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信笺

闻蔚哥:

请原谅我的不辞而别。

昨天是我这几年来最开心的一天,开心并非是有什么好事发生,而是因为要离开了,我想让自己暂时忘掉过往、忘掉那些念念不忘的东西,彻彻底底地开心一次,也让你开心一次。算是临别礼物吧。

不要问我去了哪里,也别问我要离开多久,我没有答案。请不要来找我,世界太大了,你很难找到一个真想躲起来的人。

先说声抱歉吧。这几年我做了很多错事,给你添了很多麻烦,也伤害了很多本不该有交集的人,对他们我也说声抱歉,虽然他们听不到。我曾极度地厌恶自己,酗酒、放浪都让我厌恶,可我无法自控,一停下来就会陷入无边无际的荒凉和恐惧中。

去年,我去看了心理科医生,他说我一直在自残,属于自残成瘾的范畴。说得很对,我必须要找到一种痛楚来替代另一种痛楚,用对身体的伤害来对抗对现实的绝望。知道你在皱眉,请你别担心,我不想再继续这么做了。

八年前,你走的时候,我曾拼尽全力阻拦你,可惜失败了。现在我时常想,如果当时我成功了,你我现在是不是生活在一个不起眼的小城,做着一份不起眼的工作,也许还养了一条狗和两只猫,每天因为谁做饭、谁洗碗而吵闹不休,当然,最后一定是我赢,因为你习惯了照顾我、迁就我,不是吗?可这个世界上不存在如果,你离开的那一瞬,我们的人生轨迹就如同分裂出了一个平行时空,山呼海啸地仓皇而去了。

另一种可能已经不复存在,所以我不能不去恨你,却也无法停止爱你。

除了离开我还能怎么办呢。

这张VISA是去年毕业的时候你给我的,也请你收回去,我不需要那么多钱。不过要跟你报备一下,我刷了一些钱买下了这间小屋,当做纪念留给你吧,它毕竟是我们共同生活过很多年的地方,我生命中的温暖都留在了那里。

过去的一年中,每当我遇到极度痛苦的时刻,就会在这间小屋子里躲个几天,有时候会关掉手机,所以你们谁也找不到我。四个多月前,我们大吵一架,为了激怒你,我又做了离谱的事——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是想激怒你,可能是为了泄愤?或者是想证明你还在意我?

Anyway,都不重要了。你一走就是四个多月,一个电话也没来过,我却真的怕了。可笑吧,明明是我故意气走你的,自己却怕的要命,我不敢给你打电话,怕你这次是真的不要我了,于是我又躲了起来,只有老约克知道我在这。

还好,你又回来找我了,我长吁了一口气,可这又能怎么样呢,难道我们就这样周而复始地相互折磨下去吗?你回来之前我已经想好了,如果你还愿意为我回来,我就要结束这一切,把你我之间这种无休无止的死亡起舞彻底终结掉吧。原谅我,我不想再承受折磨,也不愿再折磨你。离开,是我最好的选择。

我爱你,但我不会原谅你,你背叛了我们这个家,选择了江孝礼、选择了江家的产业和财富,你的选择无可厚非,而我选择与你背道而驰。

我会告诉江孝礼,如果他真想指望自己一手创立起来的家业不被江家子孙败掉,唯一的办法就是放下最后的幻想、彻底信任你,如果他冥顽不灵、一定要一个姓江的来继承,那最后的结果只能是把遗憾带进坟墓了。

我离开后,不甘寂寞的江姓亲眷定要粉墨登场,希望江孝礼能够在有生之年想清楚这个问题,留给他的时间并不充裕。不管结果怎样,都算是我对你的妥协和成全,你志向远大,我也就不拖累你了,去施展你的才华吧,我会在远方看着你。

最后,请你务必照顾好珞颀,她是我最大的牵挂。

祝好,勿念。

亦珩仲春于我们以前的家

早上醒来时,闻蔚恍惚了好一阵子才想起自己在哪。天早已亮了,可小公寓的窗户里并没有透进多少光线,闻蔚感觉有点头晕,他看了一下表,竟然已经九点了,自己怎么会睡这么久。

“亦珩?”闻蔚轻唤了一声,无人应答,这么小的房间,稍微有点动静不可能听不到,“下楼去了?”闻蔚自语道。

他拿起手机,拨出了那个置顶的号码,两秒钟后,铃声却在室内响了起来。闻蔚有点不安,他翻身下床,来到那张小书桌前,目光扫视过堆积的桌面,却发现桌面上多出了两张写满黑色字迹的信纸。

一张银行卡、一串钥匙和一部手机放在信纸上,手机屏幕上刚刚跳出了一个未接来电的提示,屏幕随即缓缓熄灭。闻蔚一阵心悸,他从手机下抽出了信纸,那些手写的字顷刻间占满了他的视线。

闻蔚记不清自己是在何种状态下读完了这封用黑色水笔手写信,他甚至感觉不到在读信的过程中自己是否曾有过呼吸。虽然室内的光线因为采光限制始终都很昏暗,但窗外应该是个晴天,雨季真的过去了。

是啊,雨季不是过去了吗?江亦珩为什么还要走呢?他家的这个小孩讨厌下雨、最怕打雷,可雨季不是已经过去了吗?楼下就是老约克的餐厅,餐厅里有他从小就爱吃的栗子蛋糕,再过两个小时,餐厅就要开门了,马上就可以吃到栗子蛋糕了,他为什么还要走呢?

