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轮圆月高悬天空,散发莹润清辉,幽幽照映大地。
小轩窗下的美丽少女一脸哀愁地望着窗外,在心中祈祷。
快出现罢……
草丛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
少女一喜,白皙的手指扣住轩窗,期待地看着窗外草丛,眼眸顾盼生辉。
倏然,草丛下探出一张万分困惑的脸,他疑惑道:”这里怎么会有个坑?
害得他一跤摔下来。
少女欢欣道:“你来了。”
凌莘吭哧吭哧爬上来,拂去身上灰尘,走到小轩窗前,打招呼,“二苏,好久不见。”
苏白芷:“……为何是二苏?”
凌莘理直气壮道:“你哥哥叫大苏,你不就是二苏。”
苏白芷:“……”好难听的称呼,突然觉得好像也不是那么期待他的出现了。
她回头看了一眼屋内,道:“你进来罢,我已打发下人走了。”
凌莘欣然答应,大摇大摆绕过高墙走进少女闺房。
刚一坐下,少女便愁道:“我爹要与丞相府交换庚帖了。”
凌莘奇道:“交换过后就算定下来了?”
苏白芷闻言,眼中蓄泪,点头,“不错。”
凌莘神色凝重起来,“不如这样……”
苏白芷骤然截去他的话头,语出惊人,“我们私奔罢。”
凌莘惊了一下,看她表情格外认真,一时分不清她是开玩笑还是当真,便道:“你不要急病乱投医。”
苏白芷却从桌下提上来一个大包袱,打开,里面全是金银首饰与一大叠银票,她语气郑重,“我有钱,可以养你。”
凌莘当即站起来,“我需要你养?”
凌莘反应如此激烈,是苏白芷意想不到的,她手足无措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凌莘摆手,“不用说了,你就是这个意思,我去找你哥告状。”
他大步流星走出去。
苏白芷小跑数步,追赶不上,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满心后悔。
想来是戳中了男子的自尊心罢……
凌莘一走出园子就长松口气,连拍胸口,好家伙,朋友的妹妹疑似向他表白,他应该怎么应对?
当然是跑啊!
完美护住小姑娘的自尊心。
他情不自禁深深给自己点了个赞。
至于为什么表白?
那不过是小女孩识人不清的意乱情迷,过几个月就会忘记他。
只是交换庚帖这事,他得找苏雪琅想想办法了,谁让他做不到坐视不管。
脚下一拐,直往苏雪琅院落去。
一推门,座上两人双双停声,直勾勾朝他看来。
凌莘疑惑地摸摸脸,没问题,依旧很英俊啊。
那,这两个人的眼神为什么这么奇怪?
苏雪琅垂眸,淡淡饮茶。
梁生站起身,目光灼灼,“小莘。”
凌莘大大咧咧进门,“你也来了。”
梁生热切道:“我来看一看你。”
凌莘往他旁边一坐,正要倒茶,梁生一把抢过他手中的茶杯,为他斟茶,“这种粗重活不用你来。”
凌莘:“......”
苏雪琅:“......”
梁生自始至终笑意浅浅。
凌莘狐疑地瞅了又瞅,得出结论,“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梁生笑道:“是是是。”一副一切依他的宠溺模样。
凌莘撩起衣袖摸了摸手臂上的鸡皮疙瘩,骂道:“神经。”
梁生一愣,问道:“这是何意?”
凌莘道:“不是好话。”
梁生诚实道:“听出来了。”
凌莘正要说些什么,苏雪琅皱眉打断,“莫吵。”
凌莘吃惊道:“你怎么拉偏架?”
苏雪琅:“......”
梁生一脸赞同,“不错,雪琅,你莫要因我二人情谊深厚而欺负小莘。”
苏雪琅:“......”
凌莘喝一口茶,言归正传,“白芷的事怎么办?”
气氛骤的一沉。
苏雪琅抿唇,“我另想办法。”
梁生问道:“你有什么办法?”
苏雪琅道:“尚未想到。”
梁生若有所思道:“若是二公子旧疾复发过世……”
凌莘瞪大眼,不是吧,手段这么狠?
苏雪琅认真思索了一下,“难度过大,不易施展。”
梁生冥思苦想,“此法行不通……”
凌莘截话道:“如果白芷疾病突发没办法成婚……”
苏雪琅道:“不可,瞒不过父亲。”
凌莘道:“买通大夫也不行?”
梁生亦摇头道:“如果有朝一日东窗事发,后果不堪设想。”
凌莘鄙视道:“这事后果能有你的馊主意严重?”
梁生一噎。
苏雪琅垂眼喝茶,掩盖唇角一丝笑意。
忽然,凌莘问道:“交换庚帖是什么意思?”
梁生诧异道:“你不知道?”
苏雪琅淡淡道:“每地习俗不同,不知道也正常。”
凌莘理直气壮道:“就是。”
梁生道:“时下男女子成婚,婚前需得交换生辰八字,问卜过后一切适合方可成婚,这便是合庚帖的由来。”
凌莘摸摸下巴,“谁卜?”
苏雪琅道:“媒人。”
凌莘眨了眨眼睛,“媒人还得身兼多职啊。”
梁生理所当然道:“本便是由媒人问卜。”说着,他斜眼偷偷瞟向凌莘,心中喜不自胜,他与凌莘就不必合庚帖,必然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凌莘灵光一闪,道:“我们不如这样......”
