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千羽突然哈哈笑了，是他一贯没长什么心眼的笑，严则心里一紧，有点怕他笑抽过去，忙说：“你知道我什么意思。”
“嗯，没有贬低我，我懂。”白千羽诧异自己怎么还在替他说话，恍了恍神，起身托起严则带着抗拒的脸，说：“当一个男人上另一个男人七年，还咬死不承认他也是个gay，这是我今年听到的最好笑的笑话了。”
严则很快从他手里脱身，白千羽也很快刷新了本年度更好笑的笑话。
严则踱步来到书柜前，正好能平视他的毕业照，照片中他一手拿律师资格证，一手拿毕业证，晶莹汗气与爽利的眼眉相互纠缠，眼神里的笃定溢出相框，称得上是意气风发。
可他不是很明白，为什么白千羽非要站他旁边。
差不多算是毁了他这张照片。
“哐”的一声后，严则将照片推倒，道：“姓白的，你以前不是干过这种事吗，现在怎么又开始矜持上了？何况我还没让你真去，只是有这种可能。”
白千羽：“哈？我又做什么了？”
严则转身看他一副装二傻子的表情，心道真是装白莲的行家，双臂交叉架在身前，说：“你过来代课的那天，没听见下面在嘀咕什么吗？”
“说我是法学院第一梯度的明星老师哈哈哈。”
严则无语道：“……我看你是五感全被狗吃了，连底下的学生怎么嫌弃你的都看不出来。”
“嫌弃……我？”这项突如其来的指控另白千羽措手不及，百爪挠心地让他好奇，他稍作回忆，自语道：“彭宁那段时间家里出事，让我替他教你们半学期的行政诉讼法，我是讲得有什么问题吗？”
“算了，你既然觉得自己很不错，那就没什么好聊的。”
“严则，”白千羽语气有些许不善，拖着椅子到严则身后，“先抡我一巴掌，再让我卖屁股给你挣钱，现在倒好，扯到百八年前的事还不一口气给个痛快，我是不是上辈子掘过你家祖坟，欠你的是吧。”
“你不欠我什么，我欠你好吧，是我不顾脸面把你从火坑里拉出来救你，到毕业都没能摆脱你，如果不是我，你早就在学校里让人当骨灰扬了。”
白千羽不得不在心里骂了句“去他妈的”，苏惑这件事让严则把陈年烂肠子都扯出来了，还拧成了麻花。
那就只有一种可能。
“是那张照片，还有我给彭宁写的信对吧。”
“对！不然就凭你一个小法硕能代他的课？半学期？你当初到底多贱才能干出那种事，你知道别人是怎么叫你的？烂泥巴！”
果然没什么创造力，因为喝成烂泥，就变成烂泥他爸。
小法硕？
白千羽细细咀嚼严则刚放出来的每句炮仗，心想还不如直接升天算了，就你们那排不上号的法学院真的随便去，少给自己学校提咖位。
可他顾及严则的颜面，知道他软肋就在这，插两把刀下去他俩七年多的情分差不多也就玩完了。
“好，那我澄清，贴面照是喝醉了乱拍的，信是我读本科时给他写的，那是因为我读过他写的书，我很喜欢，等等……”白千羽觉得有哪里似乎不对，至于哪不对……
白千羽的长睫猛地一颤，嘴唇也似乎有些微微发抖。
错了，全错了。
严则口中的“救他”，就是在那节课后溜达到讲台前踌躇了一会儿。
白千羽以为他对这堂课有什么问题，顿住收揽教材的手，抬眼看他，脑子突然有点乱。
少年的骨骼单薄，瘦得像根电线杆，一看就没怎么喂饱过自己，也不知道一米八多的大个头是怎么蹿出来的。
穿了个洗到泛黄的白衬衣，细看能见着针脚隐秘的补丁。
白千羽无法正视眼前这位小帅哥的脸，眼睛停到他喉结的位置就不敢再往上看，心说要不要带他去吃顿好的，像他这种一直饿肚子的突然暴饮暴食一次会不会对身体不大好？
万一把胃撑爆了他去哪个医院急诊才好呢？
“这位同学，”白千羽手上有些细汗，偷偷拧到裤袋边缘，“如果要课件，可以给我你的邮箱，回去我就发给你。”
这时有人冲对面的少年挥手道：“主席拜拜！下节课见！”
“嗯。”那人面无表情地应承一句，死盯着这个给男人写情书的gay，心下一股乱潮在起伏。
这人，轻浮，不知廉耻，贱到上赶着给彭教授送屁股，真的是可恨，可怜。
严则心里默读了一阵道德经，不发一言，只用眼刀嗖嗖地剐他。
这人饿傻了想……想蹭饭？
白千羽察觉现下氛围有点尴尬，破局道：“原来你是法学院的学生会主席呀，真厉害。”
