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如瑟挑明身份后一路无人敢拦,他听到陈如鹤房中噼里啪啦摔东西的声音,推开门走进去,却被突如其来的瓶子砸了一脸。沈峰欲上前,被陈如瑟瞪一眼后乖乖靠在一边。他现在只把陈如瑟的命令执行,再不会任私人感情与决断左右。
陈如瑟的额头被砸破一道口子也没生气,径直走过去,看着呆愣的陈如鹤,轻声道:“皇兄,对不起,那件事,是我的错。”
陈如鹤看着面前清新俊逸衣冠楚楚的男子,语气还这么温柔,觉得是梦。因为只有梦里,陛下才不会对他这样客气疏远。
“皇兄,我提拔珉王绝不是针对你,亦不是想对付你。”帝王之术,陈如瑟又如何解释的清?
“我…深知。我…早知。如瑟……”陈如鹤微笑着,脸色酡红。他身侧几个歪倒的酒瓶,示意他刚才喝了很多的酒。
陈如瑟惊讶,原来皇兄居然一丝一毫都没有怀疑,反倒是自己猜忌太多,自愧不如。他站定,好似听到了什么,但很模糊,他也没有注意。
“陛下,您…走吧!您快走!”陈如鹤在催,情绪很激动。陈如瑟在他百般催促下离开,临走前吩咐下人好生照料。
不久,陈如鹤喝完醒酒汤后立刻斩杀门口小侍:“今日之事,若敢说出去一个字,有如此状!”
“为什么不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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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月后
永寿宫
太后担心陛下身体,陛下已经一个多月没临幸后宫,早朝时也一直呈虚弱状,她几次三番劝陛下不要讳疾忌医,可陈如瑟身边铁桶一般,她根本不能得知陛下病情。
一夜之间,太后竟华发已生。秋彩在身边道:“太后,陛下有疾一事不可为外人知。”
太后沉痛地点点头:“可陛下不知老身苦心,只顾着防备老身。”
秋彩给太后摘下耳环:“奴婢倒有一法,太后想要葛氏做皇后,不如借此机会遮掩陛下病情,再把您的人安排在陛下身边。”
“不错。可老身的话他绝不会听,你去联络朝臣吧。”太后摁着头,越发觉得头风严重。葛氏一族一心为陛下,葛家有几个小女儿美貌又端庄,一定能帮助陛下。
秋彩知晓太后心意:“太后,陛下并无立后心思,此事不必操之过急。”
太后拍着她的手:“还是你懂事。”
“太后,您为陛下费心陛下不知,不如培养一位一心向您的储君。”
太后的目光不可思议地看着她,而后漫不经心地躺下:“老身累了,下去吧。”她虽然对陈如瑟不甚满意,却从未想过废帝忤逆先帝,这个婢女居然大逆不道说出这种话,背后……
仔细一想,秋彩的话好似都在挑拨他们母子。太后越想越怕,看到殿外的人影仍在走动,心底一沉。
翌日
兴德宫
陈如瑟在早朝后拿起长剑,随性舞动。太后在殿外漫步走来,衣冠整齐却未戴头饰。
陈如瑟一个转身,剑身差点刺到太后。他即刻丢剑行礼:“母后,儿臣失礼。”
太后看着这个孩子仍然尊敬自己供养自己,忍不住落泪。如瑟是位好君王,却未失亲情,他刚长成已做得这样好,已足够。太后突然觉得,自己以前都在考虑担忧什么?如瑟是先帝临终前托付江山的孩子,自己居然要违背先帝,自己才是那不忠不义之人。
葛氏太后伸手扶起陛下,自身下跪:“陛下,葛氏前来请罪。”
陈如瑟一手拉她起来:“母后何罪之有?”
“陛下,老身纵容身侧之人撺掇挑拨,此其罪一,枉动易储之念,此其罪二。此罪天理不容,请陛下准许罪妇葛氏终身幽闭。”字字句句,清清楚楚,跪地之姿,雍容尔雅。
“身侧?”陈如瑟注意到今日太后身边的秋彩不见了。
太后再次抬手:“是。老身身侧大女官秋彩。”
“朕…知道了。”陈如瑟看菊若又出去,殿门打开,太后未施粉黛不合适,立即把太后扶到座位上,从木柜里找出一些花簪珠钗头凤拿给太后。
太后惊讶地看着陛下:“你…为何会有这些?”明明不近女色,怎么会有这些姑娘家的东西?
陈如瑟总不能告诉葛氏这是女装时用的,只好道:“宫外所得,忘记扔了。”
葛氏见陛下桌面一些行军布阵的图,忍不住道:“陛下,您要珍重身体。”陈如瑟咳嗽两声:“无大碍。”葛氏看陛下的样子就知道他还在逞强,忽然见到菊若手举托盘,盘内一盅汤,招手让他过来:“这是什么?”
