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第二十二章

两人慢悠悠走到卧房门口,苏雪琅推门而入,凌莘紧随其后。

进去后,凌莘打量着四处陈设,问道:“我睡哪里?”

这是苏雪琅的房间,他来得极少。

苏雪琅带他进入内室,“你与我同睡。”说完,径直解衣带除外袍。

凌莘飞快捂住胸口,后退一步,一脸慌张,“你想对我做什么?我良家少男,卖艺不卖身。”

苏雪琅:“……”

他将外袍搭在衣架上,淡淡道:“我能对你做什么?”

凌莘眼珠子骨碌一转,满脸无辜道:“我不知道。”

苏雪琅骤然勾唇一笑,霎时间,眉目如画,光华流转。他一步步逼近凌莘,凌莘愣了愣,不由自主随之后退。

苏雪琅轻声问道:“我是会对你这样……”

他直把凌莘逼退到墙角,微微低头,二人的脸近在咫尺,呼吸交错,空气中氤氲着让人面红耳赤的氛围。

“……还是这样。”

明明苏雪琅一根手指头都没动他,凌莘却莫名感到了危险来袭。

糟糕,玩笑开大了,他接不住啊。

奈何他是个不甘示弱的人,挺了挺胸膛,结结巴巴道:“我不怕你,你有本事放马过来。”

袖下拳头却悄然握紧,苏雪琅这家伙要是敢做出格的事,别怪他蛮不讲理。

苏雪琅眼中的情感宛若开闸的江河,倾泻而出,澎湃咆哮着涌来。

他低语,声音沉沉,“凌莘……”两个字仿佛含在舌尖,来回滚动品尝,当中泄露的**意味让人不敢直视。

凌莘身体抖了抖,情不自禁示弱,“我……我是直的……你也是直的…….不要做糊涂事……”

苏雪琅一笑,好似在自嘲,又好像笑他不自量力,“我是糊涂人,如何做不得糊涂事?”

凌莘膝盖一软,几乎想跪下,“你是聪明人。”

只一句话,令苏雪琅瞬间默然。

不错,从小到大大家都是夸他聪明人,做事张弛有度,为人处事从不出错,人人皆夸苏家长子前程似锦,有大造化。

这夜,他却只想放肆地,出格一回。

抛却前程,罔顾常规。

可是,纵使他相思入骨,病入膏肓,为了不吓到凌莘,他也只能克制地说一句,“开玩笑罢了。”

抽身退离。

凌莘长舒口气,一巴掌拍在苏雪琅背上,“好小子,吓你大爷一跳。”

苏雪琅没有回头。

他不敢回头。

吃干抹尽是爱慕者的本能。

他没有那么强大的意志力可以抽身第二次。

凌莘率先往雕花床上一躺,“我睡里头。”

里头暖和一些,没那么冷。

苏雪琅看也不看他,等他睡好了,才躺下。

二人背对背静默片刻,凌莘按捺不住,吭哧吭哧转过身,看着苏雪琅瘦削的背,一开口就是,“你家多有钱?”

苏雪琅:“……”

凌莘又兴奋问道:“是不是十辈子都花不完?”

苏雪琅淡淡道:“睡罢。”

这就是不想回答的意思。

凌莘嘟哝道:“我穷得响叮当,还当过乞丐,人比人气死人。”

苏雪琅睁开眼,闲谈般问道:“你住哪儿?”

“我没有家。”

“客栈?”

“不是。”

“街边?”

“不是。”

苏雪琅语气平静,却问得细致,好似迫不及待的猎人,挖了一个又一个深不见底的陷阱,等待猎物的大驾光临。

凌莘完全无知无觉,悠闲自在,全当聊天。

“是哪里?”

凌莘神秘一笑,“你家里。”

这家伙绝对猜不到真相。

苏雪琅不语,背对着他,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凌莘心念一动,怀疑道:“你是不是想使坏?”

他也是看过不少传奇志怪的人,多得是打着大义灭亲的幌子消灭非我族类的妖精的坏家伙。以前他不觉得这些人坏,现在立场不同了。

他越想越不对劲,神色一凛,半支起身,脑袋伸到苏雪琅肩膀上,掰过他的脸,非要看看他的表情。

苏雪琅:“......”

他轻轻拿开他的手,“睡罢。”

凌莘狡黠眨眼,“不睡,起来嗨。”

苏雪琅眯起眼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坐起来,一翻身将他压在身下。

凌莘不合时宜地想到一句话:“男人,你在玩火。”

他这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眼神极其警惕地看着苏雪琅,“你是基?”

苏雪琅轻声重复,“鸡?不是,我是人。”

凌莘没有解释其中意思,只一本正经说:“我不喜欢男生。”

苏雪琅沉默片刻,道:“我喜欢女子。”

凌莘整个人松懈下来,又有了玩闹的心思,笑嘻嘻推他,“起来,快起来。”

苏雪琅没有动。凌莘翘起兰花指碰了碰他,装腔作势捏嗓子道:“官人,奴家长得貌美如花,你很喜欢是不是?”

