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 3 章

苏绣盯着自己泛红的手背。

她拧开药瓶,挖出最后一点草膏敷在皮肤上。清凉感暂时压住了灼痛。

墙角堆着织机残骸。她走过去蹲下,手指拂过断裂的主轴断面。

晨光从茅草缝隙漏进来,照在齿轮锈痕上。

她闭眼又睁开。视野里浮现淡青色光晕,齿轮表面显出深浅不一的褐色纹路。深色区域结构致密,浅色区域布满细微裂痕。

她从工具箱取出半截杉木。柴刀削过木料,木屑纷飞。她眯眼观察木材纹理,避开几处泛灰的区域——那些地方木质疏松。

第一次试装失败。木齿轮卡死在凹槽里。

她拆下齿轮重新修整。指尖抚过主轴刻痕时,一阵刺痛窜上手臂。视野里闪过七彩光点,刻痕突然变得清晰如地图。她凭着直觉调整削切角度,将边缘削出三度倾斜。

第二次安装顺利很多。齿轮咬合时发出沉闷的咔嗒声。

她踩动踏板测试。织机发出吱呀声响,传动装置转动半圈就卡住。

拆解检查时发现主轴底部有处锈蚀特别严重。她用铁凿刮擦,锈块剥落,露出底下奇怪的符号——环形排列的线条,中间有个模糊的鸟形图案。

头痛袭来。那些符号在视网膜上旋转。

她甩甩头,继续工作。从墙上取下烧剩的柴炭,在土墙空白处画出齿轮结构图。炭条划过墙面,留下深浅不一的痕迹。

改良需要更多材料。她转向屋角的染料工作台。

陶碗里野草汁液泛着青绿。她舀出半勺观察,视野里自动浮出色阶——从墨绿到鹅黄,每层差异清清楚楚。她凭直觉调整配比,加入少许灶灰。

手腕传来针扎似的刺痛。新调出的染料泛起琥珀色光泽。

她取来经线浸染。丝线吸饱颜色后重量倍增。安装经线时,她注意到右手虎口开始泛红。

织机再次测试。她踩下踏板,梭子穿梭。这次布面浮现细密纹路,在昏光下泛出微光。

但齿轮运转仍不顺畅。她停机检查,发现皮革包裹处已经磨损。

她拔下发簪,用尖端在齿轮接触面刻出交错纹路。金属摩擦时,不同区域显出银白与灰黑的色差。她凭着色彩直觉找到最需要加固的点。

重新固定后,织机发出平稳的嗡鸣。

她投入染线开始织造。梭子穿梭间,布料渐次闪现瑰丽光泽。完成收线时,她突然攥紧右手——灼痛感沿手臂蔓延,指节泛起红疹。

她剪下闪光布样测试韧性。双手对拉,布料毫无变形。

取炭笔记录齿轮数据与染料配比时,手背红疹已连成片状。

她捣碎药草敷治,决定每日使用色彩感知不超过三次。

夜幕垂落时,她整理工具发现齿轮边缘出现裂痕。计算显示现有结构最多维持半月。

油灯摇曳中,她继续书写技术笔记。窗外忽然掠过黑影,篱笆发出细微响动。

苏绣吹熄灯火,在黑暗中按住刺痛的手腕。

次日清晨,她将布样藏进衣襟,背起竹篓走向野外。

林间露水打湿裤脚。她拨开灌木丛,指尖触到一株泛着蓝光的草叶时,刺痛感再次袭来。

她咬紧牙关,继续往深山走去。

山涧边,她发现几块闪着微光的石块。敲击时迸发的色彩让她眯起眼睛——这或许能解决齿轮磨损问题。

她将石块收入篺中,忽然听见远处传来马蹄声。

苏绣闪身躲进树后,看见两个戴斗笠的人正在询问樵夫。其中一人腰间佩着行会令牌。

回到茅屋时已近黄昏。她将新采的材料分类摆放,注意到窗外邻家院落有反光闪烁。

苏绣不动声色拉上草帘,开始研磨闪光石块。石粉混入树脂后形成坚固涂层。她重新制作齿轮,这次在咬合面添加石粉增强层。

测试时织机运转更平稳,但手部灼痛也愈发强烈。

父亲咳嗽声再次传来。苏绣喂完药汤,发现老人枕下露出发黄纸页——那是行会当年的契约文书。她轻轻抽出收好,继续改进染料配方。

夜深时,她点亮油灯检查布样。虹彩在灯光下流动,远比白昼更夺目。这种异常光泽让她心生警惕。

她将布样夹进笔记,吹灯假寐。

子夜时分窗外响起窸窣动静。苏绣握紧柴刀,听见有人低声交谈“……确是流光锦雏形”。

待声响远去,她摸黑记下这个名称。

晨光再现时,她已制出三枚改良齿轮。手部溃烂处开始渗液,她用布条紧紧缠住。

她想起深山里的银叶草。上次采集时注意到触碰该植物能缓解刺痛。

这个发现让她加快动作,将工具收拾整齐后,她再次走向雾气缭绕的群山。

林深处,她终于找到那片银光闪烁的草丛。采集时特意留下根茎,指尖传来的清凉感让她长舒口气。

归途中山雨忽至,她护住怀中草药奔跑,没注意到树丛后闪过的刀光。

茅屋在望时,她放缓脚步。晾晒的布匹被人翻动过,染料台也有被搜查的痕迹。

