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如瑟再次躲开傅安朗的追进,却被他抓住了衣摆。的确,这身衣服很烦人。陈如瑟干脆在空中一个转身,脱掉了这身繁重复杂的囚服,撑开双臂像鸟儿一样向前冲。
他没有回头,也没有放慢速度,不过他的脸色的笑容又露出一分。没错,那身衣服亦有毒。
傅安朗也是察觉到了,可他根本没办法近陈如瑟的身!一身武功没办法施展!
陈如瑟早料到他们会对上,所以这段时间一直在练轻功,脚上的功夫可谓出神入化。
燕逸也菊若也看得出身,尤其是燕逸,知道陈如瑟功夫不错,可没想到这样好。菊若也面露崇拜,他暗中发誓,要做陛下一般的人!
陈如瑟见他累得停歇,从房顶上走过去:“傅公子,对不住。朕前些日子受了伤,不好出手。”
傅安朗摇头:“不,是在下武艺不精。”他痛恨自己无能到追不上一个敌人!
陈如瑟从袖口中伸出一只修长白皙的手:“朕说过与你比试,不好食言,你来吧。”他算好了时间,中了毒的傅安朗,最多支撑一刻,对打一场,他也算是兑现诺言。
傅安朗撑着剑站起来,抱拳:“是在下小看陛下了。请陛下接招!”
场外百姓:“不会吧!陛下真的要打?!”
“陛下一诺千金!”
“陛下身手那样好,怎么会输!方才都是给那姓傅的面子才让的!”
场内场外,欢声轰动,如火如荼。
陈如鹤紧张地用拳头砸在栏杆上:“他还受伤呢!”
禾乐摇着扇子走过去:“殿下,陛下定是算计好了一切。”
陈如瑟从荷包里掏出一把折叠匕首,随便弄了弄变成一把长剑。这个是他自己做的机关,其实就是把剑分成几节折叠起来,用的时候再固定好,并不难懂。
就是拿出的时候会让对方惊讶。眼前傅安朗的表情就是惊讶,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用剑的,而且居然能固定得非常紧密。
陈如瑟不忙着打,只等他慌乱中出手时才还手。他看着傅安朗状态不佳:“这毒是朕调的,世上只要朕有解药。”
傅安朗强撑着身体,摇摇晃晃拿剑刺出去:“不。我一定要跟你好好打一场!”
陈如瑟看他如此执着,叹了口气,将一粒药丸精准扔到他大张喘气的口中。傅安朗吞下去,感觉好受些,急忙运功逼退毒性:“多谢陛下。”
就当傅安朗想再抬手时,陈如瑟扔掉剑:“你输了。”傅安朗的一只脚,已经站在了线外!傅安朗前面的对手都不堪一击,所以他并没有在意这个,陈如瑟才能慢慢诱导他出圈。
“若你能发挥真正实力,也许我不如你。”陈如瑟捡起地上落的龙袍,拍了拍向上走。傅安朗僵在场上,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僵硬的脚,下面正踩着那一条意味着自己人生第一次输掉的白线。
随着陈如瑟一步一步地登上高台,掌声雷动,经久不息。
陈如瑟知晓自己这次太冒失了,不过他很高兴。能与想打之人堂堂正正痛痛快快地打一场,太爽快了!尤其是,自己还真的赢了!
陈如瑟在想自己以前或许太矫情了,自己这就是发自内心地笑呀。陈如瑟露出浅浅的牙齿:“菊若,回宫!”
菊若像个老妈子一样:“陛下您的袍子都脏了!快脱下来!歌城,快去取披风!”
“咳咳……”陈如瑟有点忘乎所以,刚才那几下动了元气,现下有些不稳。
“陛下!”陈如鹤在背后叫住他,看到他那么虚弱的模样,忍不住上前,而菊若等人,也无人敢拦。陈如瑟靠着菊若身上,浑身裹着皮袄:“皇兄先回去,朕无妨。”
陈如鹤似乎还想跟来,陈如瑟却吼道:“朕只是累了!”他向前走,想着停在原地的陈如鹤是什么表情,但他想不出来。
陈如瑟一被扶进内殿,江民弘就来了,药都煎好了放在案上,这都是菊若早早准备好的。陈如瑟看到帘子后有一个浴桶:“药浴?”