菊若虽然看不惯太后,可陛下明言宫内上上下下需尊敬太后,所以躬身:“回太后,这是张美人做的养生汤。”
陈如瑟向来不收后宫之物,太后却道:“陛下,好歹是补身体的,您喝下吧。”此时太后没想是不是承情给张美人,只想着陛下身体无恙,海晏河清。
陈如瑟咳嗽一阵,终于伸手取了小盅,一饮而尽。菊若已经对他示意已用银针验毒,他才敢喝。
还未下肚,陈如瑟突然皱眉,手“啪”的一声砸在案上,然后口吐黑血。太后吓得后退,立即吩咐:“宣太医!把张美人打入天牢!快!”
菊若一边往外跑一边盯着手中银针,果然必须亲自试药,这居然是银针查不出的!
不一会儿,陈如瑟躺着,众太医随侍在侧,妃嫔成群站在殿外,葛氏在床边照看。陈如瑟问了一句江民弘:“可有毒?”他觉得这药蹊跷,先是烧心,而后补气,不像是毒药。且张美人只关心花鸟鱼虫,心性单纯,应当不会下毒。
江民弘:“回陛下太后,这汤与陛下服的另一味药药性相冲,故引起肺痨咳血。”
太后的眼睛不停地眨,似是慌张:“是老身不是,让陛下病上加病。”
“无妨。”这一点病陈如瑟能压下去,没准那汤还能精进修行。陈如瑟想起张美人和她家族,问:“张美人如何?”她不能死。
太后道:“此事老身冤枉了她……”
话未说完,陈如瑟又晕过去,嘴角淌血。太后立即让江民弘上前,江民弘喝过那汤后道:“太后明鉴,此汤药蹊跷,虽为补药,却药力凶猛,陛下若挨过这一遭,必然恢复如初。”
太后一听先是惊喜,而后又是谴责:“这个张美人!居然用这样的药物!陛下未痊愈前都把她关着!”
陈如瑟尚能听到声音,强行运功苏醒:“母后,您先回去吧。朕无事。”他瞥菊若一眼,菊若带着众太医下去。陈如瑟抓住太后的手:“秋彩之事朕会去查,母后只需当做无事发生。”
太后含泪点点头,一人拖着厚重的裙摆走出大殿。
“菊若!竹林!给朕进来!”陈如瑟捂着心口,撑着坐起来,“菊若,你再去查秋彩的过往,入宫前的过往。竹林,大司马可进宫…”张琪是大司马之女,纵然入宫前就不得宠,可大司马也许会有求于陈如瑟,这可是一个卖人情的好机会。
“回陛下,大司马一直跪在兴德宫外,说张家上下并无谋害陛下之心。”
陈如瑟摸了摸嘴角的血:“一柱香后,让他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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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如瑟看到桌上烛影摇晃:“他们走了,沈峰,你去帮我盯着太后。”
沈峰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陛下,臣只能于殿外盯着,不便近身。”
陈如瑟捶着胸口忍着痛:“你…罢了。方才都听到了吧?”
“是。秋彩之事属下必会查个清楚!”
陈如瑟冲着殿外:“菊若!”真是该死,他居然无力起身。菊若走进来扶着他道:“陛下,众嫔妃都在殿外,您要…”陈如瑟:“不……叫刘曦月进来。你下去。”
刘曦月走进来时未行后宫礼数,单膝跪地守军队里的礼。陈如瑟:“你好歹名义上是朕的妃嫔,以后举止得体些。”
刘曦月依旧双手抱拳:“是。”
陈如瑟劝不动她:“叫你来是要你多去太后那里走动。”
“还请陛下明示。”
陈如瑟看着她铁板一样大脸,心想,自己哪怕是陛下,都不可能是她的主子。“你肚子里的孩子若由太后照看以后会有好过很多,还有,太后身侧的人多注意。”
刘曦月犀利:“陛下可要我护着太后?”
“是。朕怕幕后之人不顾一切,会把母后除之后快。”陈如瑟把陈如鹤的物件给她,狠心道,“她还有用,将来会是你的助力。”
“奴…妾,明白了。”
“帮朕把她们赶走,”陈如瑟看着刘曦月不动,又指了指投进来的一些纤弱晃动身影:“这些。”朕一个都不想见!
刘曦月退出去,接着是众人一阵争吵,德昭仪已解禁足,又是宫里老人,此刻嚷嚷的最大声:“你一个美人,凭什么命令我!”
立刻,无数位高妃嫔开始起哄,吵着委屈着要去见陛下。
突然,大叫一声,而后又听到几声尖叫:“啊!啊!刘妹妹!她的肚子!”
