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我回到议事殿,李斯他们早已离开了,又是陛下一人对着一堆奏报,国事天下事,件件都需看,都需知。
盖聂是自由的,这咸阳宫,他来去自由,便是身入宫闱,也未受规则束缚。受这责任,权柄,规则束缚最深的,必是陛下。
虽然我也想有这样的束缚,但还是停止了脑中的妄想,免得真的被打死,我真是一个没有自我与话语权的灵。
言论正传,这宫里待久了,如果不给自己找点乐子,是很容易变态的。毕竟高处不胜寒,如果不是强权与能耐,光是常年与大臣世家的较量,都能逼死人。
“陛下,我回来了。”
“嗯。”秦王伸手碰她,仍是虚影,“为什么你会被奏疏打实?”
我拿起奏疏,竹简在手中打开,翻立与陛下瞧,“之前有点奇遇,就能碰到书与笔了。”
“这倒是个好事。”秦王指了指旁边那堆奏疏,竹简堆积如山,“你也学了几个月了,那边是这两日民间呈上来的,非军机国务,但也事关民生,你去帮寡人批了。”
“????”这些关我什么事?我一脸问号的看着陛下,言辞凿凿,“陛下,您这样不怕我上位吗?”
“你不是每日早朝都在王位旁?”
我竟然无法反驳,“不,我只是把剑。”
秦王声中带丝笑意,继续诓道,“在其位要谋其政,这点事都做不好,寡人要你何用?”
“陛下,我觉得你在绑架。”
“你准备以后的玉石自己买?”
我坐这堆竹简旁边来,“这边奏疏是吧,不就是民生一点小事嘛,小意思。”
万恶的金钱,我就这样出卖了灵魂。
一篇文章一点点细看下来,眼睛都有些酸,“陛下,这东西怎么批啊。”
“上面说什么?”
“是民间的案子,报上来的,一个凶徒用刀杀了他邻居,还伤到了抓他的衙吏,已按秦法定罪处死。另外还还写了几个小案子。”
“你不是抄过秦法吗?看看秦法与他所言,是否都合上。他上面定注了依哪条法定罪,你查一查,对上了就批已阅。所以奏疏都对实了,将批好的放另一边。再拿一卷空白竹简,将上面所述的不合理问题写下来,再呈与寡人。”
秦王言罢顿了顿,“民间事多且杂,不重不轻,但也不能不理,否则容易让地方官员钻了空子,有恃无恐欺压于民。”
“这上面还有人批过的字?”
“除了军机外,地方与朝堂的事,每日由公卿批阅,小事他们不会呈上来,不轻不重的呈上让寡人阅过便好。紧急之事他们不能做主的便是寡人每日必看的这些。”
我抓了抓脑袋,做个剑真难,我进门时想的都是开玩笑的,上天,我一点也不羡慕秦王,一点也不。
每卷每卷的看过去,眼睛都有点花,由于不熟悉业务,左手翻奏报,右手翻秦法。在不知批了多少卷之后,我感觉整个魂都是懵的。
内侍一直跪在一旁端茶倒水,看见秦王旁边另外的奏报仿佛在自我解决,又想起秦王的话,虽然他已经习惯鹿卢剑是活的了,但实不知,鹿卢如此神奇?