江民弘:“是。陛下刚动武,浑身出汗,气门大开,最适合药浴。”
“都出去。”陈如瑟脱下外袍穿着白裤坐进去:“没有命令不得进入。”
江民弘:“陛下还需注意,若有头晕请立即出来。”
“好。”陈如瑟觉得这水温温热热的,烫得整个身体非常舒服,不能自已地把脖子也漫下去,没过多久,他整个人只剩半个头没泡到药水里。
陈如瑟觉得不够解乏,便将自己整个身体泡到里面,不想被什么突然揪了出来……陈如瑟突然觉得是陈如鹤,立即推开他,抬头时才发觉是沈峰:“……你?对不住。”推的那一下用了挺大力,沈峰应该不好受。
“陛下没事就好。”
陈如瑟看到他的装束换成寻常公子模样,难过自己认成了陈如鹤,又想起自己的安排,若是陈如鹤不替他挡一挡傅安朗,沈峰就会出手。
陈如瑟拍拍他的肩膀:“你出去。”
“您若是全身浸泡在水中,属下能在殿外听见。”
“知道了。”陈如瑟坐到浴桶中:“朕不会出事。”
他把桌子挪过来,一边泡着一边看着书,看到尽兴时忍不住拿起毛笔勾勾画画。
翻页时,陈如瑟夹在书中的毛笔落入浴桶,顿时搅得一桶水都是墨。
陈如瑟只好放下纸笔:“休息半日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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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日陈如瑟都在书房养病,批一个时辰奏折就会被菊若拉出去走走,不过只在殿内走。陈如瑟觉得自己身为陛下好像是个囚犯,还得得太医准许才可出去。今晨好容易才说服了江太医,陈如瑟带着一队下人侍卫在御花园里瞎走。
歌城在后面跟着:“陛下,建新宫殿的奴才挖到了一处温泉,您要不要去?”菊若瞪她一眼,立即道:“陛下,那里四处漏风,您还是过几日去吧。”
“还是菊若周到。”陈如瑟点点头,看着陈亦正被几个宫女叽叽喳喳地簇拥着,坐在花园里的石桌上,正在拿笔画画:“亦正,在画什么?”
四周宫女跪下,陈亦正跳下椅子参拜陈如瑟:“父皇,这是打架。”
陈如瑟看了一眼,上面有两个人,一个拿着一根棍,瘦瘦高高的,是傅安朗,另一个人穿着长袍,是他。陈如瑟:“你识多少字?”
菊若流汗:“陛下,小皇子还没到识字的年龄啊……”
陈如瑟拿起毛笔:“拿起你的剑,让朕看看你的身手。”菊若满头大汗,陛下这是要教导出一个什么啊?!
陈亦正比划得有模有样,不过胳膊变形动作也不准。陈如瑟稍加评价后离开:“菊若,他身边的宫女都哄着他,换一批。每日入口的食物都要检查。要是小皇子有什么事,朕唯你们是问。”
“是。”
“竹林,”陈如瑟等到他过来,问,“有兰草的消息么?”
竹林:“兰草在公主府,不曾传递消息。”
陈如瑟眯上眼睛:“让他回来。对,提拔的副将已经去报道了吗?”
“是的。”
陈如瑟挥手,竹林下去。菊若:“陛下,该上朝了。”
陈如瑟望着天空:“这不是……朕糊涂了。快回去。”走了许久,还以为今日已过未时。
“陛下不急。让那些大臣们等一等也好。”菊若心知陛下看不惯某些倚老卖老的大臣,也讨厌他们以长辈的名义替先帝说教陛下。
年少怎么了?菊若十几岁的年纪,做上了宦官总管,陛下所有事务近乎都经过他的手,哪一件事他不是办得妥妥贴贴?
大殿内
陈如英走到陈如鹤身边:“陛下还没来,不会是比武时受伤了吧?”他声音不大不小,周围的官员都能听见。陈如鹤皱眉:“自然不是。”
陈如英:“皇兄可是知道什么?怎的如此肯定?”
“本王只是猜测陛下无事。毕竟陛下远胜傅安朗。倒是皇弟,你怎么会觉得陛下受伤?”
陈如英慌张道:“我当然是猜的!”
“嗯。”陈如鹤笑着,不再说话,眼睛里却像一片莽原。他知道陈如瑟受伤,也就是说陈如瑟身边还有陈如英的人。
“陛下驾到!”
陈如瑟看了眼菊若,这孩子嗓门越来越大了。他坐好后众臣参拜,菊若大声道:“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孙太常上前:“臣有要事启奏,陛下,南夏公主悖德辱行,还请陛下处罚!”
陈如瑟觉得没什么事,随手拿了一本书:“嗯?她做了什么?”
“南夏公主私招幕僚十余人,灭德立违、伤风败俗,不堪为皇室公主。”
“嗯?”