陈如瑟再也不能旁若无事,走出去看到刘曦月倒在地,裙下隐隐有血迹。练武之人,不至如此,陈如瑟眼中寒光一闪,扫视众人。
妃嫔们都被陛下这样的眼光吓了一跳。
刘曦月的手捂着腿,似乎在压着血流。陈如瑟定睛一看,那伤痕,像是被什么尖的利器刺过。
陈如瑟当机立断:“搜身!”
陈如瑟盯着这些后宫女子,除了里衣外,任何衣物饰品甚至发包里都搜过,就是没有发现凶器。陈如瑟叫婷婷和苔儿把众人发饰摘下,一一查验。结果是,没有血迹。
陈如瑟没办法了,看着躺着龙床上的刘曦月:“曦月,你可看到是谁?”
“妾记得那时身边有德昭仪王美人、萧美人、琪宫人。”
陈如瑟坐下,佯装去给刘曦月盖被:“其余人等回宫。”他看了一眼伤口,伤口不大,但看皮肤颜色……怕是有毒。
刘曦月自己包扎伤口后才宣了太医,江民弘此刻汗流浃背,陛下的补药还没弄清楚,刘美人再来一个不知名的毒药,这不证实了太医署无能吗?!
陈如瑟倒不着急,只想问一句话:“皇子能否保住?”
江民弘估摸着着毒,壮胆道:“臣可压制毒性,保皇子降世!”如若不能保皇子,他便是要丢官丧命!
“记住你的这句话,”陈如瑟看着刘曦月仍然虚弱,“这段时间留在这里,你主子那边我会报信。”
刘曦月躺着点头。
“苔儿,你去把刘美人宫内的婢女叫来,若皇子有失,通通株连!”陈如瑟真是气,皇宫内最重要的人出了事,他居然无能为力?!
自己这个君王,当的有什么意思?!
陈如瑟睡书房时,菊若抱来一床褥子和一些安神香:“陛下,这是太医开的,您要不要用上?”
陈如瑟最烦这些催眠的玩意儿:“拿走!叫他们开药!朕又不是怕苦!”他说着看到江民弘跪在门口,歪头向外看:“江太医!进来吧!”
江太医走过来说了说刘曦月的情况。刘曦月中毒不深,因她体内之毒与之相冲,故减缓了毒性延伸,保住性命。陈如瑟挑眉:“依你看,下毒之人是冲着性命去的?”
“是。”
“她体内毒,是什么?”陈如瑟还真好奇他皇兄给自己死侍下什么毒。
“此毒凶猛无比,与其接触、肌肤相亲之人必会沾染余毒,像是…像是……”
“别说了,也说不清楚!”陈如瑟让菊若把江民弘架出去,心想,这应该就是用在死侍身上,死了还要拖人下水的一种奇毒。不过…那晚陈如鹤与刘曦月亲近,回去明明安然无恙?
还是说,陈如鹤本身就是带毒之身?
所以那晚陈如鹤明知刘曦月带毒,才不推拒?那最后又为何扔到自己身上?不过这说不通啊,既然知道刘曦月不能碰,为何陈如鹤要送她入宫?一个不能碰无法诞下皇嗣的女子,在后宫内如漂萍孤立无援,陈如鹤会用她分离皇权?陈如鹤想杀自己?这也不太可能,即便是杀了,如今还有陈亦正继位,太后辅政,更有陈如英虎视眈眈地盯着,那时比从自己手中夺位要难得多。
陈如瑟脑子里一团乱麻,陈如鹤究竟想做什么??!
竹林走过来通报:“陛下,大司马已跪了许久,您…”
陈如瑟一拍脑袋,刘曦月一出事,居然忘了他!
陈如瑟注意到他的里衣有一件绣了竹子的绿衫:“你这件衣服挺好看,谁做的?”
“这是…”竹林害羞地低下头,“楼兰姐姐给奴才的。”
“嗯?”宫内禁止太监宫女凑对,御前更不能有此风气。
竹林慌慌张张的:“昨儿是奴才生辰。”
陈如瑟在菊若的侍奉下穿好龙袍:“竹林,在宫内,一切不该有的感情都是禁忌、是催命符。”之前听菊若提起过,竹林与楼兰玩得好,那时陈如瑟没注意,现在想来,竹林与楼兰是这群孩子里最大的,未必不会……
竹林吓得跪地:“陛下!奴才怎么敢!”
陈如瑟何等敏锐:“如果你们无情,你口中喊的应当是没有,而不是不敢。”不敢,那就是宫规束缚,而有一日宫规约束不住时,这份情谊就会挣脱桎梏,走向毁灭。
题外话 本章原名酒醉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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