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温阳与宁嘉懿同桌后，曹楠楠为了减少她与宁嘉懿交谈的机会，几乎会找各种各样的理由来支开宁嘉懿。

像极了一只护食的小狗，冲着每一个接近的人龇牙。

对于这样的小心思，作为旁观者的温阳自然是看得一清二楚，然而身为当事人的宁嘉懿清不清楚，她就不得而知了。

听了温阳的话，曹楠楠不自然地撇了撇嘴，她看了温阳一眼，不服气地说了一句：“关你什么事！”

温阳无所谓地摊了摊手，想起曹楠楠给她造成的诸多困扰，一时间兴起了捉弄她的心思。

她意有所指地道：“俗话说得好好嘛，近水楼台先得月哟。”

她的声音本身很是柔和，此时略微阴阳怪气地说着这样的话，直把曹楠楠气了个够呛。

“你！”曹楠楠怒瞪着温阳，直想冲上来跟温阳打一架才好，但是碍于这么多人在，顺了好久的气才忍住了。

小小的扳回一成，温阳难得地畅快了几分。

她看着曹楠楠快步走回到座位上，然后一下子伏在桌面上，肩膀一颤一颤的样子，瞧来哭得颇为伤心。

很快就有好几个同学聚集到曹楠楠身边安慰着她。

也不知道这件事经过了怎样的渲染，那几个同学看向温阳的眼神似乎隐隐带了些责怪。

于是，方才那种获得小胜的畅快，又恍如泡影般骤然消散开来。

温阳暗暗叹了口气，默默收拾好自己的书本准备下一节课。

她看了看旁边属于宁嘉懿的空位，心中有些百感交集。

要是前世的自己，如果能与宁嘉懿同桌，她做梦都会笑醒。

但是，如今的温阳只会觉得这是一个麻烦，当然没有在怪宁嘉懿出手相帮的意思。

仅仅只是，在剥离掉属于青春回忆的羞涩暗恋情感过后，以一个成年人的社会视角来看待这件事。

这是一个麻烦。

下午第三节课后，温阳照例买了肉夹馍，这一回多要了一杯加糖奶茶。

到了画室，温阳摆好自己的东西以后，伏秋才走进来。

难得见到伏秋晚到，温阳诧异地看了她一眼。

伏秋来到自己靠窗的位置，一边摆着自己的画具，一边淡淡说了一句：“校外的奶茶店根本没有搞活动。”

“哈？”温阳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伏秋在说什么。

想起那日为了骗伏秋喝那杯奶茶而撒的谎，温阳摸了摸鼻子脸不红心不跳地道：“活动过期了就不搞了。”

伏秋显然没有继续深究下去的想法，她只是略带质疑地看了温阳一眼便继续做自己的事情去了。

温阳眼珠一转，从怀里掏出了那杯热奶茶，迅速地插好吸管，笑呵呵地递了过去。

伏秋斜眼看向温阳，她笑得宛如一个合格的狗腿：“我有道题不会做，麻烦你给我看一下。”

说着还轻轻晃了晃奶茶杯，诱惑道：“这一次是巧克力味的。”

不用温阳说伏秋都能闻到那浓郁的巧克力香气，她微微扬起侧脸，审视着温阳脸上的神情。

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却变成了：“什么题？”

温阳一见有戏，将奶茶塞到伏秋手里之后，又从包里摸出自己的习题本翻开给伏秋看：“喏，就是这道题。”

她给她讲题，她请她喝奶茶，这样的交易很合理。

伏秋完成心理建设后，大大地喝了一口奶茶，拿过温阳的习题本。

只扫了一眼，伏秋那秀气的长眉就微不可查地皱了起来。

长久的静默以后，伏秋忽然长出一口气，她看着温阳，几乎有些冷硬地问道：“这你也不会？”

温阳有些讷讷的点了点头。

伏秋的眼神中写满了“你在侮辱我的智商”，仿佛这样的题目进入她的视线对她来说是一种讽刺。

得到了温阳的肯定，伏秋又深深吸了一口气，她仰起头闭了闭眼，又道：“我记得你成绩不差。”

温阳默默为伏秋的好记性竖了个大拇指，然后又有些不好意思道：“这不是最近掉下去了嘛。”

伏秋的壳又被打破了一瞬间。

她恼怒地瞪了温阳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说：这不是你拿这样弱智的题来挑衅我的理由！

温阳几乎是有些叨扰地举起双手：“我很难跟你解释，但是我是真心向你讨教问题。”

她看了一眼以沉默来对抗的伏秋，又死皮赖脸道：“再说拜师茶你都喝了，总不能赖账吧？”

伏秋被拜师茶三个字刺激到了，手上一用力，奶茶差点飙到衣服上。

温阳一边给她递着纸巾，一边咬住嘴唇努力憋笑。

忽然一下对上伏秋的眼神，吓得她往后一缩。

望着那黝黑平静的眼神，温阳总有一种直觉：这人心里肯定在憋着坏！

伏秋看了温阳许久，忽然道：“补课是吧？”

温阳被她洞穿般的了然惹起了一片鸡皮疙瘩，听见伏秋这般问，忙不迭地点头。

伏秋重新恢复了那种疏离淡漠，“行，从明天开始，我会给你制定相应的课程任务。”

说着她上下打量了温阳一遍，有些嫌弃道：“分数是自己考的，以后不要再用什么歪门邪道了。”

温阳：“......”