“陛下!公主享天下俸禄,本应贤良淑德安分守己做天下表率…”这个小官还没说完,被陈如瑟丢出去的书砸掉了官帽,跪下声嘶力竭道,“陛下!皇室如此,必将自内衰亡!!!”
陈如瑟走下去,很想抬腿踢他一脚,念在他年迈,转身坐回去。
陈如鹤走到中间:“请问太常,南夏公主可犯律法?”
孙太常躬身:“未犯。”
“既然未犯法,那就是无错。既然无错,你为何站在这里,随随便便指责皇室!污蔑皇室,该当死罪!”陈如鹤声音越来越大,逼着孙太常。
陈如英:“皇兄何必这么大火气?南夏公主做事虽然未触犯法律,也着实…不堪了些。”
陈如鹤:“她不堪?她是因何不堪?姓陆的就可以娶二十多个恶心公主,难道公主就不可以?!”
陈如瑟站起身:“住口。”他走下去,一字一句道:“南夏的婚事是先帝钦定,可陆驸马娶了公主不但怠慢不尊,还屡次拳打脚踢,你们告诉朕!朕该忍下去?!”
孙太常不依不饶道:“即便如此,南夏公主也不该心生怨怼贪欲。还请陛下责罚!”
菊若在帘后都想下去打人了!他从兰草那里知道公主过得怎样的生活,一个公主居然被臣子殴打,他一个奴才都不会如此!他是真想替陛下踹这群满口正义正直言官!
陈如瑟:“南夏公主暂居公主府思过,陆驸马禁足别院。退朝!”
“陛下!您一定要重罚公主以效天下啊!若陛下不处罚公主,臣便在此长跪不起!”
陈如瑟是一个说一不二的人,说退朝就退朝,被菊若扶下去后气得踹了凳子:“菊若,你,来,给朕找三十个男人,送到公主府!让她好好思过!”
菊若闭口不提还有几个言官跪着的事:“是!奴才这就去!”
竹林走过来端茶倒水研磨:“陛下,温泉离这里远。不如您去那边,不用听这里糟心的声音?”
陈如瑟听到他的声音顿住:“歌城呢?”
“歌城病了。”
陈如瑟:“什么病?”
竹林:“奴才不知。陛下真是贴心,连我们这等人也会关心。”
等等…陈如瑟觉得哪里不对,竹林不该管内务的,即使菊若离开歌城生病,也该是冬雪几个顶替,不会是一个管外面的进来照顾他。
竹林仿佛猜到陛下所想:“陛下,近日风凉,几个姐妹都病了。”
外面还有大臣在跪着,要逼着陈如瑟改变决断,陈如瑟觉得心烦:“去温泉那边静静。”他也不想露天泡温泉,就是想去远点再远点的地方,能安安静静的。
陈如瑟披上外衣后,竹林领着一个人进来:“陛下,兰草来了。”
十几岁的兰草瘦瘦小小的,脸上还有伤痕。陈如瑟看到都心惊,他没有虐待下人的癖好,不过下人犯错有时也会狠狠罚一顿,陈如瑟掀起兰草的领口,看到他的皮肉都是翻开的,胸口下没有一处好肉,觉得陆杭简直是个禽兽。
兰草抓着衣服跪下来,像是护着自己仅剩的尊严不给陈如瑟碰:“陛下莫要脏了手。兰草无事,兰草没有让公主殿下收到一点伤害。”
陈如瑟踩着木梯到柜子正上方,拿了一瓶金疮药:“你起来。”他一点点剥开兰草连着皮肉衣服,挥金如土般洒下药粉,然后拿自己的帕子捂上。兰草疼得浑身发抖,可自始至终却没有喊一声。
陈如瑟看得眼睛发红,让竹林剪开与皮肉连接的衣物,继续上药。兰草流泪:“奴才谢陛下天恩,陛下不必如此。”
“婷婷,叫江太医来!竹林,去…将陆杭……把他养所有女人都给朕押回宫!”陈如瑟这回真的气极!兰草怎么说也是他派给公主的,陆杭居然敢这样对他!不过他身为陛下不能公然押臣子进宫,但是他可以折磨他在意的人!
陈如瑟坐不住,一边给兰草擦药一边道:“你给朕说!公主如何?”
“奴才在的时候。陆驸马言语不善,却没有对公主怎样。只是驸马经常拿公主身边的奴才作乐。公主见驸马日日与旁的女子厮混在一起,便招了一些幕僚,谁知陆驸马就拿奴才几个……出气。奴才没用,护不住公主。奴才被陆驸马的下人制住,不能报信,还请陛下责罚。”兰草说着说着跪到地上,泪流满面。
陈如瑟痛拍案几;“确实该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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