严则从道德经里短暂抽出，淡淡道：“校学生会。”
“哇，那简直是——”白千羽挠了挠后脑上的头发，脑子乱得不允许他找到合适的词。
“嗯，我很厉害。”
啊？什么东西厉害来着？
白千羽弯起眼睛，趁眼缝小，不会出卖他眼神，这才缓缓移到严则脸上。
好瘦，太瘦了，自己养过的狗子都比他肥。
严则当时的五官因为缺乏营养而呈现出一种冷傲的攻击性，嘴角倔强而散漫地勾着，腹中似乎在打着正义凛然的主意。
校学生会主席肯定少不了拿奖学金，即使家境再贫寒，奖学金也能喂饱肚子啊！他身上的钱呢？去哪了？
严则心中仍在念经，嘴却好像不停使唤，自顾自道：“想睡觉吗？”
白千羽一本正经：“等我吃完晚饭，做完明天的PPT，才想睡觉。”
此时严则也不知在想什么，脸色由白转黑，黑黢黢如乌云压过，声音低哑道：“我的意思是，那种睡觉。”
哈？What the f……
Fuck？
这是在玩真心话大冒险？
还是校领导安排眼线试探他摇摇欲坠的师德？
白千羽硬着头皮绕视一周，心中偷偷舒出一口气，大教室的人烟已经散尽，不会有人听到看到一点皮毛。
这位校学生会主席保住了他的清誉。
“同学，”白千羽感到体内没来由地出现一阵电流，看向对方的视线也实在称不上恭敬得体，“我叫白千羽，呃，白色，一千根羽毛，你……叫什么名字。”
“严则，严守规则。”
咳，这孩子到底守的谁家新开发的规则？
“这个名字好啊，很……厉害。”
这时，白千羽突然从严则那张傻透了的脸上看出一副行将就义的神色。
他周身霍然笼罩了一层法气，很突兀道：“我没钱买套，反正你也不会怀孕。”
“……”
要死啊，要死，看样子他很认真，也没作伪，可自己还没正式跟谁出过柜，竟然被这位同学的雷达精准捕捉了。
直到今天为止，白千羽都不知道他是怎么想了半天，然后挤出“也有道理啊！”这几个字的。
往事越二百五，联系此情此景就更荒谬。
在白千羽看来是互惠互利的火包友关系里，严则却把自己当成了救世主。
“严则，我怎么觉得，你在外面人模狗样，在我面前又换了副面孔呢？”
“因为我了解你真正的德行，知道你有多骚多浪多贱！如果没有我，这么多年你在外面能干什么，我想都不用多想！”
“如果刚才不算贬低羞辱我，那现在算了吧。”
“是，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我闭关几天，少搭理我。”
严则已经取了包，准备出门。
“等一下。”白千羽心说陈芝麻烂谷子都摘干净了，何至于还这么大怒气，就算他俩苟且这么多年的基情捋不清楚，律所还扛在他俩肩上呢，闹掰了不是影响和气生财吗？他道：“你是不是还对我其他的意见，一起说了吧。成年人不要逃避问题。”
“白小二，”严则虎视眈眈地转身，掷出的声音很大，“最近律所有几笔大的支出。”他仿佛熟记于心，“上个月五号、二十八号，一共有一百五十万，财务说的用途我不信，我想听你亲自解释。”
果然！不逼他一把这笔账又要烂到肚子里了！
白千羽没想遮拦，坦白道：“白纸黑字，就那些。”
“高尔夫？包豪华游艇开宴会？”
“对，说的没错。”
“你他妈拿我辛辛苦苦挣的钱去挥霍！”
白千羽：“你有你的客户要维护，我也有我的，至于方式方法是什么，重要吗，你管得着吗。”
严则想起这件事就更冒火，“恪守成宪”从挂牌到现在已经五年了，进账的金主爸爸全是靠他严则喝出来的！是他读大学时就到各种案发现场蹲出来的！连公检法的那些个熟脸也是他跑出来的！
而白千羽这个跟他同级别的合伙人，只有一个客户！
对，没看错，只有一个。
这家公司神秘到只委托白千羽一人负责其具体工作，可严则对律所盖章出去的东西都门清，根本没有这家公司的踪影。
更不要提上庭，严则就没见白千羽正经工作过一天！
烂都被他摆出花来了！
“说起你这客户我就来气！公司名字都不告诉我！打过来的委托款都是从瑞士转过来的！”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第2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