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如瑟这几日喜怒不定,下人们都觉得陈亦正太受罪了,也私下里同情亦正,有的背地里偷偷给小皇子塞吃的。这几日陈亦正就胖了一圈。菊若在收拾陛下用过的物品时发现其中一块手帕上有血。陈如瑟把食指搭在唇上,菊若立即烧了,带着其他衣物下去。
殿外,婷婷:“陛下对小皇子真不好,几天理都不理。”
菊若知道为什么,陛下身体出了问题,有心无力啊。他同情陛下,同时抗下各方压力,又不能为皇后正名,又不能囚禁太后,还对小皇子束手无策,陛下的难处,只有心腹才知啊。
“婷婷,我们伺候陛下这么久,陛下可曾真的处罚谁?”
“前天不是让跪……公公您的意思?”
菊若笑着点头:“明白就好。”这次提点,想来有用,婷婷话多嘴巴快,想来最近陛下的名声就能焕然一新。
陈如瑟在核查将帅人选,在名单中勾了几个放好,看向已经在他膝盖上趴着的陈亦正:“出去。”虽然亦正很小,但不排除他窃取情报的可能性。陈如瑟就是不放过一丝可能出现的变故。
菊若走进来,抱起小皇子:“哎呦我的祖宗啊,陛下有要事,奴才陪您玩。”
陈如瑟:“刘曦月过得怎么样?”
“咳……皇后怎么样?”忘记现在都不能直呼其名,因为有些下人不知道皇后名讳。
“陛下,吃食照旧,奴才去叮嘱过膳房。只是有的刁奴偷偷在皇后宫外挖墙,现在皇后宫殿四处漏风漏雨。”
“欺上瞒下欺软怕硬,宫内养不起这样的人,罚苦役或是别的,你看着办。”陈如瑟清楚,交给菊若这种心软的人,那些人的下场不会太惨。菊若点头:“修宫殿的匠人还在,奴才让他们顺道给皇后娘娘那里修一修?”
菊若眯起眼睛:“您不说就当您同意了!奴才这就下去!”
陈如瑟摇摇头,将选好的名单抛到空中,名单就这样消失在空中。房梁上传来一个欣喜的声音:“陛下,您恢复了?”
陈如瑟没看沈峰,这段时间他有意无意的,只看近处,因为他不想感受自己模糊的视线,不想体会自己无能为力的愤懑。
“筋脉自行修复了一些,兄长给的补药也起了作用。”
“陛下原本与臣相差不大,但论能力与潜力,您远远胜过我,更不用说您得到了秘法。”
陈如瑟一哂:“但我还是打不过您。”
“臣只是熟练罢了,假以时日,您必定走在臣之前,远远超越。”沈峰看到过陈如瑟的天赋,他能顿悟秘法,这份天资无人能及。沈峰清楚,有了陈如瑟,有了那部堪为天人的秘法,大沅变成最强大国指日可待。
“我这副身体,遑论武功?”陈如瑟摇头,如今他自保都成问题,那些东西,他不敢想。
“陛下,北部有一种修炼方法可以让您重新恢复习武底子,您御驾亲征,可以一寻。”
陈如瑟:“别跟陈如鹤走太近,再放他进来,我杀了你。”
沈峰:“是。”一溜烟的功夫,沈峰去送信了。
陈如瑟清楚,宇文廉是可以在百万大军中纵横自如的存在,只要达到他的境界,就会立于不败之地。到时候大沅也会绝对安全,哪怕不吞并国家抢占土地,也能求得安稳。
古往今来,大陆分分合合,国家统一后一次次分崩离析,都是常事,陈如瑟不求大沅存在多久,安稳多久,他希望至少他在的时候,能让大沅并无战乱,少些疫病灾荒。
“禀报陛下,抓捕刺客一人,刺客已经服毒身亡。”燕逸已经担任侍卫统领,每日都在宫内守卫,有时候也会为陈如瑟传递小溪。燕逸经过燕济源的叮嘱,一直谨慎跟在陛下身边。燕济源说,陛下不简单,他提御驾亲征看似荒唐胡闹,实则早有准备和计划,燕济源也只猜到一部分,例如陈如瑟到边境,陈如英的人突然暴毙,那谁都不会想到是陛下动的手。
陈如瑟缓缓收起奏折:“交给下面的人搜查,以后这种事不用报。”他居高临下,一身黑衣无限威压。
“是。”燕逸既有臣服也有信服。
“十三,你去陪亦正,随手教他几招。”日后不论亦君亦稷哪个继位,陈亦正的处境都不会好到哪里去,唯一的办法就是让他生存。
燕逸:“只怕不合适。”
陈如瑟:“朕说合适就合适,去吧。”
菊若端了一碗不知道是什么的黑漆漆的粘稠物品上来,看到陛下皱眉,解释道:“陛下,这是药。”
陈如瑟:“让太医署换……适口的药。”这也太…………他对治病的药一直不挑,哪怕混合鸟粪也没说什么,只是这个样子……
菊若用银针试过在口中尝了一下:“味道不错。陛下,这是摄政王殿下特意送来的雪参,特别滋补,江太医也道对龙体好,您闭上眼,奴才喂您?”
