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镜像生门
散落的头发末尾处混有血迹,左臂上的伤口更是连带着发丝缠绕了进去。原本破碎的伤口更是有拉动的痕迹,麻痹的触感参杂了绞肉的疼痛。伤口的的衰损程度在接触外物后加快了裂口,照顾的人手忙滞笨,缠绕绷带之后忘却药理的韵伤。
眼睛处的空洞给了这人一击,刚才着急带着人走,没顾及阵中还有可剩却的物件。自己的肉身和阿斗的身体有所抵抗,两者不能完全融合一体。前者在其里面输灌了灵力加持,勉强将破损的伤口遮掩住,但最其边缘的痕迹,稍微用心还是可以瞥见“阿斗。”
赶忙将绷带拆卸下来,将随身携带的药理贴合在伤口。绷带的血迹太过庞杂,又忙手剪断了新的绷带。刚才贴好的伤口又开始向外流出液体江流,灵力加大的支持反倒成了伤口的催命稻草“疼,疼,疼。”阿斗在疼痛反映下用右手盖了上去,嘴里不停喊着疼痛。
弥砚山顺着手看了过去,他的左眼半眯着,右眼的窟窿在大多数情况下会让人害怕得退却“醒了。”一时间忘记挪眼,阿斗强睁开幸存的左眼,强光折射的时候左眼的干扰性较小,但还是存了反噬。
泪滴打湿着双层睫毛,睁开眼但又很含糊。在未看清楚屋内的陈设之前,早就有一双手遮挡住了眼前的景象“不可强用力,眼睛是你最喜欢的。”那双手先是五指张开,稍微透进一些明处的光照,而后慢慢五指闭合“慢慢来。”
“右眼……”弥砚山快他一步压制住抬起的右手“不要,冷静。”
手被扣压住,阿斗倒是冷静了许多,整张脸部就嘴唇在发力:“绪青界的镜像门会认主,我凭借那一丝的运气从而违背固条,老天爷留住我这条性命当真是对我仁慈了。那些妖物冲上来时我竟还在想弥公子是会忽悠小孩,直到身上被妖物霸占。我才清楚自己想法多么可笑和幼稚。首人我更是担不起这份重担,现在看了,是我僭越。”充斥的疼痛感在缩减,原本创伤溃烂的缺口也被补上,阿斗感受到了。
这人,割肉补肉,当真是……荒谬。
“弥公子。”姜舒走进屋子,摊开手掌心物件露了出来“这可是你要寻得。”沾有灰尘的眼球搁置在她的手心。
“多谢。”
“弥公子应当清楚,之前误入镜像之门中的庶族大多非死不还,能从阵中逃脱多半也是肉身被毁。这位公子的左臂已被妖性浸染,你这样割肉换肉不过是弥补其伤口罢了。你……这是怎么了,最简单的常理竟让你乱了阵脚。”
“姜长老。”
“弥公子应该知道我们武夷姜家最擅用符咒,您是绪青界风老的首座,应该知道一种符咒,名为刻印符咒。”
“共身。”
“是,刻印符咒就是共身。这位公子是凡人之躯,可将刻印符咒置于其身前,刻印者和操控者可通过意念相牵进而共身,两者共享任何一方所承受的痛楚,亦可将其全部转移至一人身。但这符咒会让操控者近身反噬,刻印者缩减常年寿命。”
“救人。”
姜舒将手里的眼珠丢给他“我带你们进祀关楚。普通的刻印符咒只能窥探刻印者本身存留的秘密,共身刻印则需族中长老的合力。祀关楚的疗愈之地是最温存的,你带人且先进去。”弥公子将人抱起 ,姜长老用手帕遮挡住那人的眼睛“跟我走。”
祀关楚在白榆镇也设有,最开始是六界用来安置伤员和各界弟子的存住。武夷山姜家的祀关楚也是仿照了白榆镇的,但两者的用之效果截然不同。后者更注重于符咒的存放和术法幸存的疗养之地,内部设置了屋间炼化丹药和气息符咒。
“祀关楚每间屋舍的温度各有不同,这位公子最好落存在岁寒屋间。”岁寒屋间是武夷山中疗效的首要选地“可将人放置在池内的泉水之中,池内的灵药会冲刷伤者本身,以达到缓解疼痛。”