说着还屈起一条腿蹭他的大腿。

苏雪琅:“......”

他破天荒地吐出两个字,“恶心。”

凌莘大为惊奇,兰花指也不翘了,只盯着他,“你居然也会说这种话?”

苏雪琅不语,转过身睡下。

打破了苏雪琅的语言习惯,凌莘兴致大起,更起劲了,趴在他的身上还要说什么,苏雪琅淡淡道:“再吵便下去。”

凌莘瞬间闭嘴,躺平,睡觉。

高台之上,云烟缥缈,栏杆边立着一道身影,衣裳翩飞,仿佛即将乘风而去。

他静立在后,默不作声望着那道身影,眼中浓烈情感翻涌,似有千言万语欲诉不得,只得吞落入腹,藏入眼底。

旁边有个声音突兀地冒出来:“你喜欢他?”

他吐出两个字:“恶心。”

一滴泪缓缓落下。

违心之言,锥心至此。

在无人问津的角落,爱意几乎使他发疯。

奈何他不喜欢男子,便是他一生的劫难与诅咒。

克制。

克制。

与他如常相处下去。

睁开眼,天光已大亮,身侧无人。

他一摸身旁枕被,早已凉透。

两处相思,各表一枝。

梁府。

夜色浓重,风把门窗吹得“砰砰”响,像极了有人在敲打门窗。

梁生抱着锦被,怔怔地望着紧闭的窗户。

自打与小莘在一起,每回离开小莘,他便像失了魂,再也找不到自己。

他想与他在一起,不论白天黑夜。

长长久久,朝朝暮暮,在一起。

只是凌莘终是不受束缚,不受桎梏。

他也不愿看到他为了自己违逆天性,他喜欢夜里出现,他便昼夜颠倒,他喜欢无拘无束,他便一心迁就。

为他,在所不惜。

相思蚀骨,便让他一人独享。

不必抱怨,更无需旁人同情,他甘之如饴。

风渐渐止了。

窗外漏进微光,又是一个相思无眠夜。

他眨了眨酸涩的眼睛,泪毫无预兆滑落。

爱是疼痛的欢愉,他终于,深有体会。

天明时分。

苏雪琅招来管事,“去查一个人。”

管事问:“查谁?”

“一名名为凌莘的青年,”边说着,他递出去一幅画,“此事莫要让老爷夫人知晓。”

“是。”管事接过。

“他曾当过乞丐……”苏雪琅顿了顿,“应当吃过些苦。”

管事疑心自己看错了,大少爷脸上一闪而过的……是心疼?

“是。”

管事退下。

苏雪琅面无表情望着门外,高深莫测得让人不敢接近。

心中思绪纷繁,却全是一个人的身影。

他迫切地想了解他的过往,他的喜好,他的一切。

求知欲从未有过的旺盛,甚至使他痛苦。

他想知道他出生于何地,在哪处生活,幼时如何机灵活泼,少时如何调皮捣蛋,走过哪条街,路过哪朵花,爱慕过哪个姑娘,从小到大是否一如既往的……可爱。

应当是的。

他都想了如指掌,然后记得比自己的回忆还深刻。

他很清醒地看着自己沉沦。

他无能为力。

便放任,便纵容。

甜蜜的,痛苦的。

欲断不能,欲爱不得,在爱恨中进退两难。

顺风顺水小半生,他命中合该有此一劫。

傍晚落日斜照,霞光映天,管事回来了。

苏雪琅枯坐一日,方才等来结果,怎么会不急切。

他“腾”地站起,失了往日淡定,迎着管事愕然的目光,他这才察觉失态,缓慢坐回座位,“如何?”

管事怀疑自己又看错了,他矜持有度的大少爷,怎么会如此急切?

料想是他忙活了一日,眼花缭乱,看走了眼。

他恭恭敬敬道:“回少爷,此人身份不明,并未查到。”

苏雪琅久久无言。

久到管事心中产生了疑问,不自禁想抬头,上座方传来苏雪琅略显冷淡的声音,“再查。此地查不到便去别处查,无论多久,都给我查下去。”

管事敛起面上不由自主表露出来的疑惑,应道:“是,少爷。”

管事自苏雪琅院落中出来,一名小厮气喘吁吁前来回禀,“管事,老爷找你呢,在书房等你。”

管事脚下一拐,急匆匆朝苏老爷书房去,道:“老爷找我做什么?”

小厮追上前,“我也不知道,反正有事。”

来到书房门前,管事叩门,“老爷,小的来了。”

“进来。”

一进房门,苏老爷开门见山道:“雪琅最近有些魂不守舍,都在做些什么?”

管事哪敢隐瞒,便一五一十道来,“少爷最近没有出门,梁少爷来过几回。少爷今日还要我寻人。”

苏老爷道:“寻什么人?”

“一名姓凌名莘的青年。”

苏老爷沉思半晌,道:“为何?”

“小的不知,少爷没有说缘由。”

苏老爷道:“我知道了,你先下去,有何动静再禀。”

“是,老爷。”

苏雪琅是克制的疯子,梁生是隐忍的怨夫,不愧是好朋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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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第二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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