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师尊清冷平淡的金属变音透过阵法,报出“一百八十块上品灵石”的价格时,我心中那点因碧海阁而起的阴霾尚未完全散去,新的、更浓烈的酸涩便如同藤蔓般疯狂滋生,瞬间缠绕收紧了我的心脏。
雪毛灵鼠。
一只灵宠。
师尊……拍下了一只灵宠。
她为何要拍它?是因为它看起来毛茸茸的很可爱吗?还是因为它那被吹得天花乱坠的“能言”之能?
几乎是立刻,无数纷乱而尖锐的念头不受控制地涌入脑海:
以后,师尊的目光是否会更多地落在这小东西身上?
师尊是否会耐心地花时间与它培养感情,逗弄它,与它说话?
她们是否会签订灵宠契约?那种比凡俗血缘更紧密的灵魂联结……
而我与师尊之间,甚至都没有一道正式的师徒契约!
它会被师尊捧在掌心吗?用那双曾温柔地揉过我的发顶的手。
它会蹲在师尊纤尘不染的肩头吗?那是我曾小心翼翼不敢僭越靠近的领域。
它甚至……甚至可能钻进师尊怀里寻求温暖与庇护?!
那本该是……那曾是我受伤脆弱时,唯一被允许短暂停留的、专属的避风港!
嫉妒的毒火瞬间烧穿了理智,烧得我眼眶发热,指尖冰凉。宽大的袖摆下,我的手死死攥紧,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才勉强压下那几乎要脱口而出的、带着哭腔的质问。
我死死盯着下方笼子里那只依旧睡得昏天暗地、对即将改变命运毫无所觉的白毛团子,只觉得它那副安详的模样无比刺眼。
就在我沉浸在酸楚愤懑中难以自拔时,师尊却并未停手。她又接连出手,以看似随意、实则精准的态度,拍下了那件流转着月华般光泽的冰蚕软甲,那枚蕴含着空间波动气息的传送玉佩,还有那支精致却透着锐意的凤尾簪。
每一件,都灵光湛然,一看便知价值不菲。每一件……都绝非师尊自身所需。
它们……是给谁的?
一个难以置信的念头,如同破开乌云的阳光,猛地照进我混乱的心湖。
是……给我的?
师尊她……早就注意到我之前的护身法宝在逃亡和战斗中损毁殆尽?她带我来药王宗,主要就是为了……替我补齐这些?
而我……我却还在为了一只尚未可知的灵宠,在这里暗自神伤,嫉妒得几乎扭曲?
巨大的羞愧感如同冰水,瞬间浇灭了我心中翻腾的毒火,只剩下滚烫的余烬灼烧着我的脸颊和耳根。我感觉脸上热得厉害,慌忙低下头,生怕被身旁的师尊窥见一丝一毫我方才那阴暗不堪的心思。我甚至能感觉到脖颈都在发烫,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我怎么能……我怎么能这般任性……
交易完成,师尊起身,依旧是那副清冷疏离、仿佛只是随手买了些无关紧要物品的模样。我跟在她身后,脚步都有些虚浮,心中被巨大的懊悔和另一种酸软涨满的情绪填满。
走出拍卖行,师尊并未直接离开药王宗,而是转向了通往主峰深处的路径。我心中了然,以师尊的身份和修为,莅临任何一大仙门的核心地界,于情于理都必须与宗主级别的人物打声招呼,这是最基本的“外交”礼仪,也是避免不必要的猜测和紧张。(师尊说过能力越大,责任越大,她这种强者外出也不能随心所欲,避免麻烦的重点就是要外交)
果然,师尊淡淡开口:“先去见见丹宗主。”
我的心又不由自主地沉了一下。这意味着,我又要被单独留下了。宗主的内院重地,绝非我一个弟子可以随意进入的。这种被隔绝在外的感觉,每一次都像有一只冰冷的手攥紧我的心脏,让我窒息。我不想离开她身边,哪怕只是一个时辰,一刻钟!分离的每一瞬都让我焦虑难安。
这种近乎病态的依恋让我自己都感到害怕。我知道这不对,不合礼法,更不该是一个弟子对师尊应有的心思。我只能拼命压抑,用尽全力维持着表面那副冰封般的淡然,低眉顺眼地应道:“是,师尊。”
来到主峰一处更为幽静、守卫也明显森严许多的殿阁前,早有得到通传的药王宗高阶弟子在此等候。那弟子恭敬地将我们引入一间极为雅致的会客偏殿。
殿内布置清雅,燃着价比黄金的凝神香,桌椅皆是万年暖玉所制,窗外可见云海缥缈,奇花异草点缀其间。但再好的景致,于我而言也毫无意义。这里只是一个更高级的、等待的牢笼。
就在我准备像往常一样,默默走到角落站定,等待师尊归来时,她却忽然停下了脚步,转过身。
在我惊讶的目光中,她很是自然地将刚才拍下的所有东西——那个装着呼呼大睡灵鼠的寒冰小笼、那个装着十瓶静心丸的盒子,以及那三件灵光盎然的护身法宝——一股脑儿地全都塞进了我怀里。
“这些东西你先拿着,”她的语气随意得像是在交代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看看怎么用,和那小家伙熟悉熟悉。为师去去就回。”
冰蚕丝软甲触手温凉柔韧,传送玉佩蕴含着令人心悸的空间之力,凤尾簪精致却透着锋锐。还有那个睡得肚皮朝天的小毛团,隔着笼子都能感觉到它暖烘烘、软绵绵的触感。
它们……真的都是给我的。
全都是。
师尊自己,甚至连那瓶据说能宁神静气的药丸,都没有留下一瓶。
巨大的暖流裹挟着更汹涌的羞愧,瞬间冲垮了我的心防。我抱着满怀的、沉甸甸的“心意”,站在原地,一时竟不知该作何反应,只能愣愣地看着她青色衣袂飘然转身,消失在通往内院的重重阵法之后。
殿门轻轻合上,隔绝了内外。
我独自站在空旷华丽的偏殿里,怀里抱着师尊给予的、几乎能溢出来的关切与保护,方才那些可笑的嫉妒和猜疑显得如此卑劣而渺小。
我低头,看向笼子里那只依旧雷打不动酣睡的雪毛灵鼠,它甚至舒服地咂了咂嘴,完全不知道自己刚刚经历了一场天价拍卖,更不知道它的新主人方才经历了怎样一场惊心动魄的内心风暴。
看着它这副没心没肺的模样,我忽然都有些佩服它了。
深吸一口气,我将那盒子静心丸和几件法宝小心收入储物戒,只留下那个寒冰小笼捧在手中。指尖传来微凉的触感,我看着里面那团柔软的白,心中百感交集。
师尊……别对我这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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