陈如瑟最后看了一眼这药物,痛苦地闭上眼。
他眉眼凌厉,闭上眼显出一种无端地柔和。菊若拿着勺子送到陛下口中:“来,陛下,奴才尝过,真的不苦,这一碗就这么几口,一会儿就过去了……”
陈如瑟虽然闭着眼,但有一种想一睁开眼就把他杀了的冲动,语气冰寒:“你这是拿哄亦正的招数哄朕?”
“哪里敢!来~陛下。”
“…………”
“住手!!难怪陛下龙体每况愈下!你这狗奴才胆敢谋害陛下!”殿外一声怒吼,正式燕十三。
陈如瑟没有睁眼。燕逸急着跑过去:“陛下!你这阉人,给陛下吃了什么!”他把那一碗黑乎乎的物体打翻了。
菊若哭丧着脸:“陛下!”这可不是他没拿稳啊!
陈如瑟睁开眼,淡淡地:“菊若只是在喂药。”
燕逸愣住,然后退后跪下:“臣罪该万死!”
陈如瑟看到地上被打翻的黑东西,笑了笑:“无妨。只是这药……”
菊若补充道:“这可是千年雪参。”
燕逸知道自己犯了大错:“请陛下容臣将功补过,再找一株千年雪参!”
陈如瑟神色古井无波:“找到给烈亲王送过去。”
燕逸不敢想为什么:“是。”
陈如瑟看向菊若,菊若把他想问的问出来:“你为何去而复返?小皇子呢?”
燕逸低头:“臣……没找到。”
菊若看着陈如瑟神情:“陛下要喝药了。”
燕逸轻声后退到殿外,轻轻关门。陈如瑟在殿内笑:“兄长居然把他放在朕身边。”
菊若:“有什么不对吗?”
陈如瑟笑,拿出棋盘来,随手洒落几颗黑棋:“菊若,还是你说的,兄长对我不一样。”
菊若跪下:“奴才不敢妄自揣测!”
“跪什么?起来。”陈如瑟又放了几颗白棋:“朕也猜不准他要干什么,但朕不想见他。去把皇后叫来。”
一个时辰后,刘曦月披着素衣,头上只插了两根玉簪,穿着白袜走来拜见。
陈如瑟看向早就候在一旁的江民弘:“江太医。”江民弘走过去,给刘曦月搭脉。没过多久,江太医道:“陛下,这就是怀孕的症状。”
刘曦月:“陛下,臣妾接触过的东西都换了一遍。”她面露疲态,很显然,她已经小心再小心了,但还是被陷害有孕。
江民弘拱手:“陛下,皇后娘娘月份再大一些,就会瞒不住。”
陈如瑟用眼神盯着他:“皇后并未怀孕,江太医?”
