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嚯哈哈哈哈!河豚!姐们你太有才了!”
当温阳在电话里跟邓瑗吐槽这件事的时候,邓瑗显然因为这个形象贴切的绰号而彻底跑偏了。
温阳无奈地将手机听筒拿远了一点:“你收敛一点。”
等到邓瑗笑够了,那边才传来她一本正经的声音。
“话说那只河豚这么欺负你,要不要我帮你收拾她?”
“不用啦,其实只不过是一件小事,我也没怎么往心里去。”
温阳赶忙劝住她,这位姐姐是个豪气的直肠子,总是想一出是一出,温阳还真担心邓瑗跟曹楠楠杠上。
虽然以邓瑗的能力不见得会吃亏,但是因此闹出麻烦总归是不好的。
在温阳再三保证下,邓瑗放弃了去找场子的心思。
挂掉电话后,温阳翘起的唇角垮下来。
要说一点都不介意那是假的。
自从换座位事件过后,曹楠楠似乎彻底孤立起了温阳。
她的家境出身好,人长得漂亮,当了文娱委员以后,在老师跟前很得脸,连带着班上的同学都有些讨好她。
也不知道她是怎么做的,最近班上的大部分同学都不搭理温阳。
虽然没有做什么过分的事,但也着实让温阳感到很不舒服。
上午体育课的时候,温阳感到头昏脑涨,直接跟陆老师请了病假。
她一个人往教学楼的方向溜达,却没有回教室,而是漫无目的地上了顶楼。
意外的是,她发现天楼上还坐着一个人。
从背影来看,温阳几乎一眼就认出了这人是谁。
“伏秋?”
她试探着往前走了一步。
伏秋背对着她,身上依旧裹着那件宽大的校服。
听见温阳的声音,伏秋只不过是动了动肩膀以作回应。
她整个人颓唐地坐在原地,肩胛骨微微突出,将校服顶出两个小小的角来。
看着伏秋这幅样子,温阳心中觉得有些不对劲,她轻巧地走到伏秋身边坐下来。
“你们这节也是体育课?”温阳探究地去看伏秋的神情。
“我有请假。”
似乎是察觉到了温阳的试探,伏秋直接打消了温阳对自己逃课的顾虑。
温阳情不自禁松了口气,这时,她才注意到伏秋手上拿着一张小小的两寸照片。
照片边缘早就已经泛黄,看起来很旧了,不过边角却十分平整,应该是被保存得很好。
温阳下意识地扫了一眼,隐约看见那是一个年轻男人的寸照,眉眼之间与伏秋很相似。
这是,伏秋的父亲?
许是察觉到了温阳打量的目光,伏秋将照片重新收了起来。
温阳猜她心情不好,也没有去打听照片上的人。
结果伏秋却是主动开口了。
“我爸爸是在我一岁的时候跳楼的,我妈说,他有很严重的抑郁症。”
“对于我爸,我妈是有些埋怨他的,她怪我爸抛下我们不管。”
“我小时候也跟着讨厌过我爸的,但是后来就能理解他了,一个人吃了太多的苦头是会受不了的。”
“而每当我多理解他一点,就感觉跟他的距离近了一点,我就在想,有一天,我是不是也会像他一样,选择死亡。”
伏秋说这些的时候是极度平静的,就像是在讲述另一个人的故事。
她仿佛是一个从躯壳中抽离出来的灵魂,淡漠不带感情地剖析着这一切。
这几天以来,伏秋头一次跟她说了这么多话,讲的却是令人心头发寒的东西。
温阳感到有些冷得打哆嗦了,她知道自己应该说点什么,她觉得自己想说点什么。
可是一张口,却发出了喑哑不明的一声哽咽。
好似一只海鸟突然被掐住了脖子发出的意外低呼。
看着说完一席话后就安静坐在那里的伏秋,温阳视线有些模糊起来。
她忽然就产生了一种可怕的错觉,仿佛空气中有另一个灵魂在逐渐与伏秋重合。
那个属于伏秋的生父的灵魂,一旦与她真正重合,伏秋便会选择自毁。
这仿佛真的就是一场诅咒,遗传自她的父亲的诅咒,让伏秋的一生如此不幸。
不,不是这样的!
“伏秋。”温阳总算是找到了自己的声音。
“你知道,总是要吃了苦头,才能觉出甜的珍贵,你也拥有很多令人羡慕的东西,你可以很快乐。”
伏秋木然地转头看温阳,黝黑的眼眸中泛出一些疑惑。
“你拥有惊人的艺术天赋,你的成绩也好,你的未来一片光明。”
“未来。”
这两个词似乎逗笑了伏秋,她不屑地勾了勾唇角:“那样虚假的东西,谁说得准?”
温阳有些着急地鼓了鼓腮,索性道:“那就说一点真实的东西。”
伏秋抬了抬眉梢,没有阻止温阳灌鸡汤的意思。
“你长得很好看!”
伏秋显然没有预料到温阳的剑走偏锋,她的面上现出了一瞬间的茫然。
在明白温阳说的什么意思后,常年淡漠疏冷的面容上浮上了一丝无措。
“什,什么?”
