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五章 侯府夜刺

侯府的夜比白日更静,残雪在廊檐下凝成冰棱,偶尔有碎冰坠落,在寂静中撞出清脆的响。沈知珩坐在书房的软凳上,看着萧彻将账本摊在案上,指尖划过 “福记当铺” 的条目,烛火跳动间,将两人的影子投在墙面上,挨得极近。

“你看这里。” 萧彻指着账本里的一笔记录,“三月初七,福记收了五百两黄金,落款还是‘玉’字。” 他抬头看向沈知珩,桃花眼在烛火下亮得惊人,“三月初七正是春闱复试的前一日,李学士的门生柳明远,就是这天递的考卷。”

沈知珩凑近案前,指尖拂过泛黄的纸页 —— 五百两黄金,足够买通三位主考官,再加上考卷上的紫流金墨、雪麻纸假银票,所有线索都拧成一股绳,指向 “李学士借春闱舞弊敛财,为太后拉拢势力” 的真相。

“太后要这么多钱做什么?” 沈知珩轻声问,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账本边缘,“假银票扰乱市场,舞弊安插人手,她的动作太急了。”

萧彻靠在椅背上,拿起一旁的莲子羹 —— 不知何时已让厨房重新温过,热气袅袅。“新帝刚亲政,太后想在他站稳脚跟前夺权。” 他舀了一勺莲子递到沈知珩唇边,语气带着几分戏谑,“沈郎君要不要尝尝?刚温好的,比早上甜些。”

沈知珩愣住,下意识张口接住。莲子的甜意漫过舌尖,却不及萧彻指尖残留的温度让他心跳更快。他别开眼,伸手拿过自己的瓷碗:“世子自己吃。”

萧彻低笑出声,没再逗他,转而翻到账本最后一页:“福记当铺的东家姓周,是太后的远房表亲。明日我让人去查周东家,你……”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沈知珩缠着绷带的手臂上,语气软了些,“你留在侯府养伤,别再涉险。”

这是萧彻第一次直白地不让他参与危险事,沈知珩心头微暖,却摇了摇头:“周东家认识我,我去更方便。而且 ——” 他抬眼迎上萧彻的目光,“账本是我找到的,查案也该有始有终。”

两人对视片刻,萧彻先败下阵来,无奈地叹了口气:“罢了,明日带你去。但你得答应我,凡事听我安排,不准再像今日在墨香斋那样硬拼。”

沈知珩点头,刚要说话,窗外忽然传来 “咔嗒” 一声轻响 —— 是瓦片被踩碎的声音。萧彻瞬间绷紧身体,猛地将沈知珩拉到桌下,同时吹灭了烛火。

夜色瞬间吞噬书房,只有月光透过窗棂,在地上投下几道细长的影子。沈知珩靠在萧彻怀里,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胸腔的起伏,以及按在自己腰间的手,带着不容挣脱的力量。

“别动。” 萧彻的声音压得极低,温热的气息拂过沈知珩的耳廓,“是太后的暗卫,至少有三个。”

话音未落,房门 “砰” 地被踹开,三道黑影如鬼魅般窜进来,手中的短刀映着月光,直扑书桌 —— 他们显然以为两人还在案前。萧彻趁机从靴中抽出短刃,翻身将沈知珩护在身后,与暗卫缠斗起来。

沈知珩缩在桌下,透过桌腿的缝隙看着打斗的身影。萧彻的动作极快,狐裘在夜色中翻飞,短刃每次落下都精准地避开暗卫的要害,却能划伤对方的手腕或脚踝,显然是想留活口。可暗卫们悍不畏死,招招致命,其中一人见久攻不下,竟转身扑向桌下的沈知珩!

“小心!” 萧彻眼疾手快,一把抓住暗卫的手腕,却没防备另一人从背后袭来 —— 短刀划破他的狐裘,在肩上留下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鲜血瞬间染红了玄色衣料。

“萧彻!” 沈知珩惊呼出声,下意识抓起案边的瓷瓶砸过去,正好砸中暗卫的后脑勺。暗卫闷哼一声倒在地上,剩下的两人见势不妙,转身想逃,却被闻声赶来的玄甲卫围了个正着。

书房终于恢复安静,玄甲卫拖着暗卫的尸体退出去,只留下满地狼藉和刺鼻的血腥味。沈知珩爬从桌下爬出来,快步走到萧彻身边,伸手想碰他的伤口,却又怕弄疼他,指尖悬在半空,微微发颤。

“慌什么?” 萧彻咧嘴笑了笑,想抬手揉他的头发,却因牵动伤口倒抽一口冷气,“小伤而已,死不了。”

“这叫小伤?” 沈知珩皱紧眉头,语气带着从未有过的急切,“伤口太深,再不处理会感染。你这里有干净的布条和金疮药吗?”

