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是一个人们想象中合格的神明。
世间的对错是非到最后,说到底,“师父会为了责任不要我吗?”
蠢蠢的问题,程诺顺着答:“师父会为了傻瓜徒弟殉情。”
“那师伯呢?”
“不能出事。”
师父偏心,萧瑾安算是知道了,他很危险。
因为在他师尊眼中,爱情可以上穷碧落下黄泉,反正只要呆在一起,是生是死无所谓。
可家人不一样,家人就是要平平安安,康健常在。
所以他究竟要怎么过师伯那一关啊?陆长泠看样子是一腾出手来就要将他千刀万剐,仍不解恨。
……
一路追到蜀中。
程诺的面色不好,这是一个给他留下过极深阴影的地方。
而如今熟悉的旧址上盛放出一朵新的血莲。
一切悲剧的源头,如今再续。
却是当年深受其害的生灵,向下一任宿主反扑,如同他们的曾经一般,将时间转变为一趟轮回。
收了落华,二话不说,他们对视一眼便要上前。
血莲之下,一个隐蔽的角落中却闪现出一道身影。
白光在眼前一闪。
“星遥!”
小臂拉扯,萧瑾安慢走一步,于是就这一步,他瞧见不远处,树下一人。
于是拉着程诺,急急后退,感觉自己向后靠到对方,下一瞬白光所过之处,大地颤动,一条如被刀斧凿断的深沟赫然出现在眼前。
阻止了他们的前行,也未留半点余地。
“师叔。”
烟尘散尽,萧瑾安瞧向封惊月的神色冷沉,程诺一时没能反应。
仔细辨别半晌,眼中的疑惑却慢慢转变为心中的寒凉。
“你们,不能过去。”
好久不见。
金米花那头似乎终于想起什么,刚要点醒,可程诺却好似先他一步,认出了人,于是明明朝夕相处,他也来了一句:“好久不见。”
温室里的花朵吗?他好像突然想起许久之前听过的一个传闻。
相传在不知道多少年前人间发生了一场瘟疫。
疾病肆虐,在各个城池,那是一个传染性极强的病症,许多医者对此也是束手无策。
正当他们绝望等死的时候,奇迹出现了,又许多年前王都一个成神的医者归来,这必定是上天赐予的奇迹。
他回到了这里,那个王都,原本只是整个国度中最平平无奇的一座小城。
凌城。
而那个治不好病的医者,他送给国民带来希望,到国名对他心怀怨恨前后都没用了多久。
焚烧,沉河,试药,万箭穿心,高挂城楼。
人们对他最后的死法,有着千百种解说。
可无一例外,他的□□已然消亡。
因为那时一个满是修士的门派发现了一种方法,一种对抗恶疾的方法,只需一个神明,他的神力,他那源源不绝的神力。
足以抵消上界的反噬,在短时间内保下一王都的群众。
但……神不会死吗?
号称不会死的蚯蚓被切成一万段,他也不会再顽强的生出一万只。
“为什么?”程诺问。
而对方却是无所谓的摇头:“没什么,想通了而已。”
医术不能救世,于是他拿起了刀剑。
王都要他引来新神,以他曾是本国国民即便飞升也该心向母国为名,他没应下。
即便他明知还有一人逗留人间,他没有向摇光发出求救,即便他知道只要他发出了,摇光便必定会来,他没有,即便明知前路凶险,摇光不怕,他也没有,于是他瞧见了故国地牢的阴暗,万般的刑罚,他曾认可,总是万死不悔。
可那日,神域消失了,漂浮在虚空中的神魂在即将消散的那刻被另一股不明力量吸引。
“你我从未动手打过。”程诺拔出落华:“今日要试试吗?”他的灵魂曾是我见过,最为不屈的一个,他的信仰曾经坚定不移,哪怕自身早已千疮百孔。
如果是月神本人这样选,都不会叫程星遥觉得悲哀,可偏偏是他。
就好像如今对峙的,是当年的摇光和绪暮一般。
“好啊。”封惊月笑着取出月神鞭,他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废神。
或许有人要问问他为什么会变成如今这般,“你知道吗?”指尖描摹着长鞭的纹理,“他曾是我救过的,最后一个病人。”
无用的废神在那一刻,生命的价值得到体现,可是月神终究陨落。
在睁眼的那一刹那,他瞧见了自己的模样,在水中倒映出的样貌,“为什么我是这张脸?”明明是月神大人的脸。
“因为我感知到你的状态,绪暮,你不太好,很不好。”
“月神大人?”
“不用找我,我的星核碎了,神魂即将消散,可你不同。”
他的□□消亡,神魂犹在。
“我把我的身体送给你,绪暮,好好活下去。”
从迷茫到聆听了月神留下的最后一句话,只是简简单单让他活着,于是一名医者几近崩溃。
无论如何求着哭着都无用,直到再次睁眼,没想到天枢也离开了灵界。
并且告诉他,他们这些人能留下来是因为里面的人拼尽全力,玉衡,天璇,开阳……好多人陷入沉睡。
于是在那次事后,在月神陨落后,曾经以医入道,得道飞升的他,再也……救不了人命了。
他还是医修,医术高超,所炼丹药,一丹难求。
可草木堂,实际能救人的医者,却早已不是堂主。
他拿起了长鞭,变得规行矩步,可那把足以开膛破肚的薄刃再不见锋芒,如同尘封的金针,躲不开心结,救不了人命。
“我认可师兄的做法。”也一直不明白当年明明是为了救人,可为何就来就去到最后却害了多一条的性命,他说:“即便曾经为人,可神域,又何尝不是故土?”
