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予微神智仍旧混沌,剧痛也没能让其清醒,只不过眉头蹙的死紧,唇齿间似乎在呢喃些什么。
离素靠近,却怎么都听不清在说什么,下意识道:
“什么?”
一旁的尺霜听见了,犹豫的答道:
“主子应该说的是……曲清欢?”
“离素姑娘,曲清欢是谁啊?”
离素一听到这个名字,藏在袖子里的手猛然攥紧,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一个死人。”
尺霜被离素猛然阴沉下来的脸色愣住了。
她当初刚来到主子身边时,主子还是女官。
虽然跟在主子身边时间已经不短,但主子从来不是一个喜欢说起过去的人,只有在太后娘娘那里,偶尔才会多说一点。
这么些年她也大概清楚关于浮生楼的往事,和主子的身世。
但曲清欢这个名字,却是这么多年头一次听到。
但看离素姑娘的样子,显然应该是敌人。
尺霜看向斯南,却见他眉头拧紧,显然是知道什么,垂下了眼眸。
离素算着时间差不多了,就先把几根短针拔了出来。
至于几根长的金针,离素则用内力操控着抽出。
刹那间,极长极细的金针从李予微的身体破体而出,带出了丝丝缕缕的血迹,在白色的里衣上染出点点的血花,如落在白雪中的的朵朵红梅,凄艳残破。
而浴桶中的女子也像失去了支撑,毫无声息的软倒在一旁,像没有生息的娃娃。
“主子!”尺霜惊呼出声:“离素姑娘!主子这是……”
离素像是察觉到了什么,脸色难看的厉害。
“去查你们主子最近的饮食日用,一分一毫都不要放过,我倒想看看谁这么有胆子,能在我眼皮子底下下毒!”
下毒两字一出,无论是斯南还是尺霜都猛的一惊,脸色直接就冷了下来。
斯南冷声道:“敢问离素姑娘,主子中的是什么毒?”
离素捏紧金针,指尖捏的发白,却掩不住她体内的愤怒,她一字一句,声音像从牙根里咬出来一般:
“归,心,散。”
这个毒她研究了近十年,没有人比她很清楚了,如今却是绝不会探错的。
“下毒者放的剂量不大,时间应该也不长,归心散又无色无味,进入体内无影无踪,在发作前都是毫无声息的,所以根本探不出来。”
“若不是你们主子体质特殊,一点点毒都会被放大数倍,也不会这么容易就被人摸出来。”
最近主子服用的与往常不同的东西……
尺霜不知想到了什么,当场就要冲出去,却又像顾忌着什么一般,看向浴桶中的女子。
离素:“你们主子这里有我,放心吧。”
尺霜这才又要冲出去,而斯南看向尺霜的背影,若有所思,但还是先向离素揖了一礼。
“那主子就拜托离素姑娘了。”
这才转身,还没走几步,就听到一个虚弱又略微嘶哑的声音想起:
“斯南。”
斯南猛的转身,却见浴桶中的李予微不知何时醒了。
她费力撑起身子,脸色苍白,眸光却平静的厉害,仿佛中毒的人不是她一般。
“去把尺霜叫回来。”
尺霜性子她再了解不过,平时看起冷静自若,实则最压不住脾气。
“这件事,不许任何人传出消息。”
“尤其是宫里那边。”
斯南看向自家主子,看来主子是知道下毒的人是谁了,眸色深了深,但还是低声应答:
“是。”
等斯南退出去后,李予微便从浴桶里走了出来,进了里屋换好衣服。
一旁的尺霜原本想扶她,身为大夫自然清楚她目前的状态能不能站起来。
但看她在自己面前仿佛没事人一般,暗自强撑的样子,直接被气笑了。
“摄政王殿下倒是一如既往的能强撑,还不让尺霜去找我,怎么,我这个药王谷传人现在在你眼里成了洪水猛兽了是吗?”
李予微也在心里暗自叹气,千叮咛万嘱咐,好不容易回了摄政王府,本以为能瞒下来。
却没想到自己这一觉睡了这么久,又赶上斯南这个时候回来,弄到了最后还是把素素姐给惊扰了过来。
她在别人面前说一不二,在阿姐面前也能藏的滴水不漏,唯独在素素姐面前,总有种莫名的理亏感。
见她沉默不说话,离素微眯了眯眼。
“上一次把脉因归心散剂量微小,所以我没探出来,但你本身也对毒敏感,金针通脉时自己应该是有感觉的吧。”
“可你不仅什么都没和我说,还等阿姝一醒就急匆匆的离宫,还下令不准尺霜找我。”
紧接着离素语气凉凉:
“我说摄政王殿下,你该不会到现在还在懊悔自己睡了太久,才让尺霜不得不找到我这里吧。”
离素紧紧盯着面前人,自然没错过女子眼中一闪而过的心虚之色,顿时胸腔中火气直冲上头,当即冷笑出声:
“行啊,李予微,你可真行。”
“你平时在朝堂上说一不二,都不屑用这种把戏,怎么现在尽数用到我身上了啊?”