他一把揽过二人脑袋,二人皆愣住了,一时都没反应过来,便任他这般揽着,窃窃私语,“我们不如这样......再这样......然后那样......”
梁生望着凌莘明亮清澈的双眼,不觉有些痴了。
苏雪琅则面无表情,眼眸幽深。
凌莘讲完,观看二人反应,梁生一脸神游天外的表情,魂儿都不知道飘哪去了,耳尖还微微泛红。
苏雪琅全程面无表情,不知道在想什么。
凌莘:“......你们听清楚没有?”
梁生忙抚掌,“好!甚好!就这样办,如何?”转头问苏雪琅。
苏雪琅轻轻点了点头。
凌莘狐疑道:“你们真的听懂了?”
梁生忙不迭应道:“懂了懂了。”
“就这么办?”凌莘确认道。
苏雪琅冷淡道:“可。”
凌莘嘿嘿一笑,他就知道他聪明绝顶。
吴婆是都城最有名的媒婆之一,收入丰厚,儿女孝顺,是她最为舒心的事。
然而近日她有一个小烦恼。
便是她那孝顺的二儿子爱上了赌钱,赌瘾甚重,天天拿钱出去赌,不输个精光不回来,开始是几两几两地赌,到后来十两、二十两、三十两......这样的赌法,再厚的家底也要给败光。
吴婆劝,劝不动,全家上阵,也劝不动,托人劝,更劝不动。
吴婆便不劝了,将钱藏起来,不给他,他就去偷,偷了妻子再偷老母,逐渐偷遍全家。
家里其他人惧怕他了,不愿和他一起住,商量着分家,又是闹得吴婆头大。
她一合计,这样下去不行,家迟早得散,于是咬牙狠心关他起来,不许他出门。
不料,他在当天夜里把窗砸了,木板“砰砰砰”地响,全家人让他扰得不得安生。
吴婆打开门,他麻溜往地上一跪,磕三个响头,话还没说出口,吴婆已是泪眼婆娑跪在地上一把把他搂入怀里,“我的儿啊,你没做错,你什么都没错,是为娘害了你,害了你啊!”
身后一家人:“......”
吴婆深刻反思为何她的孝子会有今日,反思到最后,她毅然断定,定是她的原因,是她赚钱太少,无法让她的孩子快快乐乐生活,高高兴兴赌博,是她让她的孩子有了后顾之忧,一切的错都在她。
正在她痛定思痛之时,门,敲响了。
她打开门,门外站着一个样貌机灵的小厮,手中捧着一个大大的木盒。
吴婆掏出帕子,搓了一下鼻涕,问道:“你是谁?”
小厮不答,径直进去,将盒子放在桌上打开,一道冲天白光射出,险些闪瞎吴婆的眼睛。
她瞠目结舌,一步一步挪过去,伸出的手想碰却不敢碰。
好多......好多银子......
倏地,小厮开口,“这些都是你的。”
吴婆不敢置信扭头,“都是我的?”
小厮道:“只要你做一件事。”
吴婆犹疑了,手上却舍不得放下银子,始终紧攥着,“什么事?”
小厮道:“我家少爷有位心上人,家世低微,老爷夫人不愿让那位小姐进门,为我们少爷另择一门亲事,两个月后便交换庚帖了,到时还请你多费心一些,搅合这桩婚事,莫让一对鸳鸯各散天涯。”
吴婆迟疑道:“这倒也不是什么难事,只是你怎么知道你家主子会来找我合庚帖?”
小厮傲然道:“我家少爷便是丞相府的二公子。”
吴婆恍然大悟。
———
凛冽的风穿堂而过,带来一阵寒意。
“……那媒婆便同意了。”堂下烛火摇曳,小厮的声音被风吹出远远的。
座上苏雪琅道:“我知道了,下去罢。”
小厮恭敬转身,整张脸露在烛火之下——赫然是白日出现在吴婆家中的下人。
待小厮退出去后,梁生方问道:“你如何肯定丞相府会去找那吴姓媒人合庚帖?”
苏雪琅的眉眼在烛光下异常清冷,宛若天上寂寂明月。
他冷冷淡淡道:“这两年丞相府的喜事都是由她出面,二公子的婚事自然也会去寻她。”
凌莘拍拍梁生的肩,笑说:“还是你小子聪明,知道借用丞相府的名头。”
得到他的夸赞,梁生心花怒放,嘴角疯狂上扬,压都压不下去,“倒也不是我厉害,只是毕竟不能用我们自己的……”
谁去做坏事还报自己名号,又不是傻子。
苏雪琅看了梁生一眼,莫名的,梁生心下异样之感顿起,多年相处经验让他模糊感知到苏雪琅似乎不高兴了,却又说不出为何,只得怀疑是自己多心,会错意。
夜已深,凌莘打了个哈欠。
梁生急忙邀请道:“小莘,不如上我家睡去?”
凌莘无所谓道:“好……”
后面的“啊”字未出口,遭苏雪琅打断,“夜深人静,不便出门,直接在我这处歇息。”
凌莘也无所谓,道:“好……”
“啊”字未出口,又遭梁生打断,“我与小莘相识已久,也该抵足而眠…….”
凌莘又打了一个哈欠,泪光闪闪。
梁生便说不下去了,到底是体贴,退让道:“小莘,你在这儿歇息罢。”
凌莘无所谓地点点头。
梁生一步三回头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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