“是。是。”江民弘紧张无比,总觉得陛下一日比一日凶。“可是陛下,除了剖开,无法证明皇后并未怀孕。”
陈如瑟突然灵光一现:“江太医,你去殿外,看一眼皇后的宫女!”一炷香后,江太医回到殿内:“并无异常。”
陈如瑟不禁嗔道:“怪了。”若是在衣食住行上下手,太医也应该看出来什么,可是刘曦月怀孕并无异样,并且换了所有木具一段时间后刘曦月仍然呈现怀孕症状,且住在皇后殿内的同吃同住的宫女并无症状,那唯一的解释就是……陈如瑟看向刘曦月。
刘曦月虽然素净,但神色如常。
陈如瑟早知道,不会是她。就算为了她的两个小皇子,她也不会在风口浪尖上冒险。“江太医,在太后面前就说皇后只是脉象上有冲突,并未怀孕,如果有什么,朕去解决。”
江太医:“是。”
陈如瑟伸出手,很会察言观色的江太医走过去搭脉,没过一会儿江太医眉头皱起来:“陛下,您中的是欲毒,愈压抑,病根深种,发作时愈厉害。这毒发作可大可小,不可小觑。”
陈如瑟缩回手腕到黑袍子下:“下去吧。”
江太医:“是。望陛下保重。”
刘曦月:“臣……妾带了点心。”
陈如瑟知道她一介武夫不喜爱甜食:“兄长带的?你是朕的皇后,你要避嫌。”陈如瑟叫菊若他们都下去。
“是。”刘曦月离开座位单膝跪下:“陛下可有任务给我?”
不得不低头看她的陈如瑟:“…………”
“陛下,无论多难,臣都会做到。”
“……并不是杀人。刘曦月,朕问你,可有后悔?”陈如瑟盯着她清丽的五官,虽然比不上绝色,但是小巧端丽。
刘曦月沉默许久,抬起头,露出一个笑:“不悔。”
陈如瑟:“为何?朕要你生朕的孩子,你还愿意?”
刘曦月飞速答:“不愿意,但执行。”
“真不愧是兄长,能养出你这样忠心的。不过,兄长能安心送你进宫,也是因为……你对他,不一样吧?他这样利用你,你还愿意为他做事?”陈如瑟紧盯着她的神情,终于看到了一丝慌乱。
刘曦月看着陈如瑟的眼睛:“是。陛下真是明察秋毫。不过,陛下问出这种话,也怕是没有爱过什么人吧?”
陈如瑟勾起嘴角:“你这是在诛心?可惜,朕没有可以被发现的缺口。”他清楚刘曦月,她始终只认陈如鹤,也会事事维护陈如鹤,也许会为了男人损害国家,这就是女人的爱。
刘曦月:“臣失敬。”
“退下。”陈如瑟低头:“沈峰,朕也问你一句话,可有后悔?”
沈峰:“陛下……”
陈如瑟想起那日在书库角楼,他看到了一个惊天秘密,沈家,原本是皇家的分支,是陈家的血脉。天祖皇帝在位时,沈家犯了一个不能容忍的错,于是,作为陈家连襟的沈家全部男丁被净身,沈家无路可走,只得入宫在天祖皇帝面前讨饭吃,因为他们没有生育能力,所以只能拼命练武,久而久之,沈家变成了皇家背后的守卫。
相传,那时沈家远亲并未受连累,但因高祖皇帝一句话,沈家其余后人也都净身后藏于宫内,一直延续至今。
“沈家,可还有血脉?”
