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豆腐宴
在叶蓁的再三劝说下,江氏好歹为叶苒多添了些出门的行头。
“这小魔星,每回想要狠心治一治她,都恨不下这个心来。”江氏与陪房说笑着,在叶苒的行李单上又添加了四套衣物、两套头面首饰。
“这花钱如流水的。”江氏叹息。远游的行李置办整齐了,可给江家主母的寿礼还没有着落,“我那个嫂子啊.....”那也是富贵窝里出来的富贵人,一般的物件是入不了眼的。
可是,太过贵重的物件,江氏又舍不得给——想想都心疼。然而,礼要是太薄了,显得自家寒酸,连孩子们也要被人低看了。
正为难着,儿子叶柏棠来见,身后还跟着四个小厮,抬着一个箱笼。
“儿子给母亲解难来了!”叶柏棠喜滋滋上前。
江氏令人上前给叶柏棠擦汗洁面,见儿子嫩白的小脸热得通红,心疼不已,连声道,“大热天的,你在外头忙活什么呢!”
“啊呀,不热!”叶柏棠接过湿巾子胡乱擦了把脸,便令小厮小心放下箱笼,冲江氏邀功,“娘这几日是不是在愁舅母的寿礼,儿为您分忧解难呢。”
江氏心喜儿子体贴,嘴上却道,“些许杂事,哪里要你们爷们操心。”虽是这样说着,却依旧好奇箱笼中装的何物。
打开一看,却是一尊彩瓷观音像。白瓷身子,粉色莲花底座,手里托着碧玉净水瓶。观音颊丰额满,双眉细长,宽肩细腰,服饰贴体,衣纹轻柔,动态自然——品相不错,但也就这么着了,不算是名家作品。且观音的莲花宝座太过高厚,顿生粗粝之感。
“这.....”便是一心觉得儿子无一不好的江氏,也说不出违心的夸奖话了——这么个凡物当做寿礼送去金陵,旁人真要以为叶家成破落户了!
叶柏棠正要这种失望的效果,就如写文章一般,不都讲究个欲扬先抑嘛。这会儿有多失望,等下就有多惊艳。
“娘亲稍安勿躁。”叶柏棠不慌不忙地取出一枚胖圆塔香,置于玉净瓶口,大小竟然正好严丝合缝,应该是量了尺寸专门添置的。
“见证奇迹的时刻!”叶柏棠激动地搓搓手,点燃香塔。
两息过后,向上腾起的香烟忽得一抖,改了方向往下流淌,顺着观音法衣的褶皱纹路,如白玉滚珠一般落进莲花宝座,触底的瞬间又飘散开来。香塔燃烧过半,高厚的莲花宝座中白雾滚滚如云海,乍时间,整个观音像都灵动起来,好似真的踏云驾雾下凡而来。
“妙哉!”江氏喜不自禁,连连道好,“你舅母最爱这些了!”自从嫂子掌家,江家的小佛堂里就开始点着大海灯。那海灯说是菩萨现身法相,比水缸略小一圈,需得昼夜不熄的燃着,一日需耗二十来斤香油——可见是极其崇佛敬道的。
“我儿聪慧!”这寿礼算是送到人心坎上去了。
江氏又问作价几何,“恐不便宜吧。”
叶柏棠打了个哈哈,道,“也没有太贵的。”
江氏见状越发觉得定是花了大价钱的,任何物件,但凡和“新奇”二字沾了边,就不会便宜。
“嗯.....也就.....”叶柏棠有点子心虚,竖起两根指头,“两百多银子。”
“合该要得的。”江氏却不觉得贵,立时令人取了牌子给叶柏棠,让他去公帐上取三百两银子支应。
“哎!”叶柏棠乐得跳起来,忙不叠道,“娘您放心,这东西是市面上独一份的,再也没有第二个了。我与商家约定,起码半年后他才能售卖给旁人。”
原来,叶柏棠在叶苒那边见了倒流香的妙处后,一时欢喜上头,只想自己躲屋里自乐赏玩,不肯放出去售卖。
可他这人最是三分钟热度,把玩几日后便又觉得索然无趣了。可直接摆店铺中去售卖,又恐被旁人给模仿了去,届时就赚不着大钱了。
恰巧江氏这几日正在为送去金陵的寿礼发愁,叶柏棠灵机一动,方才有了今日之举。
“你哥我聪明吧!”叶柏棠前脚从公帐上取了银子,后脚就揣着银子来与叶苒分红,顺道炫耀一番自己的“聪明”。
叶苒扒拉一下鼓鼓囔囔的钱袋,打眼一看估计有上百两银子。天降巨款,却不怎么高兴得起来,嘟囔道,“赚自家人的银子有什么意思!”
“这叫肥水不流外人田。”叶柏棠不在意,“与其让娘在外头花冤枉钱,不如将银子装我口袋里来。我正缺钱呢。”
一听“缺钱”二字,叶苒顿时警觉起来,像是竖起耳朵的小狗,目光紧盯着自家大哥,质问,“你怎么就缺钱了?!”别是在外头吃喝嫖赌了!
