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绝境之下的坦诚与帝王之泪
夜，再次降临。养心殿内，灯火通明，却驱不散齐延祺心中的寒意和绝望。他屏退了左右，独自一人枯坐在御案后，面前摊着那份足以改变他命运的、来自太医院的秘密诊断记录。
上面的每一个字，都像针一样扎在他的心上，提醒着他所面临的绝境。慢性奇毒，无嗣则亡……王允诚这步棋，埋得太深，也太狠了！
他知道，他不能再等了。他必须立刻去找林静，将这一切都告诉她。无论她作何反应，无论这会给他们之间本就脆弱的关系带来怎样的冲击，他都必须让她知道真相。这不仅仅关乎他的性命，更关乎他们共同的未来——如果他们还有未来的话。
深吸一口气，齐延祺站起身，脸上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凝重和疲惫。他没有摆驾，甚至没有带上赵公公，只披了一件玄色的斗篷，独自一人，悄无声息地朝着翊坤宫的方向走去。
夜色深沉，宫道幽静。他的脚步有些沉重，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林静，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更不知道……她会如何回应。
来到翊坤宫外，守门的宫女看到是皇上独自前来，都吃了一惊，连忙跪下行礼，并进去通报。
秦嬷嬷匆匆迎了出来，看到皇上那憔悴的脸色和沉重的表情，心中也是一紧。“奴婢参见皇上。娘娘她……这几日身子不适，刚刚歇下……”她试图为林静挡驾，不想让皇上看到娘娘那失魂落魄的样子，也不想让娘娘再受刺激。
“无妨，朕……进去看看她。”齐延祺的声音沙哑，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持。
秦嬷嬷不敢再拦，只能引着他往寝殿走去。
寝殿内，只留了一盏昏暗的宫灯。林静和衣躺在床上，背对着外面，肩膀微微耸动，似乎在无声地哭泣。这几天，她虽然强迫自己振作，处理宫务，但每到夜深人静，那种被背叛的伤痛和对未来的绝望，还是会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
听到脚步声，林静并未回头，只是声音冰冷地说道：“我不是说了，不要来打扰我吗？”
“小静……是我。”齐延祺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疲惫和……痛苦。
林静的身体猛地一僵。是他！他怎么来了？而且……还是一个人？
她缓缓转过身，坐了起来。昏暗的灯光下，她看清了他苍白的脸色，深陷的眼窝，以及那双布满血丝、充满了痛苦和挣扎的眼睛。
他的样子，比她想象的还要憔悴，还要……狼狈。
林静的心，没来由地抽痛了一下。但随即，她又想起了他去了咸福宫的事实，想起了他那些“迫不得已”的借口，心中的冰冷再次占据了上风。
“皇上深夜驾临，不知有何指教？”她语气疏离，刻意用上了尊称。
齐延祺看着她冰冷的眼神和刻意的距离，心脏像被一只手狠狠攥住。他走到床边，在她面前几步远的地方停下，嘴唇动了动，却发现那些准备好的话语，此刻都堵在了喉咙里，难以启齿。
他能说什么？说他中了毒，需要她来生孩子救命？这让她如何接受？这与将她视为生育工具，又有何异？
看着他欲言又止、痛苦挣扎的样子，林静的心中更加失望。又是这样！又是这种有口难言、充满隐瞒的样子！
“皇上若是无事，还是请回吧。臣妾身子不适，需要歇息了。”林静别过头，下了逐客令。
“小静！”齐延祺猛地上前一步，抓住了她的手腕。她的手冰凉，让他心中一痛。“你听我说完，好不好？就这一次，听我说完。”他的声音带着一丝恳求，甚至……是哀求。
林静挣扎了一下，却没有挣脱。她看着他眼中那深不见底的痛苦和绝望，心中那道冰墙，似乎出现了一丝裂痕。她最终还是沉默了，算是默许。
齐延祺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艰难地开口：“巫蛊之事，是我……是我事先得到了消息，才及时赶到。我处置高嫔，不仅仅是为了你，也是为了……立威，震慑那些宵小。”他先解释了上次的事情，试图缓和两人之间的气氛。
林静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
“我去咸福宫……确实是迫不得已。”齐延祺的声音更加沙哑，“王允诚用边境安危和朝臣非议来逼我，我……我当时没有更好的选择。但我发誓，我跟她，真的什么都没有发生。那一夜，我只是在她宫里……枯坐了一夜。”
林静依旧沉默，但眼神中的冰冷，似乎融化了一些。她能感觉到，他这次说的是实话。
齐延祺看着她的反应，心中稍稍松了口气，但随即又被更大的痛苦淹没。他知道，最艰难的部分，才刚刚开始。
他松开林静的手，后退一步，然后……缓缓地在她面前，跪了下来！
