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又到了夏末,天色渐短。
她和陆寰,纠缠将近一年了。
没通告的日子,叶知秋就住在那栋半山腰的别墅里。
风景不错,地段静僻,离市区不远,是个漂亮的“监狱”。
她的生活,从不由自己安排。
剧本怎么接、哪天出发、几点通告、在哪亮相,全都有专人为她排好。
她唯一的任务,就是“待命”。
陆寰对她的“需求”并不频繁。
忙起来,他可以一个月不回别墅;一旦空下来,也可能整整一周都不出门。
那时候,她助理自然会提前空出她的所有行程。
那天傍晚,天色已暗,别墅外突然驶来一辆深灰色轿车。
叶知秋第一次亲眼见到陆寰的父亲。
陆宗年。
曾任蓉城政法委书记。
因“亲民作风”曾爆红网络:穿旧布鞋下乡、食堂排队打饭、直播时主动给村民让座,在福利院陪孩子做手工、讲故事……
那时候他被称为“最接地气的网红书记”。
现实中的他,头发已有些灰白,身形却依旧挺拔,神情带着风尘仆仆的疲意。
可一见她,眉眼还是和缓地弯了起来:“你就是……叶知秋?大明星啊,真人比镜头里还漂亮。”
他说这话时,声音沙哑,语调却亲切。
叶知秋站在楼梯转角,稍微顿了顿,刚要开口回话。
“去房间。”
一楼客厅里,陆寰熟悉的声音突兀响起。
她顺从地收回视线,没再说话,转身上楼。
两人随后进了地下室。
那扇门装着密码锁,平时只有陆寰能进入。
叶知秋站在楼梯口,目送他们消失,眼神微动,随即转身离开。
没过多久,院子里车声响起——
陆宗年的车先一步驶离,紧接着,陆寰的车也疾驰而去。
整栋别墅归于寂静。
夜深,保姆与司机早已入睡,保镖按时换岗,却从不干涉屋内事务。
叶知秋坐在窗边,打开手机,确认了一眼定位——
陆寰在另一处住宅区,今晚大概不会回来了。
她这才起身,猫着腰悄悄下楼,走到地下室门口。
手指轻点密码盘,六位数字输入完毕——“滴”一声,门锁应声弹开。
她走进去,动作熟练地挪开一把椅子,从书架摆件后方抽出那个隐蔽的微型摄像头,取出其中本地储存的芯片。
数据迅速导出。
她回到楼上,给自己先倒了杯威士忌。
然后慢条斯理将东西插入电脑,视频一帧帧展开。
屏幕中的陆宗年,神情阴鸷,早没了那副“最接地气书记”的和蔼面孔。
“韩志元那个废物,他儿子根本就是只疯狗!”
他站在桌前,压低嗓音,怒火几乎要从屏幕里窜出来,“再这么下去,迟早得栽在他们手里!”
“这届下来,位置就要空了。我要是上不去——”
他顿了顿,眼神森冷,“就不是简单地退下来,是万劫不复。”
镜头另一边,陆寰靠在墙边,神情一如既往淡漠。
陆宗年却一字一句压过去:“我现在,不能出任何事。一个小舆情都不能有。”
“严颂那边,你必须稳住。他那条线,我不方便出面,之后只能靠你去接。听清楚了吗?”
屋内陷入短暂的沉默。
陆寰依旧没有开口,眉骨轻动,指节一下一下,不紧不慢地敲在沙发扶手上。
陆宗年顿了顿,继续道:“还有,你和姚之晴的婚事,尽快定下来。蓉城那边,只有姚家能压住韩家这群疯子。”
“别整天色令智昏,把家里弄得像个妓院似的。”
“玩个戏子,你是不是非得把命也搭进去,才肯清醒?”
