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皇贵太妃的态度变化很突然，顾知时即便再聪明，也依然是个小孩子，他下意识想要寻求皇贵太妃的照顾和关心。

但皇贵太妃的态度坚决，完全不关心顾知时的死活，甚至严令禁止顾知时再出入正殿。

宫中都是人精，上令下效。

顾知时身为一个孤儿，没了皇贵太妃的关照，待遇瞬间从天堂变成地狱。

只有皇贵太妃身旁的李嬷嬷，对顾知时心生怜悯，时不时关心顾知时，但即便是这样，顾知时的生活依旧困苦，甚至吃不饱穿不暖，比宫中的下人都不如。

就这么过了半年，顾知时终于找到了新的办法，往八皇子身边凑。

八皇子是皇贵太妃的心尖尖，有八皇子在身边陪着，皇贵太妃愿意给顾知时一个笑脸。

只一个笑脸，就能很大程度上庇护顾知时的处境，至少宫中的下人，不敢再随意欺凌顾知时。

真正让顾知时等到机会，是八皇子生病的时候。

皇贵太妃早些年为了求子，喝了不少稀奇古怪的偏方，虽然一直有太医诊平安脉，但身子多少有些损伤。

因此八皇子自生下来，便有些体弱，一般孩童能够轻易扛过去的小病症，在八皇子这里很容易引发更大的病症。

为了八皇子的身体，太医院那边还专门分了一个太医出来，日夜当值，就是为了第一时间注意到八皇子的身体。

但八皇子白日里着凉，夜里起了高热，太医想尽办法，连着三天，八皇子依旧高烧不退。

整个太医院的人心都提了起来，他们已经做好了八皇子高烧惊厥去世后，整个太医院被问罪的准备。

结果没想到，顾知时陪了八皇子两天，八皇子的病情竟然慢慢好转起来。

太医院免了一遭灾祸，顾知时也得了皇贵太妃的好脸，终于能够正常生活在宫廷之中。

但是这种好转只是短暂的。

从那之后，顾知时被要求时时刻刻守在八皇子身边，若是八皇子安然无恙，顾知时便能从皇贵太妃那里讨到笑脸。

但若是八皇子生病或者不舒服，皇贵太妃便对顾知时非打即骂，觉得八皇子的灾病都是顾知时带来的。

有这样的母亲，八皇子这个表弟从懵懵懂懂开始，就将顾知时这个表哥看做自己的血包。

两岁之后，八皇子的身体不再像之前那么瘦弱，变成一个健康的孩子，能走会跑会跳，同时对待顾知时的坏心思也更加明显。

有时会八皇子会故意让自己受一些无足轻重的小伤，只是为了让皇贵太妃斥责打骂顾知时。

顾知时十三岁那年，正式搬出皇宫，同八皇子和皇贵太妃的接触少了很多，原以为能够就此逃出魔掌。

但皇贵太妃还会时不时找借口，将顾知时叫进宫，只是为了让八皇子发泄。

之后八皇子发病，顾知时不在京中，皇贵太妃便彻底将顾知时恨上了，认为该死的是顾知时才对。

只不过因为八皇子去世，皇贵太妃疯了，之前宫中伺候的老人，死的死，走的走。

再加上顾知时这些年对皇贵太妃的态度，一直都很孝顺，似乎有意压制以前那些皇贵太妃的流言蜚语，这些往事已经逐渐没人提起。

李长锦也只是在无意中知晓，但也正是因为知晓，李长锦对顾知时的判断更加危险。

李长锦不相信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以德报怨的人，况且顾知时这些年的名声虽然一直很好。

但是顾家族人这些年来，人丁凋零，只从这一点，李长锦就觉得顾知时定然是个心狠手辣之人。

只是对方手段隐蔽，一直不曾有人发现。

但是今天，李长锦突然又觉得，自己之前对顾知时的判断可能太武断了。

她知道自己对妹妹的影响有多大，很有可能几句话就影响到妹妹的选择和态度。

此时的顾知时是妹妹的丈夫，李长锦不希望自己给李长恩带来额外的问题。

只能尽可能将自己知道的，关于顾知时的事情，全然客观地告知李长恩。

让李长恩自己去做决定。

“所以说，顾知时真的同八皇子的死没有关系？”李长恩扣了扣自己的手指，有些不自然。

“你为什么会觉得顾知时能害死八皇子？”李长锦有些奇怪地看向李长恩，不知道李长恩从哪里受到了这种想法的影响。

“顾知时当初被顾家族人欺负，都能隐忍这么多年，一点点蚕食顾家族人，且让所有人都察觉不到。”