叶柏棠不解妹妹如临大敌的模样,道,“我刚订了不少风水盆景,可不就手里紧巴巴了。”
“等东西送去金陵,定然会引发追捧热潮的。”叶柏棠的生意算盘打得啪啪响:先借着舅母的寿宴,在金陵兜售一通神仙香,当然,是要搭配着各种山水盆景一起售卖,不然无甚趣味。
等神仙香风靡金陵,他在苏州的珍宝阁则可打出“金陵新风尚”、“苏州独一份”的名号,再赚一笔。
“赚他个两笔!”届时便是被人抄袭模仿了,自是也无所谓了。
闻言,叶苒松了口气,从钱袋子里拿了两锭银子出来,其他的又推给叶柏棠,“既是缺钱,何必分我这样多。”自己一个月月例是五两银子,大哥这一袋钱相当于自己整整两年的零花钱了。
“真不要?”叶柏棠诧异,“是谁说亲兄弟还明算账的?”
叶苒道,“我这是放长线钓大鱼。等倒流香彻底赚了大钱,你记得分红给我。”
“是神仙香!”叶柏棠纠正。他也不与叶苒客气,拉开钱袋子点了点银子,又掏出两锭推给叶苒,说道,“要去金陵了,多带点私房。”
“行吧。”叶苒也不再推拒,将四锭银子收好,又唤来丫鬟婆子,领她们上街采买些绢花、团扇、丝巾之类的物件。
一旁的叶柏棠听了好奇问,“你买这样多做什么?”一百条丝巾!这是要开铺子吗?
“送人。”苏州是丝绸之府,自古以来丝织业繁荣,其丝绸以细腻、柔软、光滑而显名。而苏绣更是以精细雅洁的特点位列四大名绣之一。
“双面异色绣,稀罕贵重,送给小姐们。简单的丝巾帕子送给丫鬟婆子们。”叶苒都想好了,“小丫头们一人一条,大丫鬟们一人一组,一组四张帕子。”按她这么个派送法,可不得要百十来条帕子。
“我滴个乖乖!”叶柏棠眉头拧起,“你是散财童子转世的吧,何苦要去讨好那些个丫鬟婆子的!你可是个小姐!”
叶苒道,“你不懂!底下人弄事儿最烦人了。”不过是几张丝巾帕子,又不值几个钱,花小钱消大灾,何乐而不为。
叶柏棠却不同意,觉得有**份,“咱们是去做客的,还是娇客,又不是家里破落了去投奔的穷亲戚!”
叶苒不欲和他争辩,一边推他出门,一边道,“你忙你的去,咱们女孩子的事儿你管不着!”
叶苒也不知金陵江家是个什么光景,只从母亲的言语中推断那是个温柔窝、富贵乡,要知道江家的丫鬟月例都有一两银子,简直当做是小姐一般养着的。
去这样的人家家中做客,不拿出点底气来,是要受气的。
傍晚时分,婆子们采买归来。
“缎条绡三十条、提花素绉缎三十条、大方巾三十条、小方巾三十条........”婆子们一面汇报一面将箱笼打开给叶苒查看。
叶苒打眼一看都是颜色不错的丝巾,并没有拿那些老旧过时的花色来忽悠自己。
除了丝巾,还有双面绣团扇十柄,有的绣着夏日青荷,有的绣着宫兔望月,主题繁多,无一不美。
“很好。”叶苒很满意,交代婆子们好生包裹收好,莫要路上颠簸坏了。
正翻检着货品,主院过来传话,叶苒这才发现天色将暗,到了晚膳时间。
“今日晚膳都有什么?”去主院的路上,叶苒随口问带路的婆子。
“回小姐....嗯,就还平日里那些。”婆子语焉不详。
待看到一桌子的豆制品,叶苒傻眼了——叶家这是破产了吗?!
小葱拌豆腐、咸蛋黄拌豆腐、油煎豆腐.....饭桌上碗碟森列,但装的全是豆腐!
叶苒慢吞吞问,“菜.....上全了?”今天也不是什么斋戒日啊!
“全了。用饭吧。”江氏话音一落,婆子们立时上前摆碗放筷。
叶苒不死心,“没有肉?或者鱼虾什么的?”晚上弄点白水煮河虾多美滋滋啊。
“你又是买汗巾又是买帕子,家里哪里还有余钱买肉了。”
闻此阴阳怪气,叶苒方知这又是冲着自己来的了。
瞅了一眼娘亲,见她已经摆出了迎战的姿态,叶苒心中一乐,暗道:我偏不如你的意!
“豆腐好啊!营养又健康,不长胖!”说着提筷夹了一块油煎豆腐塞进嘴里,嚼吧两口竖起大拇指,赞道,“不错!不老不嫩,火候将好!”外皮结薄壳,微皱有弹性,内里水分不失,软嫩滑口,非常正宗的虎皮煎豆腐。
“给我来一碟子生蒜酱沾着吃!”叶苒吃得越发香甜。
江氏:果是专门克我的小魔星!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第 5 章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