他盯着陆寰,声音低下来,步步逼近:“你知道我为什么会一脚踏进这滩烂泥里。这些年,我就没一个晚上睡得安稳。”
“我不管你是怎么想的,这件事——再也不能出半点差错。”
话音落下,屏幕倏地黑了,只剩一行灰白的小字:
“文件结束。”
电脑屏幕反光映出一张极致苍白的脸。
叶知秋坐在电脑前,像被冻住了似的,许久没有动。
指尖微颤,整个人却毫无声息,仿佛身处巨响之后的静止真空。
半晌,她仰头,将杯中余酒一饮而尽。
那天过后,陆寰就去了蓉城。
一连半个月都没回来,也没给她只言片语。
叶知秋想到陆宗年对儿子的评价,竟有些发笑。
色令智昏?他恐怕比谁都分得清身心分离。
他对她,一直都只有最纯粹、最简单的身体需求。
要不是这张脸、这点脾气让他多看了两眼,两人八辈子都扯不上关系。
广告拍摄刚收工,叶知秋回到化妆间,还没来得及卸妆,手机忽然亮了。
屏幕上跳出一个熟悉的名字。
她怔了几秒,才接起。
“我在白榆,你过来。”
陆寰的电话一如既往地简短直白。
她还没开口,那头已经干脆挂断。
叶知秋翻了个白眼。
几分钟后,助理出现在门口,递给她一只精美的衣盒。
盒盖掀开,是一条纯白吊带长裙,裙摆轻薄,柔顺得像水流。
叶知秋低头看了一眼,眉头不由自主地皱起。
白榆是北城最隐秘的私人会所之一,藏在三环商圈之后。黑色外墙、不设招牌,门前一整排修剪齐整的冬青树,像天然的屏障,将一切窥探挡在门外。
能进这里的,不是富,就是贵。
她陪陆寰来过几次。他对其他女人向来冷淡得像某些功能不行,唯独对她,从一开始就是例外。
大概是因为那张脸,那张像极了他初恋的脸。
包间门被助理轻轻推开,小姑娘低着头,战战兢兢地盯着她裙摆。
叶知秋踩着高跟鞋,大步走了进去。
一袭红裙,高开叉,削肩吊带勾勒出玲珑曲线,红得明艳,浓得化不开。她红唇轻挑,步态从容,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了别人的心口上。
陆寰坐在主位,身形笔挺,神色沉冷。
手轻搭在酒杯上,修长指节随着她进门的那一刻,微微顿了下。
她往日着装素净,镜头前一贯清纯示人。
此刻,那抹艳红衬得她肌肤愈发白得惊人,像一朵开在雪地里的玫瑰,盛得恰到好处,却带刺。
她缓缓落座,落在陆寰身侧,眼神平静,却藏着一丝刻意的挑衅。
包间里不止他们两人,沙发上还坐着几位西装男人,姿态闲散,目光却都聚在她身上。
坐在陆寰右手侧的男人穿着浅灰西装,懒懒倚在沙发中,指尖轻晃着酒杯,杯中琥珀色酒液在灯光下晃出一层薄金。
他年纪稍长,五官温润,唇角始终挂着一丝笑意。
只是那笑过于从容,像是多年沉浮后养出的社交假面,温吞之下藏着精明,眼底带着审度和兴致。
他没有起身,只微微举杯,朝叶知秋笑道:“陆总果然不失眼光。”
叶知秋自然认得他——严颂。
严氏传媒的掌舵人,国内第一大传媒集团,旗下控股数十家影视公司、广告代理、资本平台。
整个娱乐圈,没人不敬他三分。
他自然也认识叶知秋,只不过往常她不是他的菜。
叶知秋那种“素得干净”的漂亮,淡得像张白纸,撩不起兴致。
他喜欢的是艳,是骚,是骨子里透着妩媚的。
可今晚,她不一样。
红裙烈烈,眉眼疏狂,一进门便撩得人指尖发痒。
她落座时一阵香风拂过,他低头抿了一口酒,目光不动声色地扫过她胸前。
笑意微深。
但也仅是一眼。
严颂虽色心不浅,却绝不是会为了一个女人去招惹陆家麻烦的蠢人。
他抱紧了怀里的左右美人,眼神却还是不由自主地追随她的线条。
娱乐圈的女演员,多数镜头里光鲜,私下却干瘦寡味,皮包骨没几分可看。
可眼前的叶知秋不同,小腰盈盈,胸脯挺翘,眉眼带笑,小脸泛着酒意般的薄粉,说不出的娇艳欲滴。
尤其是她对着陆寰那副“爱搭不理”的模样,反倒频频看向他,眼里带着不加掩饰的好奇与青睐。
那一刻,严颂忽然觉得心头一酥。
他年近不惑,保养得宜,自诩风度犹在,可到底对“年纪”这件事存着些微妙心思。
直到此时此刻,女孩那一眼像钩子,准确地挑中了他心中那根软筋,有些飘飘然。
有些小姑娘,天生就对成熟男人有兴趣。
他原本在陆寰面前潜意识里有点自卑的,那是面对天生碾压感的本能。
可此刻,年纪却在女人的一眼“另眼相看”中,迅速变成了暗涌而出的得意。
严颂挑眉,嘴角笑意微挑,语调温和有风度:“叶小姐这么看着严某,陆总都要吃醋了。”
叶知秋含笑举杯,声音软糯:“严总,我敬您一杯……不知您还记不记得我?”
陆寰的眉头在她开口的那一瞬,几不可察地拧了一下。
严颂眯着眼看她,显然没想起来。
叶知秋也不急,只低头抿了一口酒,淡淡道:“四年前,浩天娱乐的饭局。那晚我喝多了,有人想带我走。还是您拦了一下……我才没出事。”
严颂依旧没什么印象。
他虽好色,但对强来这事从不喜,偶尔也怜惜些清白小姑娘。
可那样的局面他见多了,不记得也正常。
但如今面对叶知秋那副认真又带点羞赧的模样,外加眼神里藏都不藏的崇拜与感激,他仍是笑着摆摆手:“举手之劳,不值一提。”
话虽如此,眼眸却在她脸上多停了几秒。
下一口酒,不知不觉,便多喝了些。
她这副模样,明艳,撩人,还一口一个“您”,听着就让人心里发痒。
包间气氛微妙,叶知秋和陆寰的相处,尤其令人玩味。
外界传得热闹,都说她是死死抱住陆寰的大腿才红的。
但真到了场上看,只见叶知秋对陆寰几乎毫无讨好之意,甚至可以说是有些不给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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