“对待皇贵太妃和八皇子应该也能用同样的手段吧？”李长恩老老实实同姐姐说了自己的想法。

李长锦笑了出来，再次碰了碰妹妹的额角。

哪怕是梳起了妇人发髻，在想法上还是和以前一样，半点都没有变。

“顾知时收拾顾家族人，是从他十六岁承袭爵位，开始建功立业之后。”

“在十六岁之前，顾知时没有父母，亲人如同豺狼虎豹，他所求的只能是自保。”

“况且宫内宫外的情况不一样，顾知时在宫外能够找到人手和机会报复顾家族人。”

“但是宫中情况复杂，皇贵太妃能够荣宠多年，在被刺激发疯之前，手段心机一个都不缺，顾知时哪怕想要做什么，想来也是有心无力。”

“况且当年先帝对后宫的掌控力很强，后宫之中，不论何种风吹草动，都不曾逃过先帝的眼睛。”李长锦顿了顿，再次有些欲言又止。

“姐姐你想说什么？”李长恩再次赖在姐姐身上。

“顾知时身上的毒，似乎同先帝脱不了关系。”李长锦神色有些犹疑。

这一点，也是当初那个宫女告诉她的，但是李长锦一直对这点表示怀疑，她认为先帝根本没有必要这么做。

先帝对前朝后宫的掌控力都很强，如果先帝真的想要了顾知时的命，根本不需要用毒药这种借口。

毕竟当时顾知时没有爵位，也只是个小孩子，想要顾知时去世根本用不到毒药这种方法。

就算是想利用顾知时所谓的奇特命格和运气，也似乎同毒药扯不上关系。

因此即便这位宫女透露出来的消息，同皇贵太妃发疯时候所说的话能够相互印证，李长锦还是下意识保持怀疑。

况且这些事情属于宫中辛密，李长锦也只当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只是对宫中更加抵触了而已，用最快的速度离开皇宫。

李长锦原以为自己会将这些秘密带到自己的坟墓里。

但是如今，李长恩同顾知时成了夫妻，李长锦希望能够全面的了解顾知时。

况且今日在她诊断过顾知时的身体之后，李长锦觉得自己之前觉得之前那个宫女，似乎不是胡言乱语。

再加上日后李长恩若是入宫，多多少少都要同皇贵太妃接触，而先帝也已经去世，李长锦才敢讲这些事情全盘说出来。

“这些消息不一定准确，但我觉得肯定不是空穴来风。”李长锦将李长恩的手指撑开，“顾知时是你的夫婿，我不希望你被他蒙蔽，但是也不希望你对他抱有偏见。”

李长锦再次重申自己的态度，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即便他真的不是个好人，但只要他能够全心全意对你，你就不能一味指责他。”

李长恩低头玩弄李长锦的手指，沉默不语。

直到李长锦再次点了点她的额头，李长恩才闷闷回应，“知道了。”

李长恩突然觉得自己有些疲惫，仿佛整个人的精气神都被抽空。

她知道长姐的话是对的，她不应该偏听偏信。

即便顾知时是个反派，自己也不应该全盘否定。

况且反派这个身份，是系统告诉她的，而她似乎有些太相信系统了？

系统从不让它看全文的情节，也不肯对她吐露前因后果。

她一直强调，自己同系统是平等的合作伙伴关系，可是真的平等吗？

不，她同系统从来都不是平等的。

系统不被逼到无奈，是不会回应自己问题的，系统从来不认可她。

一直以来，她其实都在被系统威逼利诱吧？

李长恩心中一惊，面色也有些不好。

她真的被系统蒙蔽了吗？

一时间内两种想法，在李长恩的脑海里相互打架，谁也无法说服谁。

前者说，系统对她有所隐瞒，而系统提供的信息从来都是片面的。

后者说，系统是小说里常见的东西，且自己看了那么多小说，绑定人物的系统，基本上都是有益的，鲜少是过来伤害宿主的。

这么突然怀疑系统，似乎很没有道理。

况且她也不敢赌，不管系统是好是坏，从目前的情况来看，她只能和系统继续合作下去。

因为她根本不敢赌系统口中的结局。

心中乱糟糟的，李长恩抓着李长锦的手也在不自觉用力。

李长锦意识到妹妹似乎有些不对劲，但她把脉之后，发现妹妹的身体健康，似乎只是单纯沉思。

“长姐。”李长恩深吸一口气，将盘绕在心中的问题，问了出来，“你以前见过顾知时吗？”

“或者说，你记得几年前在京郊的时候，你似乎是救过一个年纪不大的少年吗？”

“那个人很有可能就是顾知时。”

李长恩说完，心脏也下意识提了起来，她在等待李长锦的答案。

她试图用李长锦的答案，来印证系统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