“皇上！”林静大惊失色，下意识地想去扶他，“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
齐延祺却摇了摇头，没有起身。他抬起头，看着林静，眼中充满了泪水——那是帝王的泪，是男人的泪，更是爱人的泪。
“小静，对不起……”他哽咽着说道，“我不该瞒着你，不该让你承受这么多委屈和痛苦。可是……有些事情，我……”
他再也说不下去，只是将那份从太医院得到的秘密诊断记录，颤抖着递到了林静面前。
林静愣住了。她看着跪在自己面前、泪流满面的帝王，看着他手中那份写满了蝇头小字的陈旧纸张，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她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接过了那份诊断记录。借着昏暗的灯光，她逐字逐句地看了下去。
越看，她的脸色越是苍白。越看，她的手越是颤抖。
慢性奇毒……阴阳失调……无嗣则亡……
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重锤，狠狠砸在她的心上！
她终于明白了！终于明白了他这段时间所有的反常、痛苦和无奈！终于明白了他为什么要去咸福宫，为什么会被王允诚逼到绝境！
原来，他不仅仅是在为了皇位而挣扎，更是在为了……活下去而挣扎！而他的性命，竟然……与子嗣挂钩！
巨大的震惊和心痛，瞬间攫住了林静！她手中的诊断记录飘落在地，她捂住嘴，泪水汹涌而出，几乎要哭出声来。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她喃喃自语，身体摇摇欲坠。
齐延祺连忙起身，上前扶住她，将她紧紧拥入怀中。“小静，对不起……我不该现在才告诉你……”他的声音充满了自责和痛苦。
林静靠在他的怀里，感受着他因为激动和恐惧而微微颤抖的身体，她的心，彻底碎了。所有的怨恨、委屈、失望，在这一刻，都烟消云散，只剩下无边的心疼和……恐惧。
她害怕失去他！从未有过的、如此强烈的恐惧！
“那……那怎么办？有解药吗？太医怎么说？”林静抬起泪眼，急切地抓住他的胳膊问道。
齐延祺痛苦地摇了摇头：“这种毒……是前朝秘药，早已失传。太医院也束手无策。唯一的办法，就是……就是……”他难以启齿。
林静却瞬间明白了。她的脸色变得更加惨白，嘴唇失去了血色。
唯一的办法，就是生孩子。用新生命的阳气，来中和、压制他体内的阴毒。
多么荒谬！多么残酷！
林静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几乎要晕厥过去。
“小静！小静！”齐延祺焦急地呼唤着她，将她抱得更紧。
林静靠在他的怀里，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试图平复翻涌的情绪。
她看着眼前这个深爱着她、却被命运如此捉弄的男人，看着他眼中那浓得化不开的痛苦和绝望，她的心，像是被无数根针反复穿刺。
她知道，她不能倒下。她必须坚强起来。为了他，也为了他们自己。
她深吸一口气，抬起手，轻轻抚摸着齐延祺憔悴的脸颊，泪水再次滑落，但眼神却渐渐变得坚定起来。
“齐景辰，”她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你听着。你不会死的。我……不会让你死的。”
她的声音虽然还带着哭腔，却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决心。
齐延祺看着她眼中那熟悉的光芒，那是属于林静的、现代女性的坚韧和执着。他的心，在绝望的深渊中，看到了一丝微弱的光亮。
“小静……”他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林静擦干眼泪，扶着他站起身。“告诉我，关于这个毒，还有子嗣的事情，王允诚和皇后……知道多少？”她迅速冷静下来，开始思考对策。
齐延祺定了定神，将王允诚如何利用此事施压、以及皇后的推波助澜，都一一告知了林静。
林静静静地听着，脸色越来越凝重。她终于明白，他们所面临的，是一个多么阴险毒辣、环环相扣的死局！
王允诚和皇后，就是要逼着齐延祺为了活命而去宠幸别的女人，最好是他们安排的人。一旦诞下子嗣，他们就可以挟“太子”以令诸侯，彻底架空甚至取而代之。而她林静，这个皇帝“真正在乎”的人，则会成为第一个被清除的障碍。
好一个一石数鸟的毒计！
“他们……休想得逞！”林静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恨意。
她看着齐延祺，握紧了他的手，眼神无比坚定：“齐景辰，既然生孩子是唯一的办法，那么……这个孩子，必须由我来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