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随着轿子到了玉芙殿,芸娘打起轿帘,见阿桃一张笑脸红扑扑的,嘴角含笑,美目荡漾,仿佛汪着两池春水。zhongqiuzuowen
“郡主怎么了?”芸娘伸出手,让阿桃搭着自己的手走出来。
阿桃咬着唇,大力揉了一把脸,“没事。”她如是说,深吸一口气,跟着芸娘进了玉芙殿。
需知楚国现居的是夏国的旧宫。夏国前几任帝王体恤民情,建国之后并不像汉皇或唐皇,作大兴土木,拆迁民居,扩建宫殿之事。所以夏国的宫殿相比未央、大明、太极宫等,小了很多。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且夏国重文,审美高雅,兴趣别致,皇宫庭院极致体现了素雅与天然,其中树木、花草、抱石、浮桥、亭台、装潢无一不透露出夏国极高的艺术品味。
可即便是如此,玉芙殿也是占地最广、装饰最华美的那个。
闻说这是夏国哀帝的宠妃宝瑟夫人的住所,紧连着哀帝开辟的专属游园——艮岳苑。苑中有一片芙蕖池,每当夏日,莲叶接天碧,映日别样红。
哀帝宠爱宝瑟夫人,常带夫人泛舟水中。宝瑟夫人出身乐工,阮琴乃是天下一绝,每每哀帝兴致高昂之时,宫墙之外的宫人都能听到夫人精妙绝伦的琴声。
而阿桃所见,眼前的玉芙殿笼罩在拨云见日的柔和天光中,婚期将近,诸多喜色也装扮了起来。
走近屋内,几重珠帘反射出不真实的光晕,殿内木板洁净,陈设琳琅,白玉鼎炉内熏着沉水香,几把黄花梨交椅依次排开,这是会客会所,绕过偌大的山河水墨屏风,往内走左右一道游廊,右手边是书房,左手边是寝院。
阿桃先去书房看,进入主房,只见房间极为宽阔,墙上有名画数幅,阿桃不太会鉴赏,只知从左往右看,有竹子,有梅花,有松柏。主间左右还有稍间,内里有藏书众多,阿桃一眼望不尽,心想可能有上千本也未可知。
那满屋的书看得阿桃心里发虚,她问芸娘:“这是给我准备的书房吗?可我并不识字,仿佛用不上啊?”
芸娘道:“这是陛下的,他要住在玉芙殿,当然要有个读书写字的地方,那些都是陛下的收藏。”
“他要住在这里?”
阿桃来之前去上京的皇宫看过,景帝的各个妃嫔有自己的宫殿,哪怕是皇后,也不能与皇帝住在一起的。
见芸娘点头,阿桃心想,燕珩他要与我住在一起吗?她忍不住想象每日睡觉起来,都能看到燕珩那张英俊的脸,绞着手帕不禁期待起来。
可转念一想,都说后宫争斗十分可怕,自己不会被其他妃嫔撕碎吗?
如此来,阿桃又着实地担忧,内心两种情绪交织着,芸娘看她的表情别提多奇怪了。
“郡主是不是累了,要不去休息一下。”说着众人拥着阿桃到了寝院。寝院因要住帝后两人,所以翻修了一遍,地界扩大了不说,院内花园、堂厅、寝房、浴房,应有尽有,一道小门出去过片镂墙还设了个厨房,专供阿桃使用。
寝房亦是极大,可坐卧可梳妆,以薄纱幔帐隔开,浪漫旖旎。这还不算,走至房后推开木门竟然还有一方小小池塘。
池边栽种了两棵桃树,现正是花期,桃花开得如云如霞,落英缤纷。再看那池中的水,并不是死水,泱泱轮换,有进有出。
那是引艮岳苑的活水而来,在从小厨房边的竹林引出去。水上十来只小巧精致的木船,纷纷顺着水流飘动,每只船上顶着一个红缨球。
阿桃不解那是何物,芸娘先不解释,倒命人取了一只小弓来,对阿桃道:“陛下知道郡主在山野长大,天性好动,所以做了这一方池水,纸船滚动,郡主可以射那活动的船上红缨球玩,全当消遣。”
阿桃举着弯弓,还未开射,欣喜地发现那弓与箭不论大小、重量、纹饰都很顺眼,好似就是该是她所拥有一般,掂量起来十分趁手。
阿桃心里快活,连射两箭,皆中目标。宫女鼓掌庆贺,几个人提着裙子池边去捞船,拿来给阿桃看。
只见那船是竹子编的,轻巧别致,难怪能在水中浮起来。阿桃将红缨球挑回船的小小桅杆,放入水中,船儿就顺着水流颤颤地飘了起来。
此时天色已晚,芸娘准备传饭,阿桃由人带着去换衣,盥沐。几个宫女一面做事,一面道:“看这一屋子的光彩,陛下可真是把阖宫的宝贝都搬来给皇后了。”
“可不是,相比当年的宝瑟夫人,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呢。”
正说着,芸娘等人进屋来,宫女们知规矩森严,不敢再窃窃私语,埋头老实干起活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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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燕珩在明华堂处理政事,他毕竟离开东都了一段时间,即便路上有批阅劄子,但还有些政事需要与大臣议论。
其中一项便是赋税问题,因为三年前夏国国破,楚国新立,所以有大臣觉得该减免税收,修生养息。可现状是不少散兵在地方作乱,而国库又被哀帝挥霍殆尽,需得从征税上增加军费。
两方争执不休,其中专管三司财权的度支大臣蔡况声音尤其大,他本是地方富豪,极善诡辩,口若悬河,唾沫横飞。
他道:“税收不可减啊,毕竟现正是用钱的时候,陛下知道除了军费,还得给…”他说着双手抱拳向天躬了躬,以表敬意,而后继续道:“不增税,如何担负这么多岁供?”