萧彻指了指书架后的暗格:“里面有药箱,和你那日在暖阁见的一样。”

沈知珩立刻去翻暗格,果然找到一个紫檀木药箱。他将萧彻扶到软凳上,小心地剪开他肩上的狐裘,露出狰狞的伤口 —— 皮肉外翻,还在不断渗血。他深吸一口气,从药箱里拿出金针,点燃火折子消毒,动作熟练得让萧彻有些惊讶。

“你还会针灸?” 萧彻看着他将金针刺入伤口周围的穴位,眉头都没皱一下,“我还以为你只懂汤药。”

“祖母是北朔的医令,我从小跟着她学。” 沈知珩的声音很轻,专注地给伤口敷药,“金针能止血,还能减轻疼痛。” 他的指尖很稳,敷药时避开伤口最疼的地方,动作轻柔得像在呵护易碎的瓷。

萧彻看着他垂着的眼睫,在月光下泛着淡淡的银辉,忽然觉得肩上的疼痛都轻了些。他想起今日在墨香斋,沈知珩为了护账本,明知打不过还敢冲上去;想起刚才,沈知珩毫不犹豫地砸向暗卫,眼里满是慌乱 —— 那是担心他的样子,不是担心 “刀的主人”,而是担心 “萧彻”。

“阿珩。” 萧彻忽然开口,第一次叫他的小字,“我父亲当年死在战场上,对外说是战死,其实是被太后的人下了毒。”

沈知珩的动作顿住,抬头看向他。萧彻的脸上没了平时的戏谑,只有一种沉在眼底的悲伤:“他发现了太后和北朔私通的证据,还没来得及告诉先帝,就没了。”

这是萧彻第一次对他坦诚过往,沈知珩的心头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闷闷的疼。他想起自己的母亲,想起那半块 “大靖遗脉” 的青铜令牌,犹豫了片刻,轻声说:“雪麻纸是北朔皇室的专用纸,只有皇后的人才能调动。我母亲…… 是北朔前皇后的侍女。”

月光透过窗棂,落在两人身上。他们都没说透更多,却像是交换了彼此最隐秘的一块碎片 —— 萧彻的家族血仇,沈知珩的隐秘身世,都成了拴住彼此的绳。

沈知珩重新低下头,为萧彻包扎伤口,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皮肤,两人都顿了一下,却没人躲开。“以后别再这么拼命了。” 沈知珩的声音很轻,“太后的人还会来,我们得小心。”

“我不拼命,你怎么办?” 萧彻看着他的发顶,语气带着几分认真,“我说过,你是我的刀,我得护着你。”

这次,沈知珩没反驳,只是轻轻 “嗯” 了一声。他将最后一圈布条系好,抬头时正好撞进萧彻的目光里 —— 桃花眼里没了锐利,只有温柔的月光,像要把他整个人都裹进去。

窗外的冰棱又落了一块,清脆的响声打破了沉默。沈知珩慌忙别开眼,起身收拾药箱:“夜深了,世子该休息了,我回听雪院了。”

“等等。” 萧彻叫住他,从怀中掏出个暖手炉递过去,“夜里冷,拿着。” 暖手炉是银制的,还带着他的体温,烫得沈知珩指尖发麻。

沈知珩接过暖手炉,转身快步走出书房。廊檐下的残雪映着月光,他低头看着暖手炉上的缠枝纹,忽然笑了 —— 原来 “刀与主人” 的关系,也能这么暖。

回到听雪院时,青黛还在等他,见他回来,连忙递上一杯热茶:“郎君,世子让人把沈公子的东西都搬到暗院了,还说…… 让您明日不用早起,他会来叫您。”

沈知珩捧着热茶,看着窗外的月光,忽然觉得阒都的雪,好像也没那么冷了。而书房里,萧彻摸着肩上的绷带,想起沈知珩认真敷药的样子,唇角忍不住上扬 —— 他的刀,不仅锋利,还带着能暖透人心的温度。

明日查福记当铺,后日春闱放榜,科举舞弊案很快就要爆发。萧彻知道,接下来的路会更难走,但有沈知珩在身边,他忽然觉得,再难的路,也能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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