赵高从殿外进来,秦王出手制止他要说的话,看天色,应是用晚膳的时候了。
他侧目看着旁边木着一张脸,眼睛快成斗鸡眼的鹿卢,眼中不自觉笑起来,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看她僵硬着看过来的神情。
“该用晚膳了,可以休息会。”他方转身看赵高,“呈上来罢。”
我眨了眨眼,干涩的眼睛像重活过来一样,反应过来猛的跳起来。呜呜呜呜她好难一把剑,学习之后还要物尽他用。
“啊啊啊啊陛下,我竟然才处理了这么点,我感觉我批了好多。”
“不熟练罢了,日后多批几天,熟悉了就快了。”
……
没听见,不如吃饭。重务皆已批好,晚膳后陛下仍将剩下的民务批阅完,我坐他旁边一道,他一目十行看过去,用批红再写阅,后再写着建议。我处理完一本他五本已批完,干脆放下笔墨撑着下巴看他批,奏疏已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减少。
风从窗户吹进来,此时已是五月,虽未入夏,但也开始有些热意。咸阳是一个四季分明的地方,春风已过,百花已谢。此时内侍在殿外点亮宫烛,秦王快归了。
宫内烛火摇晃,各式巨大的影子亦在摇摆,昏黄灯火,还有夜明珠透着亮。
秦王的手在她面前晃了晃,“在想什么?”
“我在想好难啊,为什么我看这么久,还得翻秦法,你处理一下就完了。”这也太打击人了。
秦王将最后一卷翻开,批完。“寡人刚开始批政务时,不止要与吕不韦争权,还要忍着赵太后的荒唐。没有什么难的,也没有什么是简单的。”
我抬头看着他,没有人比我更知道那时陛下的难与恨,十三岁的少年,做着傀儡君王。至二十岁平内乱,正内政,都是铁血统治。
“你看宫里的宫妃她们活得简单吗?”
我点了点头,没有什么比秦宫的妃子更简单了,又没有皇后,也不用给太后请安,还不用应付君王,在自己殿内养养姐妹情,多好。
“但她们生死都不由人,连存活都仰人鼻息,因为她们没有立身之本,她们由各国挑选送来,再由秦侍挑选出其中更优秀的入宫。她们如物品一般,任人摆布。”
秦王似想起了过往,他的声音很平静,“我的母亲便是这样的人,一生随波逐流,愚蠢而不自知。民间的女子尚且知道,养蚕织布,以持生计,若丈夫不知所谓,可以依法告官和离,她们有立身的本钱,所以能挺直腰杆。”
“以貌侍人,兴许因为幸运,入了宫,但更多的,不过是沦为玩物。命不由己,这怪不了旁人,是她们自己活成了此般模样。”
秦王看着有些呆愣的剑灵,她并没有影子,才是真正的像无根的浮木。
“未来谁也不可言说,若无机缘,寡人命只有数十年,你却不一般。鹿卢是王剑,绝世无双,你没有思想,便会被有思想的人运用,是正是邪,皆看天命。若你能握住自己,不受外力左右,不为邪魔所惑,有用而不有害,方能活得俯仰无愧于天地。”
这殿内很静,他的话很长,也听得异常清楚。我抱膝坐在他旁边,想了想,突然有些难受。
“陛下,若您仙去,我也会跟随左右的,您不是说,若有黄泉碧落,也是要号令军队的吗?那怎么能没王剑呢?”
秦王起身,在内侍跪拜间走出议事殿,外面夜已深,夜间的咸阳宫多了份黑沉的压抑。
“若是你一直这般蠢,寡人会很为难的。”
跟在他身后气得哼出声,你才蠢!白瞎了我刚才的感动!略略略,嫌弃有用吗?没用!
回到寝殿内,秦王去洗浴了,我也回剑内自个小世界洗洗弄弄,魂体好处就是,什么□□的黑眼圈,痘痘,毛孔,再也不用担心了。书上的鬼神比人美,大概就是如此原因吧。
我出来时陛下坐躺在床上看情报,头发已被擦干,定是哪个小宫娥弄的。
我跳上床榻入内,侧过身看着他手中的东西。“哒哒哒,陛下,你说的明天出宫带上我,一定不要忘记呀,我睡了。”
“嗯。”
嘿嘿,这可是头一次微服呢,啊,我是先逛街买买买好,还是去游山玩水好,这么一想就更开心了。明天我得穿一件好看的衣裳,呀,陛下好久没帮我置新衣了,算了算竟有大半个月了。
太过分了,我要补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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