没有那么欺负人的,他不能只顾着自家。
曾经的绪暮要护故土,他没想过神域会为此消失,如果知道,他不会只身下界。
如今的封惊月选择维护神域,带着月神的那一份,他想他还是愧疚的,所以想要弥补,人间不会因此覆灭,只是少部分人的牺牲,他只是觉得,不能叫他一连两次,次次都错吧?
绪暮当神仙的时候本来就挺废了。
“师父。”
本来无话可说,就要上前打在一起了,但胳膊被傻瓜徒弟扯住,就是不放。
程诺想扯来着,回过头,嘴都比脑子快一步,“干嘛?打架呢。”
打输了谁赔?
萧瑾安叹一口气,“我来吧。”
几乎是哄着,“你总不能让我这个徒弟当的一无是处?”
这样旁人看了,他又要到何年何月,才能说服所有人?
程诺眨眨眼,“是啊宿主。”金米花没有断联,就适时提醒,“你这个徒弟很没用。”
太直接了!如同一个利刃直插心口。
因为他们能联系,所以其他几个也不含糊,无比阔气的利用起了金米花的资源评价。
“而且脆皮!”
又一箭!
既然他们都说了,若华想了想,“可能是虚吧。”
终极杀招,没人能接受自己获取这样的评价。
尤其是瞧见程星遥在听完这些后的沉默。
我、不、虚!
“师父,我还要有师叔吗。”
他需要用师叔证明点什么,但如果师叔的认可也很重要的话……
他被伤到了,并且伤的有些狠。
程诺后知后觉的反应。
但封惊月皱起了眉头,“跟你打?”
等一下,这又是为什么?事情逐渐不对劲,他可不是那个传说中的恶婆婆!
“虚?”
古怪的目光不自觉下移,萧瑾安炸毛了。
“我没那个毛病!”
真的吗?医者的本能,即使过了许多年,可封惊月眼中却是满满的,就像在瞧这一个讳疾忌医之人。
这难免不会叫人多想的,什么毛病?“你们还记得……”在宗门内金米花回头询问,“神君成亲那年,他送了什么?”
“……”
满堂静默。
质疑,一个医者为什么要送那些东西?难不成?
没有没有没有!
程诺觉得傻瓜徒弟被欺负狠了。
有口难言的苦痛,萧瑾安看了他一眼,但他走神了没答,于是徒弟很悲伤。
他是没办法了,冲上去才打,可这样打着却又难免叫人觉着……恼羞成怒。
干净的名声实在太难了。
“宿主。”金米花声线中都略带同情,“我们马上传送过去。”
然后呢?
如果是当务之急的正事,程诺以为自己可以转头就走,毕竟那朵血莲花离他也不过几步之遥了。
但是……
算了吧,算了!
要躲过月神鞭可不像跳花绳那样简单,道道破空的声在耳畔响起。
程星遥记得拿落华,凌霜却是个没人爱的,他的主人不记得,顺手拿出的也不是它。
如水球般浮空的冰核,凝结成最透彻的模样。
在日光的折射下,肉眼所及却是黑珍珠般的色泽。
光谱无法通过它折射,它如水珠般浑圆,高速击打,二人都快出残影。
在极寒中迸发的火星。
可攻击的范围却丝毫不能影响一旁血莲的绽放。
闹心!
他难以靠近,这两人的打斗只叫他一个难以靠近了!
如果没有前情的话!
“你直接把我们都传到血莲上得了。”
程诺放弃,世上无难事,只要肯放弃,反正他有很多权限,他是有这个权限的对吧?
金米花接收信号,键盘敲得噼啪响,他已经不仅是器灵,他还是周游归来,走遍3000世界,打了一万年白功,如今终于衣锦还乡,荣耀归来的钮祜禄·统!
“当然。”
他比肩天道!
天道当年不答应,而他们转头就用实践证明,“昨日的我你爱搭不理,今日的我你高攀不起!”
那就得了,程诺眼前一亮。
“萧瑾安!”
“嗯?”
打着打着听一声,随即世界定格,眼前的一切都被数据化。
就那一秒所有人都消失,传送。
程诺真的跑很快,见缝插针,如果不是知道金米花传送的时候他有那么一点点空隙。
毕竟做了宿主许多年,也不能叫别人的业余挑战他的专业。
扑的也飞快,“你认不认?”
什么?没人能如同他一般的反应,但是不要紧,他们以为的那一秒空白,当徒弟的也只是觉着自己手上突然一重,可实际在传送的这一秒,只有作为宿主的程星遥知道,自己说的对方也能一字不差,只是不及反应而已。
“他们说你虚。”所以在那个瞬间程诺抓住萧瑾安的衣领垫脚在他耳畔道,“亲哭我啊,这样就没人再说。”
瞳孔收缩下一刻眼前的场景已然不同。
但当事人并没有在意,甚至该说他并没有察觉,一切快到太突然,头脑宕机,甚至忘了前一瞬个体还在斗殴。
只是放下一切,循着本能,尊师重道。
“唔——”
整个人都向后倒。
师父的话必须听!
“这就成功了?”
“那我们这是在哪?”
“啊!”
睁眼闭眼间,所有人似乎都在这一刻化身石雕。
不可置信,面露惊疑,瞠目结舌。
“他他他他他……”
现场形容,这是一个站在莲花中间的莲心上,向后90度,一手抱腰一手抱头,不能播的法式(简称撒粮现场)
现场唯一的毒唯破防,陆长泠:你不是说好来劝我的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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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7章 尊师重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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