虎咽地吃完了食物,她看着我进食的样子,发出咯咯的笑声。
掘墓人微微笑着,喝下最后一口人鱼汤。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