“多谢。”
“弥公子,公子的右眼在外界存留了太多的时间,巫邪和阵中所残留的血气和妖灵力也尽数感染。回到□□之中也会有本身所不具有的邪气,如有入六界之踪迹且需退化。”
“姜长老,晚辈知道了。”
“你身上的裂口本就不是外界所为,这又是何必折磨。”姜舒都忍不住嘲讽两句。
弥砚山没有为此感到任何羞耻“就当我……”
遵循本心。
姜舒也没有再追问,出了祀关楚,弥砚山将人抱进池内,泉水打湿两人的外衣。阿斗感受到了冷气不自觉向人靠近,他双手扣住阿斗的头部把人放在石头堆积的椅背“阿斗,放松。”
“冷。”
“就好。”
阿斗右手在水中不停扑打,试图像和当时在镜像门之中来驱赶妖物对自己的伤害“走开,走开。”水花溅起的波浪很大,两人距离很近,翻斗的几次都涌向了弥砚山的脸上。他并没有因此指责阿斗这么做“我来陪你。”
弥砚山舀起水轻洒在阿斗的伤口,来缓解他的疼痛“我慢点。”
“冷,冷,冷。”弥砚山自己都没察觉到压在胸口的石头悄然落地,一切根究于阿斗的那句冷,而不是“我疼。”心情被豁然划开,竟想念起阿斗念叨着的茉莉糕点的食味。
“很快就好,阿斗,就好。”他都开始学着阿斗说着重复的话语,似前这种叠字话语断然不会出自他“就好,就好。”
池水之中参杂的药理发挥作用,寒气也尽数归在了阿斗的身上。疮痍的伤口处一层冰霜结痂在上,而后在往下你会看见那一小块不合乎常理的缝补伤口,绷带缠住,却早已被池水打了去。失去紧度从而滑落一小截在胳膊下恻,遮住了皙白的手臂。
弥砚山左手臂上相同伤口处在洗礼过池水之后却不似阿斗伤口结痂那般,却是水质的重创。他的伤口是自己硬生撕扯开的,本身自带的伤害更是给予了致命一击,本人却蛮不在乎。任凭池水汹涌,只待眼前人安心。
阿斗左眼还是半眯着,手从池水之中抽离出来落在空中“弥公子,你靠近些。”
弥砚山将那只受伤的手没过水池,身子忍不住向前依靠,言语自淡“怎么了?”
“我想摸摸你的手臂。”阿斗在厢房就想这么做,奈何自己的身体力度承受不住。现在这池水让他的身子有了些柔度,倒是可以摆动一下自己的肢体来缓解许久的麻木感“我感受不到。”
弥砚山拖至那条胳膊向水中硬拽,反其道而行,把自己完好的那条胳膊呈交了上去“你可得仔细摸摸。”
“好。”阿斗这一声拖拉得很长久,在阿斗进行完动作之后他还在留恋“换一下。”
“什么?”
“左手。”
在水里挣扎了两秒乖巧换了左手,浪花都没掀起来“摸摸看。”阿斗已经知道了那块伤痕的存在,但心里执拗还是想自己得到证实。痛生活.割身上的肉.体,这种感觉像是自己经历过一样,竟扎心的疼痛。明明自己只是用手简单触摸,可早就不是这样了。
快要触碰到那个伤痕的开口,阿斗却缩回了手。他没有勇气再次向那里触摸,昔日爱打趣和爱哭包的小学徒默默收回手,哆嗦着说了句“水凉,我们靠近些,取暖。”
双眼之中只有一只眼含着泪珠,却也没有让那滴泪滑落的勇气。闷头把自己蜷缩在水中,让眼泪流入水池之中。亘古汪洋,谁知相思泪,尽落在此处。
后者庆幸没有触碰到自己破败的伤口,赶忙将手再次没在水中,水质参杂的成分使得伤口张裂。袖子盖住之后沉入水中“很快就好了。”
“你最喜欢你的眼睛。”我也很喜欢。
姜舒亲自去赤砚请的人,族中长老也不喜和这位主家长辈顶撞,表面功夫应付了过去。族长率先相拥众人认错。有个资辈大的,进入武夷山的年岁却不长很是不满意“姜舒,我乃肆月界主钦点的主判官。”仗着身后丁点的关系狐假虎威,族长年长者都给不了台阶下。
姜舒对他的话语蔑视一笑“你跟我论资谈辈?”