“没有。”沈峰仿佛是忌惮什么,又道,“还有几人,不过他们不知道自己的身世。”
陈如瑟:“你们想走可以走,我不拦。”
沈峰带着一股悲凉:“陛下,我们这个样子,已经走不了了。只不过沈家后继无人,怕是不能继续保护小皇子。”
陈如瑟点点头:“你不是有意收菊若为徒弟吗?”这几日他能感觉到菊若举止轻盈,步伐均匀,而在这宫内,只有沈峰能在背地里教他。
沈峰:“陛下慧眼如炬。菊若性情温和,最适合成为下一个您的利刃。还请您准许。”
陈如瑟扶额:“你们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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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日后,兴德宫内每日如常,菊若在给陛下侍候汤药,“陛下,您真的要应战?您在宫内答应,哪怕不应战,也没人会说什么。”
“朕一言九鼎,要以德服人。”要是不应战,菊若这些下人会怎么看他?虽然陈如瑟不在乎,不过他其实很想看大溪那个人的招数。他喜欢习武,喜欢新招式,这是他作为陛下隐藏很久的喜欢。
菊若看到陛下终于不找理由打翻汤药,欣慰地拍了拍自己。
可陈如瑟每一句话都能给菊若难题:“朕要出宫。”
菊若心惊:“陛下!”
陈如瑟这几天身体每况愈下,他决定出去试一试:“准备几个软垫,朕最近腰痛。”
菊若揪心地问:“您要大张旗鼓出宫?”
“当然……不是!”陈如瑟把批阅后的折子递给菊若,“这个放左边,还有这个,给燕十三燕统领。”
菊若看到还剩一份:“陛下,最后这个,是给沈大人的吧?”
陈如瑟点头:“上面有毒。”这个虽然只有零星一点毒,但只有习武之人不怕,普通人是要晕上一刻钟的。
菊若突然想到陛下书架上的一堆瓶子,那里面有毒药也有可以致命的解药,一下子鸡皮疙瘩起来了。陛下很多事不假手他人,是有原因的,因为陛下本身就非常危险。菊若清楚,就算陛下武功尽**体不好,还是没有人可以杀了他。
一个时辰后,陈如瑟坐在轿子里看着沈峰:“朕自己去。”
沈峰:“您至少让沈岳跟着。”
“朕要去妓院,”陈如瑟躺下,缩好手脚,“沈大人随意。”
“是。”沈峰驾车到妓院,一路推开女人堆给陈如瑟开路:“公子安心,属下守在门外,绝不会让任何人靠近。”
陈如瑟想:看来沈峰是认为他会和什么人选择这里交谈了吧……
有一个女子看到陈如瑟袍子下的袖口是碧蓝色的锦缎,凑上去:“公子,您要选哪位姐姐?奴家会的可多了。”
陈如瑟听到“会的多”问她了几句,然后跟着她到一个房间里。沈峰守在门外,陈如瑟在房间内可以看到他透出的背影。
这个女子软在陈如瑟身上:“公子,您的侍卫也太不近人情了!奴家要跟您做些什么,他难道就在外面听着?”
沈峰在门外想:这一定是陛下防止窃听的手段,他们一定是在用纸笔交流别的。
陈如瑟:“你们这里的老板……你轻一点…”这个女人也太重了!
女子道:“公子,您找老板?您来得太巧了。他今日恰好来了,正在与我们的妈妈谈生意。”
“他平时不在?”
女子揉着自己的头发,半脱衣服:“公子,良辰美景,您关心那个干什么?我们姐妹只知道老板是个位高权重的人,既然是那样的人,还是不认识的好,您说是吗?”
陈如瑟推开他:“姑娘,明哲保身很好。”但他是陈如瑟,是陛下。敢在他眼皮底下开妓院,还是位高权重的人,他一定要查清楚。陈如瑟走出房间时好好看了看,这里还真大,表面上是饭店,楼上有数十个房间供大家玩乐。
陈如瑟从缝隙中看到一个男子搂着一群女子,闭上眼睛缓了缓:“你们妈妈在哪里?”
女子的胸脯贴上陈如瑟:“在最顶上。公子要去奴家就不陪了,妈妈很凶的!”
陈如瑟看了看最上面的独立房间,设计感觉与清月楼差不多,因为那一间看起来就像是专为背后老板设计的。
陈如瑟耳朵不好,在门外听不到,而且这里人多眼杂,所以他直接推门进去了。有沈峰这个武功高强的人在外面,他很放心。他看到一个蒙面人和一个老鸨坐在一张桌子上交谈。他从屏风后绕进去,看到那个男子被帷帽遮住了脸,笑:“真是抱歉,我走错了。你们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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