“我一个摆弄药材的能得摄政王殿下这般费心隐瞒,我可真是倍感荣幸啊!”
李予微头低的更深了,每到这时,又恢复到那默不作声的样子。
离素如今也不吃这套:“说说吧,刚才为什么让斯南拦着尺霜?”
“你知道下毒的人是谁?”
“让我想想,你平时饮食什么都有尺霜看着,能被下毒的概率不大。”
“归心散下的时间也不长,你最近突然吃的东西,又能让尺霜反应那么大。”
离素不知道想到什么,脸色也猛然冷沉了起来。
“我记得因为未央宫的杏花开得好,周玄祁那小子就让人做了杏花酪,不仅送了未央宫,还送到了你那里一份。”
“不会是下在了那里吧。”
此话一出,屋里瞬间寂静一片,只有灯花在燃烧中发出略微爆裂的声响。
良久,离素猛地起身,神色阴沉,眼中的愤怒几乎化为实质。
“好……周玄祁那小子可真是长本事了!”
“当时我还打趣你,说无论那小子被你气成什么样,送到未央宫的东西都有有人送到你的一份。”
“就算当了皇帝,也没有帝王的心狠。”
“现在看来,哪里是心软,帝王心术没有人比他会了,果真是当了皇帝,就是不一样了。”
此刻离素只想冲回宫,将周玄祁那小子逮过来,然后将刚才给李予微治疗的金针通通都扎在他身上,好好教教他做人的道理。
“素素姐……”
“别去。”
——
丞相府
斯南在后院里找到了冷着个脸的尺霜,而在她身前还有一个人,低声汇报完后,又飞快的离开。
斯南走近道:
“主子让我拦下你,不过现在看来也不用了。”
“怎么样,找到下毒的人了吗?”
尺霜瞬间捏紧了袖子,神情冷的像是要结冰,眼眶却微微发红。
“是陛下。”
斯南心中暗叹,果然如此。
斯南并没有意外,反而看向尺霜:
“得知这件事,首先派人核查事实,确定后也没直接冲出去。”
“看来我不在这段时间,你在主子身边的确行事稳重不少。”
尺霜的年岁不大,也不过二十出头,比主子还要小几岁。
而她刚跟在主子身边时也不过是个半大姑娘。
主子根本没想把她留下来,可却却不肯被安排好的正常生活,一定要跟在主子身边。
当时的主子权势还不如现在,却因为杀了太多的人,不仅京城中名声不好,朝中也有不少人想要杀她。
每日的暗杀不知道有多少,留下斯南也只是因为他武功足够高。
可这个半大的女孩,连自己都保护不好,又如何能为她效力?
主子当时是那么说的,可是斯南记得当时的主子却是一直站在窗前,看着跪在外面的尺霜看了好久。
目光像是透过遥远的远方,看向另一个同样倔强支撑的少女。
最后尺霜还是被留下来了,她以为是因为离素姑娘一句‘你身边也没有个女孩侍候,终归是不方便。’
可实际上主子哪会在乎这些呢?
斯南觉得,当时的主子恨不得将周围所有人都推走,只将身边留给自己一个人就好。
明明自己已经那么孤单了。
之所以留下尺霜,可能也是因为自己太孤单了吧。
所以在看到一个太像曾经自己的女孩,才会想要让她变得不那么无所依靠。
这也是明明主子身边不是个清净之地,却养出了尺霜如今这般性子。
看着成熟,实际上还带着几分女孩的执拗与任性。
尺霜自己怕都不知道,主子对她胜过一般人,不然以主子说一不二的性子,她屡次越界,主子不会愿意留在身边。
平时不要求她服侍,反而读书武艺,琴棋书画样样都学。
要不是这丫头执拗又争气,以最良好的成绩换来的唯一要求就是时刻在主子身边。
只怕等她学几年,就会将人送到更平和的城市,而不是留在她自己身边这个权利场里吧。
而此时已经长成的姑娘,红着眼眶看向自己的同伴,也是兄长一般的人:
“你不生气吗?”
“主子一整颗心都在为他筹谋,可他却……”
“就算他记不得过往,也不能成为理由。”
斯南看着这副摸样的尺霜,心中忍不住微叹。
还是小姑娘啊。
“你也说了陛下记不得过往。”
“而且,我不觉得是陛下。”
尺霜神情一顿:“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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