那人又把求救的目光落在族长身上,长老却簇拥在一起探讨救人的对策。小辈默回一声“不敢。”
“没听见。”
“不敢。”
姜舒听到这回答,竟冷不丁开了个玩笑,但听起来又不是很怅然“你记住,你的背后空无一人。最多的时候,只有我。”
小辈一时间慌了神,自己虽是肆月界送来的主判官,身居武夷长老一职,但在这位面前就没有豪横的道理。拿出肆月界主作为薄面早已是心中的石卡,没想到一击毙命,捏碎在手里“小辈知错。”
“走。”统帅者的傲娇。
祀关楚的岁寒是冰室的礼遇,绕道上去皆是水池泉水。岁寒,本就是在凛冽的寒冬守护住最后一丝的年岁。这地方虽说对本族弟子开放,可来的人却很少。
阿斗借着水中的药劲睁开了左眼,手臂上的绷带遮不住缝补的痕迹。不重合的肉.身,阿斗眨巴着单眼,学起了身旁这位的泄劲“朝日卒,他日葬。斩碎琼,断其锋。”
弥砚山垂手耷拉着在水池中“听你的。”
“冰濯雪。”
族长与长老在岁寒联手刻画刻印符咒,贴于阿斗身前。下一秒,奔流的泉水狂如涨势,虚高的气势淹没两人在池水之中。阿斗轻闭眼,弥砚山拉住他的手反扣为主“我说过,我来陪你。”符咒落在阿斗身上开始就已经连动了阵法,共身的反噬效应落在弥砚山身上,他的臂伤剜开,注加了阿斗此前所承受的疼痛。
在进入岁寒之后,阿斗疼痛的次数在减少。因在池水的拍打从而短暂性萎缩,却非正真退却。泉水翻动的涨势欲狂,刻印符咒重返了镜像,他在窥探和共情你的秘密“入我的梦。”
姜舒守在岁寒“入阵十五日。”随后屏退了其他长老。刻印符咒反噬在刻印者身上的效应各不相同。几年前,百花镇一女子上山求符咒,可保自己的孩子能够减轻疾病之苦。孩子染上疫病,同期的孩子相继转好,只有她的孩子还身在难日之中。
她一步跪求拜长老赐符咒,在众长老商讨时,姜舒早已把人带进了祀关楚。其他的长老也不敢多言,联手启阵。可那次刻印者索要的是孩提的生命,在进入阵法之中她后悔,痛斥上天和这世间。
含泪求的符咒最后成了孩子的催命符。
可刻印符咒这次对弥砚山的索要就只是让他进入阿斗的梦境。奇怪的是,只有小时候的碎片记忆。弥砚山依附在阿斗的右眼之中,从而进入他的梦境。
“茉莉糕,茉莉糕……”还是那个熟悉的镇子。
姜舒这次守护在门外,那妇女来求符咒。更多的来说,她在赎罪。将对那孩子的符咒引渡进入阿斗身上,她心里很清楚眼睛只有通过画皮会重塑,况且是损伤的眼睛。
画皮之术不是武夷姜氏的愈疗之术。
刻印符咒的回忆只是断续。蛰伏在右眼却看不到小阿斗,只能看到在他小小的世界里旁人的模样。
白榆镇,中秋节,历来阖家团圆的节日。
阿斗穿着旧时的脏衣服趴在一堆干柴火上面,嘴里叼着随手抓来的小草。头发乱遭,袖口也不是很干净。有时间他就盯着天上的明月发愣,村子之中路过的儿童都会呼喊他一声“阿斗。”
“哎。”然后小阿斗都会经历孩童拉着父母的手去镇上买糕饼的场景,路过的小孩都会喊叫,就似故意让他听见一样。小阿斗不恼,抠了抠自己黑黢黢的小手,嘴里取出那根小草。从干柴火上面跳下来拿起扫帚清扫内院。
爷爷每天做的事情阿斗都不清楚,饭食也都是白馒头和一小碟咸菜,改善伙食的日子桌上会多一碗白粥。家中从来不过节日,他也不会向爷爷开口讨要,除了那个很喜欢的铜镜小物件。那日,明月升到最高空。整个镇子买糕饼的人都会赶回家吃团圆饭,小阿斗披了一件外衣,挑着灯笼在村口等爷爷回家。
他从不奢求,也不会和村中其他的孩童一样,每天尽量填饱肚子就是他最奢求的。
那夜,镇中悬挂的红灯笼铺满了整个村庄,他手中的那只倒成了多余的。那个灯笼不是买的,是爷爷亲手做给小阿斗的玩具,他很喜欢。村口的石堆是他每晚都会短暂留宿的地方,灯笼被他搁置在脚边。
那年的中秋节是阿斗第一次吃到茉莉糕,微风吹过小阿斗的脸庞。他握紧灯笼赶忙站起身,黑夜中正有一个黑影慢慢在向自己靠近。来者步履艰巨,草帽遮住了半张脸,两条腿走起路来也不是很协调。一条腿能够直立着走,另一条腿走路就必须颠一下。认出爷爷的影子,小阿斗舍弃了握在手中的灯笼,向村的那边狂奔而去“爷爷。”
耳背的爷爷有时听不见小阿斗说了什么,但总会喊叫一句“阿斗,爷爷回来了。”
小阿斗喜欢抱着爷爷那条颠脚的腿,小小的一个在爷爷身下“阿斗,看看,这是什么?”往日的不抱期待以至于小阿斗对此并没有太大的兴趣“糕点。”
老者撕扯开包装,将第一块糕点塞进了小阿斗的口中“吃吧,爷爷知道你喜欢的。”
那晚,小阿斗的整包茉莉糕里面都参拌着自己的泪水“好吃。”
回到家中,小阿斗沿上高脚板凳,将那仅有的一个红灯笼悬挂在门梁上。蜡烛点燃的那刻,点亮它的孩童脸上扑打着红光,那是他全部的期盼。
明月悬挂,屋檐下两人相拥坐在一起,阿斗手里紧握着包裹着茉莉糕的纸盒“我的盼想有这个就足够了。”
干涩的风刮过脸庞。右眼落下了沉思已久的泪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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