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我填饱肚子后，我开始琢磨如何了解更多有关村子的事情，或许可以试试提问。

“你们的村子……只剩下你一个人吗？”直白的问话的确不够礼貌，但我别无他法。

果然，她的神色染上了一丝悲伤，声音也变得低沉，“是的，发生了瘟疫，只有我一个人了。”

“我不知道我们的村子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悲剧……或许是因为吃了不干净的食物？”

我描述着不存在的村子，试图和掘墓人产生联系和共鸣。

之前在历史课上，老师有提到过瘟疫的事情，但关于如何产生她从未讲过，我只能进行简单的猜测。

掘墓人摇了摇头，“我不清楚，村子里怎么会有不干净的食物呢？我和村民们吃的没什么差别，如果真的是因为食物，为什么我会没事呢？”

不干净的食物的猜测只是我的灵光一闪，毕竟刚刚才见到人鱼肉，很容易产生联想。

不过仔细一想，人鱼作为一种人类从未吃过的生物，吃人鱼肉会导致瘟疫，似乎并不意外。

如果瘟疫真的是由吃人鱼肉引起的，那为什么掘墓人会没事呢？她也吃了。

推测进行到这里就结束了，这只是一种可能，说不定是其他原因。

接下来我又听掘墓人讲述了一遍她的故事，和上一次的叙述一模一样，我必须承认，她是一个坚韧的人。

“……瘟疫来得很突然，毫无征兆。昨天大家还聚在一起举行庆祝聚餐，没过几天就开始爆发疾病……他们都死了。”

当她说到这一句的时候，我关注到了我上一次没注意的地方。

举行庆祝聚餐后没过几天就开始爆发疾病？

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关联吗？

“庆祝聚餐？是关于什么的？”

她想了想，似乎那已经是很久之前的记忆，“我记得，聚餐是在庆祝丰收，因为国王和王后为了公主去海上捕杀人鱼，捉到了很多人鱼，仁慈的国王和王后把人鱼赏赐给了人民，使得我们有了更多储备的粮食。”

“所有的村庄都得到了赏赐，我们的村子也分到了十几条人鱼，为了庆祝丰收，大家举行了聚餐，当时宴会上的主食就是人鱼肉，每个人都很开心，之后我们就把人鱼肉做成了肉干分给每一户人家。”

“聚餐后没过几天就发生了瘟疫……很多人都得了怪病，我的父亲就是其中之一。”她的声音微微颤抖。

“他的皮肤变得又白又干皱，还烧得厉害。他出现了胃痉挛，呼吸困难的症状……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他脖子下好像有东西在蠕动……然后又生了脓包，有鸡蛋那么大。它们爆裂的时候臭气熏天。整个屋子都充斥着死亡的恶臭味道。”

听着掘墓人的描述，我越发觉得瘟疫与人鱼肉分不开关系。

会有那么巧合的事情吗？庆祝聚餐后没过几天就爆发了瘟疫，而且聚餐上的主食还是从未吃过的人鱼肉。

如果说是人鱼肉的原因，除去为什么掘墓人没事这个问题后，其他一切都说得通了。

大家在宴会上吃了作为主食的人鱼肉，可能后来又吃了不少人鱼肉干，这是从未接触过的肉类，因此大家都生了怪病，发生了瘟疫。

而且，皮肤变得又白又干皱，还有胃痉挛、呼吸困难的症状，这都很像……人鱼吗？

我的脑子里莫名就产生了这样的念头，使我自己吓了一跳。

如果说像人鱼，那么皮肤变得又白又干皱或许是缺水，而胃痉挛、呼吸困难是因为没有长期待在水下。

脖子下有东西在蠕动……要长鱼鳃吗？至于脓包……人鱼和人类的构造不同，那会是鱼鳞吗？

我收起不着边际的想法，那太不可思议了，怎么可能呢。

掘墓人的讲述还在继续。

“我不知道为什么只有我活了下来。”

“我一开始也有发烧、皮肤变皱的症状，我以为自己得了瘟疫，很快要死了——像其他人一样，我做好了迎接死神的准备。”

“可他没有带走我，他留下了我，只留下了我。”

她也有过相似的怪病症状，那为什么她会好转，而其他人走向了死亡？

假设是由人鱼肉引起的怪病，如果说有什么可以阻止其导致的死亡结局，那一定是和人鱼相关的。

会是什么呢？人鱼的鳞片，人鱼的骨头，还是人鱼的血？

三分之一的概率。

若是真如我所猜想，那为什么掘墓人没事的问题就解决了。

她可能没意识到这个问题，我需要旁敲侧击地找出来，她一定留有相关的印象。

“我如今孤身一人，我无法抑制自己的孤独。”她的讲述到了最后，她的眼里有泪光，但泪水并未流下。

她是个勇敢的人。

这一次，我握住了她的手，给了她一个拥抱。

我表示了哀悼，对所有死去的人，我试图慰藉她。

“噢，没事的，”她哽咽着，“我现在遇见了你，你会陪着我的，对吗？”

我仅仅犹豫了一瞬就点点头，在找到真相，埋葬她之前，我会陪着她的。

“太好了！我知道你是个途径此处的旅行者，我可以为你提供住所和食物直到你离开。”

“我家里有充足的食物，噢！还有一间空的房间，我现在就为你准备！”

她激动地站起来，向一间房间走去，我目送她离开。

在她离开的时间，我在屋子里走来走去，寻找可能有的异常。

挂着的腌制肉条应该就是人鱼肉，凑近了能闻到藏着的香甜气味，可供放东西的地方不多，摸索了一遍后都无异常。

我的视线投向了另外两间房门，或许会在那里？

但现在不是进去的好时机，掘墓人还在。

我等着掘墓人做完准备工作，和她一起来到那间空房，在给我为我准备的旧睡衣后，她就离开了。

疲惫胜过焦虑，很快便夺去了我的清醒，我坠入黑暗的深渊，迷失在梦境中……

我又回到了音乐学院。

与上一次相同的梦，我站在一块简易墓碑前，一块用石头随便堆砌的微不足道的小石碑，上面刻着一个名字。

我的名字。

他们换了一种玩弄我的方式，他们埋葬了我。

不知是在梦境中的缘故，我知晓墓碑上就是我的名字，但我看不清、记不起。

我的名字是……？

未等我想出这个问题的答案，鸟叫声唤醒了我。

我睁开眼对上简陋的天花板，一瞬间，有某种灵感一闪而逝，却想不透、抓不住。

穿着睡衣披散着头发，我光着脚丫往厨房走去，掘墓人为我准备了奶酪、面包和茶水。

我在掘墓人家里又住了不少时日，做完家务活后，我会和她一起去挖坟——准确地说，是她教我挖坟。

她对我想学挖坟感到惊奇，我以想帮她为借口搪塞过去。

“……要标记出坑的轮廓线，挖掘出的土壤不能阻碍后续的挖掘工作……没错，就是这样，你看，有石块要清理出来……对，最后将坑底铲平，你做得很好。”

之前我都是在掘墓人边上看她挖坟，今天是我第一次实践，在她的指导下，我挖出了一个勉强看得出形状的墓坑。

“你第一次做成这样很不错，比我第一次强多了，”她微笑着称赞我，笑容明媚灿烂，如同水边盛开的百合花。

我回以害羞的笑容，将铲子还给了她。

前几日我趁掘墓人出去挖坟的时间仔细搜查了一遍屋子，可惜并没有找到任何可能和人鱼有关的痕迹。

那现在的办法就只有从她嘴中问出来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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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掘墓人（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