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醒来已是夜半,病房开着一盏橘色暖灯,虞然适应了会儿,望见吴白玉通红的眼睛,缓缓皱眉。
吴白玉很突兀地说:“再待两三周你就回景城上学去,到时候要找同学借笔记,把这些天落下的课都补上。”
虞然没说话,吴白玉应该知晓陈实来过的事,但她什么都不问直接赶他回景城。
目光陡然一沉,他确定吴白玉已经见过陈实,并认为对方是个危险分子。
操,他咬了下后槽牙,额间的青筋跟着凸起一道明显轮廓。
回吴白玉说:“知道了。”
吴白玉奇怪地看着他,见他神色没有丝毫不愿,她问:“这回这么干脆?”
“我不去你那五十万能拿得安心?”虞然佯装失落。
景城要去,他去了陈实多半也会阴魂不散地跟过去。
怎么不安心,吴白玉心说:那笔钱一分都没动给你存着呢。
她的小瑜才没这么廉价,那只能算虞闻声给虞然这十七年半的抚养费。
虞然的双瞳被暖灯照得灿亮,他扬扬眉说:“五十万不够,我去给你讨债。”
吴白玉噗嗤笑出声来,“哟,故事都没听完就睡着了,你知道什么?”
虞然抿抿唇,没听都能猜到后续,无非是虞闻声跟她同村,虽不至于救她于水火,但给了她希望与安慰,导致她念念不忘。
至于后来,虞然思索着,从语文课本上学习的诗经古文可知,男人辜负女人的缘由就那么几种。
要么是为了追名逐利,要么是受伦常压制,或者就是很直接的风流病。
虞闻声显然是第一种,方家是景城的显贵名流,这么一想,虞闻声之心昭然若揭。
操,他一激灵,关于虞闻声为什么执着于让他顶替虞然的原因,忽然有思路了。
一脸病气的方老爷子很看重孙子,虞闻声打的是这个注意。
之前在老爷子寿宴上,他烦得什么都没想到。
吴白玉见他胸膛震了两下,锋利的眉骨微微挑高,看起来有些不屑,但好像又有点兴奋的样子。
“两三周是不是太久了?”虞然忽然望向她。
吴白玉用不容商量的语气说:“保底两周,到时候再看情况,你以为你是铁打的?”
“今天什么日子?”他问。
吴白玉说:“12月17啊,怎么了,跟人有约吗?”
一月二号是封隋生日,虞然心头涌生烦躁,他就随意听了一耳朵,没想到还记得。
“啊对了,”吴白玉说,“送你来医院那晚,你置顶的男生给你发了消息,你昏迷的时候也有发,没替你回,不过连同还有其他人的消息,我都一并点了。”
“强迫症一犯,就顺便把所有红点都点了,字都没看清,你放心。”
说到这个吴白玉有点生气:“之前给你发那么多消息,你是真一眼也不看,我以为你起码是已读不回,原来你是不读也不回。”
她扫了一圈虞然的聊天列表,除了被他置顶那位,下面小红点多半都是99 。
吴白玉抱起手臂,“我真想知道是哪位神仙,得你这么眷顾啊?”
虞然艰难地够到柜子上的手机,面无表情地回一句:“我是无神论者。”
他打开微信,点开置顶,听到吴白玉打听道:“是谁啊,同学?”
虞然把手机从眼前移开,语气不自觉地郑重:“是初二那年救过我的人。”
空气倏然安静,吴白玉抬手掩面,羞愧难当,说起来那是她对虞然的又一次亏欠。
虞然就是从那之后频频跟人打架,学习每况愈下,渐渐开始逃课,抽烟喝酒,在便利店打夜工,夜不归宿。
吴白玉那时候以为他只是叛逆期,如今想来才尤其觉得痛心,她乖巧沉默的小瑜被同学欺凌那么久该有多无助。
她呢,她忙着跟欺凌者的父亲玩恋爱游戏,无暇管他。
所以他才被迫学会用拳头保护自己。
“别记着了,没意义,”虞然的目光重新落回到手机上,“我们都朝前看。”
越回想越心酸,不想了,吴白玉手指被眼泪濡湿,良久,哽了一声后笑起来:“我们一点也不像母子。”
倒像是父女。
虞然接道:“像姐弟。”
吴白玉笑得肩膀细细地抖:“小瑜长大了,会安慰人了。”
虞然不置可否地轻哼一声,举着手机刷消息,从几天前开始看封晋给他发的消息。
最先看到的是他问的题的答案,又是手写,他一个个字扫荡过去。
“你怎么遇到他的,跟我说说?”吴白玉问。
“打了他弟弟。”
吴白玉愣住:“……”你怎么说得出口的?