这是误会她以前的成绩都靠作弊了？

晚自习下课后，温阳拎起自己的书包就走了。

往常这个时候她都会和同学们在校门口的小吃摊逗留一会儿的。

但是因为最近班上同学们给她带来的那种若有若无的压迫，让她很没有胃口。

她家离学校并不远，走过两条街就到了。

中间路过一条小巷时，温阳没想到竟会遇见伏秋。

之前她总试图在放学后与伏秋同路回家，但是都没有成功。

当温阳看见伏秋那熟悉的身影的时候，她正被几个学生截住去路，甚至隐约有逼入小巷道的趋势。

温阳心头不由得一紧。

伏秋总会招来一些不怀好意的学生的欺负，这是在温阳前世就已经知道的事。

那时她只觉得淡淡的怜悯。

而如今的她，在同样经历过来自同学的排挤以后，这份淡淡的怜悯便开始无限扩大，甚至于有一些感同身受的恐慌。

巷道里的昏黄灯光撒在伏秋的头上，将她的头发烘托成黄褐色，她那双黝黑的眼就隐没在碎发之间，看不清神情。

面对那些学生，伏秋只是平静地与他们保持距离，一步一步地向后退去。

她是那样的冷静，冷静中，透着些历经千帆后的麻木。

仿佛在这一刻，伏秋的灵魂已经抽离，只留下了一具躯壳来面对即将到来的风暴。

温阳的肩膀不可遏制地颤抖起来，她站在小巷与街道的交叉口。

一边是繁华的车水马龙，一边是寂静无人的黯淡，她只需要轻轻挪开一步，就可以置身事外。

就是这么犹豫的一瞬间，伏秋也已经发现了她。

忽然之间，伏秋那平静如冰般的麻木一下子消散开来。

隔着不断逼近的人群，她对着温阳微不可查地摇了摇头。

不要掺和进来。

几乎是自然而然的事，温阳清晰地接收到了伏秋传递过来的信息。

与此同时，她也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伏秋，我在这里，你怎么跑到那边去了！”

在伏秋惊讶的注视中，温阳高高地抬起了手臂，十分夸张地大声呼喊起来。

而她们之间的距离，仅仅只有十米远。

这样做的效果自然是惹来了行人的注目，而温阳仍然不满意，她继续大喊着伏秋的名字，试图吸引更多人的注意。

那几个试图欺负伏秋的学生显然也被温阳的动静吸引了。

有一个高个子男生有些不耐烦地看了温阳一眼，看起来对于温阳的搅局很是恼火。

旁边一个卷发女生轻蔑地看了温阳和伏秋两人一眼，扯了扯那男生的衣袖，做了个撤退的动作。

很明显，今晚上要是继续搞事情的话，会不太好收场。

临走时，那群人警告性地看了伏秋和温阳一眼。

温阳直到那些人都走掉了，才停下了又蹦又跳的傻样。

不知道是因为夜晚天冷还是因为情绪激动，她整个人都开始不受控制地战栗起来。

伏秋从小巷中走出来，意味不明地审视了温阳一眼。

“你知道这会给你惹来麻烦吗？”

“不客气，都是我该做的。”

两个人在同一时间说了一句话，之后便陷入了尴尬的沉默中。

半晌，伏秋才补上了迟来的谢意：“谢谢。”

温阳弯了弯眼角，也回答了伏秋的问题：“我总不能看着你被他们欺负吧。”

伏秋蹙起眉想要驳斥她，但是最终却什么也没有说。

她习惯性地抿起唇，沉默地看着温阳。

温阳比伏秋矮了半个头。

头顶的灯光投射而下，她能清楚地看到伏秋睫毛在眼睑下投射出的一片阴影，衬在那光洁的面容上，像是一片灰色的羽毛。

或许忽然意识到这样的静默有些微妙，伏秋率先转过身向前走去，温阳则快步跟上。

沿着灯火通明的大街，两人并排往家走。

温阳一路上偷偷看了伏秋好几眼，自觉于此时二人的之间的气氛还算融洽，于是忍不住问出了埋在心里许久的问题。

“你为什么不肯把被欺负的事告诉老师？”

伏秋脚步不停，直接道：“为什么要告诉老师？”

温阳耐心地解释：“告诉老师，老师可以帮忙出面制止这些人，那样他们就不敢再欺负你了。”

她还在试图劝说伏秋要对学校有信心。

“毕竟一个学校要是曝出霸凌这样的丑事，对学校来说也不是一件好事，所以你只要肯告诉学校，他们一定会公正处理的。”

“公正？”

伏秋的脚步慢了下来，她的微微垂下头，将更多的面容埋进暗色里。

“有多公正？”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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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会给她惹来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