蔡况如是说,有不少人附和。附庸他的人多与之一样,是京畿之地的土豪、富商。
夏国是难得的重商,经济发达,商贸繁盛,商人地位并不低。一朝天翻地覆,他们虽未读过书,但财力雄厚,经过一番运作,曾经的商贾之人也能登天子堂,议国家大事,让人如何不感叹一句世事难料。
不仅如此,诸如那蔡况之类,还将女儿送入后宫,此节先按下不表。
再说明华堂吵吵闹闹,犹如民间集市,不屑于蔡况的大臣也安耐不住,与之辩论,燕珩面对此景,丝毫不生气,反而无声坐着,似乎在写什么。
那进士出身的户部侍郎周科实在受不了蔡况的粗鄙,积压日久的不忿突然爆发,忍无可忍之下竟然抄起手边的茶杯砸向蔡况,蔡况那时正在满头大汗地与旁人争论,冷不防被茶杯砸中,一只眼瞬间肿了起来。
蔡况先是一愣,后挽起袖子就要找周科算账,周科虽是书生,但脾气很是暴躁,一点也不虚,指着蔡况的鼻子骂道:“竖子!尔等是要榨干百姓膏脂以充自己腰包!”
众人抱住他二人的腰,去叫燕珩:“陛下,陛下,你说句话啊,要打起来了。”
燕珩这才抬头,顺带摇醒了手边的参知政事——辛吉。辛吉老头猛然从梦中醒来,睡眼惺忪,嘴里迷蒙道:“美人妙哉,此乐无比。”
屋中人一听,纷纷愣住,都知这位宰执又喝醉了。
辛吉本是滨州刺史,燕珩父亲的同窗、同期。夏国灭国之后,被任命为副相。三年以来,辛吉没做什么规划策略,淫词艳曲倒是填了不少,传颂甚广,东都官员每人一本。
辛吉这会被燕珩叫醒,脑子还在白日的纵情酒会之中,端起燕珩手边的砚台就要干,幸好被两个太监按住了。
燕珩淡淡道:“辛相,众人在问,赋税该升还是该降呢?”
辛吉才敢回过神来,哆嗦着衣袖,略微想了想,拱手道:“老臣以为还是该升,国库空虚,没有军费怎么剿匪啊。”
辛吉如此说,与周科扭打在一起的蔡况哈地一声笑了,抚掌道:“还是相爷决断。”说罢推开周科,走到燕珩面前,将自己的奏报放在他跟前,道:“陛下,批了吧。”
燕珩抬起眼皮看了蔡况一眼,后者怔愣片刻,听燕珩冷冷道:“蔡卿这么急吗?要不要朱笔?”燕珩将笔递了过去,又站起来道:“要不这个位子给你坐?”
周科此时在背后大骂,“蔡贼!你要作甚?!”与他一拨的臣下亦义愤填膺,斥责蔡况目无君上。
蔡况慌忙退后几步,笑道:“陛下言重了,是我莽撞,只是这事耽误不得啊。”
燕珩没立即回答,而是看向辛吉,只见他跌坐在座位上,耷拉着脑袋,不省人事。燕珩重新拿起朱笔,在奏报上画了一个圈,扔给蔡况,道:“暂且按你说的办。若是出什么风波,你担着。”
“我担,我必定担。”蔡况拍胸脯保证,仿佛已经将税款钱粮装进了自己腰包。他挑衅地朝周科扬扬手中的折子,大笑而去。
周科愤懑,险些以头抢地,向燕珩哭道:“陛下,你太纵容蔡贼了!就因为他出钱最多?您需要他来修葺皇宫?”话音刚落,燕珩脸色微变。
但他还未说什么,辛吉又活过来了,跳起来问周科说:“结束了吗?”
周科:“……”
他扑过来抱住辛吉哭道:“辛老,你何时才能清醒一些,难道就看他们把持朝政吗?”
辛吉爱怜地拍了拍周科的肩膀,道:“既然结束了,你随我去快活快活罢。”而后卷云飓风一般,将其带走了。
此时,明华堂终于安静下来,燕珩放松地靠在椅背上,揉揉额角,茂竹上前来,低声道:“这草台班子,可算是把戏唱完了。”
“唱完了?”燕珩仍旧闭着眼,冷笑道:“日后还有得唱呢。”
主仆二人自有默契,不必深说,茂竹便明了燕珩意思。
燕珩起身,将方才写的东西叠好交给他。茂竹一瞧,原是一份信。
信上描画的奇特符号,正是阿桃那日教于燕珩的。再结合前世记忆,燕珩能游刃有余地完整地写下这封“来自”阿桃兄长的回信。
他嘱咐茂竹:“三日后,盖上山海关的邮戳,再给玉芙殿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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