温阳深吸了一口气,决定将厚脸皮进行到底。
“你的眼睛很漂亮,你的鼻梁很秀挺,你的唇形很好看,你......”
“你到底要搞什么?”
伏秋有些无法接受温阳这样具象化且十分肉麻的夸奖,她皱着眉打断了。
温阳显然没有就此罢休的打算,她凝视了伏秋的脸半晌。
伏秋终于败下阵来,转过头去不与她对视。
那样的眼神如此坚定且不容置疑,就像太阳的光线一般灼人又无法直视。
即使伏秋转过了视线,却依旧能感受到来自那目光的能量,叫她无法忽视温阳的每一句话。
“最后,你的,你的胎记也很漂亮。”
温阳生怕伏秋生气跑开,语速很快地接道:“就像古代美人们贴在脸上的花黄。”
“就像...像一只蝴蝶,真的很漂亮!”
温阳觉得自己或许是感冒了,因为感冒加上在天台上吹了冷风,所以她的思绪才会这么混乱。
或许正是因为这些原因,她才会像一个醉酒的狂徒,说出这样不着边际的疯话。
然而即使是说出了这么不靠谱的话来,温阳也没有感到半点难堪。
她只是认真地审视着伏秋的反应,虽然这个人从一开始就转过脸不看她。
但是温阳就是有信心,伏秋自始至终都在认真听她讲话。
她在静静等着伏秋的反应。
终于,过了半晌,伏秋说话了。
“以后不要说这种话,显得你很像一个饥不择食的变态。”
撂下这句话,伏秋直接转身离开了天台,没有给温阳观察她神情的机会。
温阳回头张望着她有些急促的步伐,不知不觉间就笑了起来。
如果她不是出身社会多年,如果她没有与各色人等打过交道,她绝不会得出这样一个结论。
伏秋,她在害羞!
因为始终承受着这个世界的恶意。
伏秋习惯性地为自己构筑了一个硬壳,将所有情绪和思想掩藏进去,展现给旁人的永远是一副冰冷疏远的情绪。
然而就在刚刚,自己的几句话竟然短暂地敲开这层硬壳,使伏秋在一瞬间露出了不被人所知的情感。
温阳不得不承认,这种独属般的成就感确实叫她产生了些许愉悦。
她仿佛看到了那个逐渐走入黑暗的身影,被重新拉出来的可能......
温阳的文化课依旧是一团糟,已经将近十来年没有拿起书本的她,就连最基础的知识点都感到陌生。
将成绩提起来,这显然是摆在眼前的最紧迫的任务。
温阳花了两天的时间,为自己制定了一份详细的复习规划。
她选读的是文科,主体便是背诵,这对她来说不算是难事。
对温阳来说最棘手的算是数学了。
别说高中的数列几何函数,就连初中的方程式她都有些麻爪。
“温阳你是不是得了选择性失忆症?”
当下课期间,温阳拿出借来的初中数学课本如饥似渴地复习时,宁嘉懿目瞪口呆地蹦出了这么一句话。
温阳只能尴尬而不失礼貌地对他笑笑,顺便递上了一道二次方程题虚心讨教。
宁嘉懿很有涵养地没有在“失忆”这个问题上继续深究。
在怜悯地看了温阳一眼后,整顿起了十二分的耐心为温阳解题。
他当初选择跟温阳同桌是出于义愤,但也确实如同他所说的,为了班级集体荣誉。
作为班长的他有义务督促温阳学习。
温阳自然也乐得使用这样的好资源。
虽然她一心只想好好学习,然而在别人看来却并非如此。
例如,她与宁嘉懿的相处时间,对于某些人来说似乎显得过分长久,这样的长久又似乎显得异常的亲密且难以接受。
“宁嘉懿,上次学生会发来的那个花名册你有看过吗?”
曹楠楠的声音从二人的头顶响起。
宁嘉懿放下笔有些茫然地问道:“什么花名册?”
曹楠楠极快速地瞟了温阳一眼,随即翻了个白眼俏皮地说道:“瞧你那记性!”
她将花名册拿给宁嘉懿看:“喏。”
宁嘉懿扫了一眼。
“哦,这个早就核对过了,你拿给学生会就可以了。”
曹楠楠于是嘟起嘴不乐意道:“太远了,上午体育课我的脚崴了,你帮我跑一趟好不好嘛?”
“啊这...”
宁嘉懿有些为难地看了看温阳,转而对曹楠楠道:“你可不可以找别人跑一下。”
温阳嘴角含笑地看着曹楠楠拿出各种具有说服力的理由来驳斥宁嘉懿的建议。
真是个直白的傻姑娘。
最终温阳抬了抬手。
“那个,这道题我已经会解了,如果你很忙的话可以去。”
见温阳表态,不用再纠结的宁嘉懿松了口气,拿起花名册飞快跑了出去。
还准备继续软磨硬泡的曹楠楠见温阳主动放弃,有些得意地看了她一眼。
温阳只是似笑非笑地问:“下次打算用什么事麻烦班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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