她问:“你跟人家说明情况,道谢了吗?”
虞然牢牢掌着手机,拇指快速敲字回复,嘴上简短地回复吴白玉:“没有。”
吴白玉:“你……”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
敲的字删了又敲,敲了又删,循环往复。
虞然想起见到封晋的那天,他也觉得挺不应该的,“谢谢”这俩简单又顺口的字在舌面捋了半天,愣是没能吐出来。
“我回头跟你一起去一趟,”吴白玉善解人意地说,“我知道你不是不想说,是脸皮薄说不出口。”
虞然还没接话,吴白玉喃喃自语:“带点什么呢,咱们这儿的海特产?好像除了鲍鱼海参也没别的了,是不是有点单调啊,以量取胜你看行吗?”
虞然听她一阵絮叨,不留神把消息发了出去,没别的,就是刚才心心念念的“谢谢”俩字。
他骂声操,手指抖了抖,还没来及时撤回,封晋语音电话拨了过来。
“你这又是谢什么呢,说清楚。”封晋懒散的声音里含着明显的倦意。
虞然深吸口气,“发错了。”
封晋轻呵一声:“你透露下大概位置,我看看你在哪儿,能跟我隔四五天的时差。”
全球都找不出这样的地方,虞然心说。
他自以为已经算是比较会察言观色的了,但是常常拿不准封晋的情绪。
像现在,他辨不清对方是否在生气,因为他没有及时回消息。
吴白玉安静地“旁听”,见虞然面露困惑,没出声,跟那头的男人一齐等他开口。
这头没声音,那头也不出声催促,是个很有耐心的人,她想。
虞然缄默太久,久到吴白玉都忍不住想催他,于是隔着被子戳了他一下。
虞然手机后的神色凝滞,唇线抿得很直,吴白玉伸手过去,正要替他接,听到那头的男人轻叹,是无奈的语气。
确实无奈,吴白玉深有同感,听到男人说:“谢我什么?”
“很多。”虞然终于开口了。
“比如呢?”
“给我付医药费,借我伞,替我出头,教我做题,收留我。”
“桩桩件件,数得还挺清楚,”封晋说,“这些都是小事,微不足道。”
虞然莫名气闷,下意识问:“你对每个人都这样?”
“亏我还以为你长进了,”封晋轻嗤,“我对封隋是不是这样,你不清楚?”
虞然转而一副被训话的样子,吴白玉没见他露出过这种神情,非要形容的话,她儿子此刻像一只被捋顺了毛的狗崽,是喜欢到处掐架的那种小野狗。
那男人的口气像在跟小孩讲道理:“又不是遇到的每个小孩都叫虞然,就算他们都叫虞然,我也不一定都喜欢是不是?”
“我既然跟你来往,首先是建立在喜欢你的基础之上。”封晋进一步解释道,“第二次说了,别搞那套借借还还的。”
他说:“我希望我们相处起来,是自然的,不别扭的。”
虞然眼神飘忽起来,操了,什么叫在喜欢我的基础之上才帮我的?
心跳频率陡然加快,他觉得是被封晋吓到了的缘故,脑袋不断重复那句话,很快就超负荷运载,电疗仪发出滴滴的警报声。
“小瑜,小瑜?”吴白玉轻轻拍他的脸。
虞然回过神,做了个深呼吸,胸口重重起伏片刻。
给吴白玉一个安心的眼神,示意她自己已经稳定下来。
他把手机举到跟前,咽了咽喉咙说:“抱歉,没成年,不早恋。”
说完迅速地挂断,扔开手机,闭眼。
吴白玉看着他闭着眼不断颤动的眼睫,忍不住笑,估计现在那头的男人也哭笑不得吧?
“吴白玉!”虞然拉了拉被子,抬起手臂盖在眼睛上,声音闷得瓮瓮然,“灯太亮了。”
吴白玉闻言笑意更甚,清清嗓子,收敛下来告诉他:“这已经是最低亮度了。”
她坐下来想想又忍不住笑:“所以成年了,就会给对方回应了?”
虞然嘴唇动了动,烦,刚才说的那话好像是这个意思。
要烦死,他想翻身,还没转过去就被吴白玉按回去:“别乱动。”
吴白玉见他放在身侧的手捏紧拳,又调侃道:“小瑜,你不会是因为人家救了你,你无以为报,就不拒绝吧?”
“你他妈……”虞然气得冷笑,“算了,这三个字撤回,你哪只耳朵听到我没拒绝!”
吴白玉说:“你再过半年就成年了。”
你再品品你刚才是不是拒绝。
虞然:“……”妈的,要被气死。
好卡,每天都更得很晚,狗头叼花滑跪一个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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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第三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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