苏绣不动声色地藏好银叶草,像往常那样生火做饭。

夜里她悄悄捣碎草叶敷手。清凉感渗入皮肤,红疹渐渐消退。但这个发现让她更加忧虑——天赋的代价需要特殊草药抑制,而山中银叶草仅剩最后几株。

她将新织的布样浸入改良染料。七彩流光在布面游动,比前次更鲜艳持久。

这时屋顶传来异响,她迅速藏起布样,假装整理织机。齿轮转动声掩盖了屋顶的脚步声。

苏绣握紧柴刀,直到听见野猫叫声才松口气。

这个夜晚格外漫长,她坐在黑暗里盘算着下一步——必须尽快掌握控制天赋的方法,在行会察觉前完成技术突破。

天快亮时,她取出父亲遗留的契约文书。泛黄纸页上,行会印章依然清晰。这提醒她时间不多了。

晨光透过茅草缝隙照进屋内,苏绣站起身活动发麻的双腿。她走到水缸前舀水洗脸,冰冷的水珠滑过手臂,刺痛感稍有缓解。

转身看向织机,改良后的齿轮在晨光中泛着微光。她伸手轻触齿轮边缘,指尖传来的震动提示着运转状态。

从墙角取出昨夜研磨的石粉,她开始调配新的树脂混合物。石粉在掌心泛着银灰光泽,混合树脂后形成粘稠浆体。她用木片蘸取浆体,仔细涂抹在齿轮咬合面。每个动作都伴随着手部隐约的刺痛,她不时停顿,深吸一口气继续工作。

完成涂层后,她安装齿轮测试织机。踏板踩下,传动装置发出平稳的嗡鸣。梭子穿梭间,布面浮现细密纹路。她取来新染的丝线投入织造,七彩光泽随经纬流动。这次布料没有撕裂,反而在织梭经过时泛出更亮的光泽。

正午时分,她织完一尺布。剪断丝线,她举起布匹对着阳光细看。流光在布面游走,色彩比以往任何一次都饱满。她用指甲划过布面测试韧性,布料毫无变形。这个成功让她稍感安慰,但手背加剧的刺痛提醒着代价。

她走到工作台前记录数据。笔尖划过纸张,字迹因手颤略显歪斜。记录完最后一组数字,她放下笔,用布条重新缠绕手腕。溃烂处渗出的液体浸湿布条,她皱眉解开,换上新的药草敷料。

窗外传来邻居的说话声,她走到窗边侧耳倾听。几个妇人在讨论最近行会的巡查,提到税吏在附近织户家频繁出入。苏绣轻轻合上窗户,回到织机前。她拆下刚安装的齿轮检查,发现石粉涂层已有轻微磨损。计算显示这种改进最多维持二十日,她需要更耐用的材料。

从衣襟内取出藏好的银叶草,她捣碎少许敷在手背。清凉感暂时压制了刺痛,但草药所剩无几。她必须找到替代品,或者彻底掌握控制天赋的方法。翻开父亲遗留的笔记,她寻找关于色彩感知的记载。页面残缺,只余零散字句提及“光织入线”和“色随心动”。

傍晚时分,她再次调试织机。这次她尝试减少色彩感知的使用次数,仅凭记忆和推算调整齿轮角度。然而几次测试都失败,齿轮卡顿严重。她不得不再次动用天赋,眼前炸开的色阶让视线模糊,手部刺痛骤然加剧。

夜幕降临时,她点亮油灯继续工作。灯光下,新织的布样泛着奇异光泽。她注意到不同光线角度下,布料呈现的色泽变化。这个发现让她若有所思——或许流光锦的特性不仅在于染料,更在于织造时对光线的捕捉。

她取出所有织成的布样对比,记录每块布料在不同光照下的表现。手部刺痛让她不时停顿,药草的清凉感逐渐消退。她咬牙继续,直到完成全部测试。数据表明,经过齿轮改良的织机确实能织出更稳定的流光锦,但代价是手部状况恶化。

深夜,她收拾工具时发现墙角有异样——一片碎布卡在墙缝,颜色与她使用的染料不同。拾起碎布细看,上面沾着新鲜泥土。她走到窗边察看,院外泥地上有几处陌生的脚印。这个发现让她警觉,行会的人可能已经盯上这里。

她吹熄油灯,坐在黑暗中思考。手背的刺痛阵阵袭来,银叶草所剩无几。齿轮改良虽见成效,但材料耐久问题未解。外界威胁日益逼近,债务期限将至。所有这些都需要尽快解决,而她的身体却在抗议过度使用天赋。

晨光再现时,她已做出决定。今日必须找到更耐用的木材,同时试探行会的动向。她将最成功的布样藏在墙洞深处,其余分散存放。检查过织机状态后,她背起竹篓再次出门。这次她特意绕路经过集市,留意税吏的巡查规律。

集市边缘,她看见王胖子在与税吏交谈。两人声音压低,但苏绣捕捉到“织户”和“新技术”的字眼。她低头快步走过,转入小巷。心中明了,时间比她预计的更紧迫。山中的银叶草和特殊矿物,必须今日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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