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荏苒,春去秋来,转眼便是一年。
这一年,沈心妩几乎快要忘了自己曾是那个在车水马龙里挣扎求生的沈心怡。将军府的日子,像一碗温吞绵长的甜汤,慢慢浸润了她过去二十二年里所有的孤寂与寒凉。
沈毅待她,从最初的小心翼翼、生怕触碰到她落水后的敏感,变成了毫不掩饰的宠溺。这位在北疆战场上令敌人闻风丧胆的将军,在女儿面前,永远是那个会笨拙地把刚猎来的野狐皮毛做成暖手筒、会在她读错兵书时耐着性子讲解、会在她偶尔蹙眉时紧张询问的父亲。
冬日里,沈毅下朝回来,常带着一身寒气冲进她的院子,手里却捧着热腾腾的糖炒栗子,说是路过街角那家老字号,想起她爱吃,就排队买了些。栗子壳被他用宽厚的手掌一个个捏开,露出金黄软糯的果肉,堆在白瓷碟里,递到她面前时,指尖都冻得发红。
柳氏更是将她护得如同眼珠子。知道她喜欢新奇的布料,便托人从江南捎来最时兴的云锦、苏绣,亲自陪着她挑选花样,甚至放下主母的身段,坐在她身边,手把手教她绣帕子。沈心妩手笨,绣出来的鸳鸯像鸭子,柳氏也从不笑话,只温柔地帮她拆了重绣,笑着说:“慢慢来,我们青梧心灵手巧,总能学会的。”
春日里,府里的海棠开得正好,柳氏会拉着她在花树下摆开小桌,端上精致的点心,听她说些女儿家的悄悄话。沈心妩偶尔说起现代的趣事——当然,都被她巧妙地包装成“梦里见到的奇闻”,柳氏也从不质疑,只笑着点头,眼里满是“我的女儿真可爱”的纵容。
就连那个只存在于记忆里、镇守北疆的兄长沈青柏,也时常托人捎信回来,信里总不忘问一句“妹妹近日可好”,偶尔还会附上些北疆的小玩意儿——一颗打磨光滑的狼牙、一块色彩奇异的石头,或是一支用兽骨雕刻的小巧发簪。
沈心妩把这些东西都小心地收在一个锦盒里,每次打开,心里都暖洋洋的。
她不再刻意模仿原主,而是渐渐活出了自己的样子。她会在沈毅谈论军务时,安静地坐在一旁听着,偶尔从现代的角度提出一两句新奇的看法,虽稚嫩,却常让沈毅眼前一亮,笑着夸她“有你娘的聪慧,还有点你爹的眼界”。
她也会跟着柳氏去寺庙上香,看着香火缭绕中虔诚跪拜的人们,心里默默许愿:愿父母安康,愿兄长平安,愿这将军府的安宁,能久一点,再久一点。
柳文轩依旧常来,有时带些诗集,有时讲些外面的见闻。沈心妩跟着他学写诗,虽然平仄总不对,但柳文轩总能从她的歪诗里找出闪光点,认真地帮她修改。阳光透过窗棂,落在两人摊开的宣纸上,墨香与少年人的笑声交织在一起,岁月静好得像一幅水墨画。
绿萼也渐渐觉得,自家小姐好像变了些。以前的小姐娇纵任性,稍不如意就哭闹,如今却沉稳了许多,待下人也温和,偶尔还会给她和小丫鬟们分些点心,眼神里的真诚,让人心生亲近。
这日,是沈心妩的十六岁生辰——按照这个世界的算法,是原主的生辰,如今也成了她的。
将军府张灯结彩,摆了好几桌宴席,柳家的亲戚也来了不少。沈毅特意推了军中的事,陪着她坐在主位上,看着她被众人围着敬酒(当然,她喝的是果汁),脸上的笑容就没断过。
柳氏给她戴上一支赤金点翠的凤凰步摇,轻声在她耳边说:“我的青梧长大了,以后就是大姑娘了。”
沈心妩摸着步摇上颤动的翠羽,看着眼前满座的欢声笑语,看着父母兄长(兄长虽不在,却托人送了厚礼)眼中毫不掩饰的爱意,鼻子忽然一酸。
她端起面前的果汁,站起身,对着沈毅和柳氏,认真地说了一句:“爹,娘,谢谢你们。”
没有华丽的辞藻,只有最朴素的感激。
沈毅和柳氏都是一愣,随即明白了什么,眼眶微微发热。柳氏走上前,轻轻抱了抱她:“傻孩子,跟爹娘谢什么。”
沈心妩靠在柳氏温暖的怀抱里,听着周围热闹的声响,心里无比踏实。
她知道,这样的日子或许脆弱得像易碎的琉璃,或许潜藏着她尚未察觉的暗流,但至少此刻,她拥有着她曾经梦寐以求的一切——一个家,和家人的爱。
这份恩情,她记在心里。无论未来遇到什么,她都会拼尽全力,守护这份来之不易的岁月静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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