“哥哥,等我长大赚了钱,我就买了这间公寓,我们就不用搬家了,再不用淋雨了。”

八岁的江亦珩曾说过这样的话,可闻蔚竟然忘了,自己为什么会忘?难道是因为住在悦海公馆顶楼豪华舒适的房子里?抑或是因为他闻蔚在昱江集团呼风唤雨,豪掷千金根本不在话下,又怎么能想起恍若一个世纪前那一间狭窄寒酸的公寓?

遗忘是常态,刻骨铭记难道不是病态吗?

“闻哥,亦珩他太不像话了……”

“闻哥,亦珩他再这么折腾下去迟早会出大事……”

“闻总,江少爷他天天跟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

“闻蔚啊,我这个儿子真是来找我讨债的,我现在只能靠你了,你帮着我管管他……”

所有的人都说江亦珩不正常,说他私生活混乱,说他酗酒惹事、放浪形骸;说他明明是个豪门阔少,非要混成一副落魄潦倒的样子;说难怪闻蔚这个外姓人能够上位,根本就是江亦珩这个继承人太差了,他没本事阻止闻蔚崛起的势头又能怪的了谁呢?

信笺上的字迹工整舒展,写它的人仿佛心情很畅快似的,可这些字进入闻蔚的眼睛时,仿佛正在分散解体,进而变成了一根根几不可见的细小锥子,倏地冲过来,齐齐朝着他**着的胸口刺去……一阵锥心的疼痛让闻蔚颤抖起来,手里的两张信纸变得比巨石还沉重。

闻蔚打开柜子,里面挂着的各式衣服、抽屉里的小玩意儿一样没少,就连江亦珩昨晚穿的衣服也被塞进了缝隙中,只是柜子下方原来似乎有个蓝灰色的小行李箱,现在不见了。

昨晚江亦珩确实有点反常,可闻蔚在那难得一见的温情中丧失了理智,竟然丝毫没有察觉。江亦珩紧紧地拥抱他、抚摸他、亲吻他,微红的眼睛似乎噙着泪,在热切的喘息声中,一遍又一遍的轻唤着闻蔚的名字,直唤得闻蔚血气上涌、无法自持。他嘴里不停地说着爱,“小珩,我爱你。”仿佛要把这样的时刻永远持续下去。

那是一个惊心动魄的夜晚,直到江亦珩在他臂弯里陷入梦境时,闻蔚的心脏还在狂跳,他看着江亦珩,有一种想要把对方吞噬了的冲动。

“焜哥,我有个急事想要请你帮忙。”魏焜是闻蔚的大学同学,毕业后在一家邮轮公司做事,是为数不多知道闻蔚过往的人,他为人很正派,不属于江家那种富贵圈子,是闻蔚关系不错的朋友。

“什么事?你说。”魏焜道。

“帮我查一下,从昨天凌晨开始,江亦珩是否购买了任何大交通出行的票,所有能查到的都查一下,拜托了,我很急。”

挂了电话,闻蔚坐回床头,等待的过程仿佛时间凝固了一般漫长。

十分钟后,闻蔚的电话铃声猝然响起,他抓起电话急切道:“怎么样?”

魏焜道:“他买了早上六点四十分飞往陆州的机票,这会儿恐怕已经落地了。”

闻蔚一时语塞,沉默了半晌没有说话。

“闻蔚?”魏焜在电话里道:“你别着急,亦珩就那个脾气,过几天好了自己就回来了。”魏焜并不清楚具体发生了什么,但他知道那两人动不动就闹翻,过几天又和好,如同小孩过家家一样,是常态,因此并不很担心。

闻蔚道:“这次不一样。”他把江亦珩留信的事三言两语说了一遍,“证件应该都拿走了,其他什么也没带,可能连手机都没有。”

魏焜叹道:“闻蔚,你也别太担心,亦珩不是小孩子了,让他自己出去走走不是坏事啊,你绑着他能绑多久呢。”

“焜哥,麻烦你帮我订一张最近时间去陆州的航班,我现在马上去机场。”闻蔚似乎根本没听见魏焜说的话,他将信纸折叠好放进衣服口袋、抓起外套和房门钥匙冲了出去。房门“啪”的一声合拢,闻蔚用力拉上防盗卷闸门,疾步而去。

“闻蔚,你冷静一点,下一班飞机是晚上九点,你这么着急去机场没有用,你再听我说一句。”

魏焜在电话另一头耐心劝解:“我想亦珩这次没有去雩海,而是直接订了这趟去陆州的航班,可能就是不想让你找他。你们在陆州无亲无故,他一个人扎进茫茫人海里你怎么找,就算你大动干戈去报警、去查酒店记录,可他如果是住在某个朋友家呢?再或者他根本就没在陆州,出了机场坐个出租车就能到达跟陆州临近的好几个城市,他要成心不想你找,你去哪找啊。”

道理闻蔚何尝不懂,可他的理智已经游移到了崩溃的边缘,他再次拜托了魏焜订票,并让他帮忙保密。挂了电话,直奔前江大厦而去。

一封信写得肝肠寸断~心疼纸片人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8章 信笺

上一章
下一章
目录
换源
设置
夜间
日间
报错
章节目录
换源阅读
章节报错

点击弹出菜单

提示
速度-
速度+
音量-
音量+
男声
女声
逍遥
软萌
开始播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