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婆，你坏事做透，该偿命了！”
闻声，吴越死死瞪着她，神情充满厌恶。这个南楚究竟是谁，那晚她是不是也在骗。
短匕插入胸口的刹那，吴越蓦地想起上一世，支吾也是死于刀具。
她真是蠢啊！竟动了心。
系统的声音再次响起，冰冷的语言，宣告她在这个世界的失败。
大小姐，对不起。
和支吾相似，她看到了故事的后续。
秋澜云自是肝肠寸断，哪怕蓝采蝶劣迹斑斑，她仍义无反顾地爱她。知晓真相的南楚，则表现的非常冷静。
原来她才是沈氏女，改名换姓隐匿婆娑山庄。只是后来，哪怕苦练琴艺成为大家，也依然没有实现她称霸武林的梦想。
南楚的姐姐，和自己竟死在了同一天！
画面中，那个叫沈烟的女子悬梁自缢，只言片语都未留下。
南楚自然伤心，可更悲戚的却是执掌江宁穆氏的穆羽裳。此女平生最厌恶别人要挟，如今她彻底失去软肋。
沈氏女和域外宝山图，亦就此湮没于江湖。
很多年后，一个叫一展眉的怪侠荼毒江湖。凡是她杀的人，皆参与过围剿沈氏。
过往种种，譬如黄粱一梦，人醒万事空。
*
枯婆死了，但她还有个名字叫吴越。
齐侯夫人曾告诉她，人伤心难过到极点，有时候并不会落泪。从前南楚不理解，但现在她终于明了。
那个叫吴越的女子，曾于桃花暮春的溪畔救了她。
人面桃花，一眼万年。
纵使这些世界都是虚幻的，可南楚真的很想她，也真的很懊悔。
吴越离开了，姐姐也离开了，然而她却不能离开。
任务还没有完成！
苦练武艺，向穆羽裳报仇雪恨，这些她一一失败。
原来姐姐之所以想不开，是因为她。
柒婆婆说，姐姐以为自己是束缚她的累赘。只要她去了，穆羽裳就不能再威胁她的妹妹……
所以，南楚无法向穆羽裳寻仇。
称霸武林，她也是失败了，一展眉横扫武林无敌手。
因为从不在意他人的穆羽裳，偏偏放不下姐姐。姐姐活得时候，希望妹妹安然无恙，家族血仇得报，很多年以后有人替她悉数做到。
江湖夜雨，残荷孤人。
又到了吴越的忌日，南楚点燃那支熏香，含笑阖眸。
“任务已失败，新的挑战还在继续。”
南楚黑瞳幽深，霍然睁开双眼。
“来人，我要见母亲。”
闻讯赶来的齐侯夫人，锦裳秀面，依旧是那个高不可攀的贵妇。她目光冷漠，居高临下地打量着自己的独女。
“你倒是脾气愈发大了，这么有本事，还来找我做什么！”
绮窗扶疏，佳人玉立。
烈焰红唇，鬓发高耸，宛如仙娥。
倾城绝色女，仿佛枝头干枯花蕊，一朝饮露葳蕤，绽放无限光彩。
“我想与母亲携手，不知您意下如何？”
南楚自是聪慧，但她从前心思单纯，从不肖想外物。然而历经种种，心绪早已不同往日。
对于女儿的变化，齐侯夫人相当欢喜。只是她故作倨傲，话语犀利：“你不是还在恨我吗？”
“恨您做什么，这世道本就吃人不吐骨头。”
“唉，傻女。”
齐侯夫人适时垂泪，近前揽住她的肩头道：“这些日子，娘也不好过。因你之错，我被你父亲迁怒。如今你的庶妹南溪，正与军中要员眉来眼去，我们母女俩的日子可谓举步维艰呐！”
这些话，并无掺假。
南楚知晓，若无齐侯夫人运筹帷幄，她在府里的日子恐怕连婢女都不如。
“溪娘清秀婉丽，父亲定是欢喜。”
“不过一个泥腿子，时局瞬变，草莽英雄亦需世家锦上添花。”
齐侯夫人挑眉冷笑，她这一生算计颇多，唯一的良心便是给了自己的女儿。
“既然如此，你我何不培植自己的力量。”
南楚目光灿如繁星，不过浅笑竟令齐侯夫人恍惚。
是啊，女儿有如此美貌，何必转徙于诸路豪杰！
“你的意思是？”
“当今天下割据，诸侯争霸荼毒生灵，倘若此刻有贤德世家护稷号召，焉愁民心不盛。”
“可你父亲难当大任！”
齐侯为人卑劣，齐侯夫人自是看不上。
“母亲莫急，女儿倒是有一人选。”
“谁？”齐侯夫人眼眸半眯。
南楚躬身行礼，眉眼温顺：“李少白！”
是夜月华长列，寂静闺阁忽然响起梦呓。
“吴越，对不起。”
*
恍惚之中，吴越似乎闻到咖啡的味道。
等她努力睁开眼，抬眸便见林管家就坐在她身侧。
“抱歉，我真是——”
林婉不动声色地凝着她，见她眼睛通红，不由得嗓音沙哑：“没关系，今晚将功赎罪，留下来给大小姐读信吧！”
吴越朝她感激的点头，接着脸色苍白道：“林管家，您能和我讲讲大小姐的事吗？”
“你想了解她？”
“嗯，我希望她能够早日恢复健康。”
看着女孩洁净的脸庞，林婉整个人异常安静。她浓睫微阖，咬字清晰地回忆过往。
“如果你在春天遇到她，她会给你读诗，泡很香的清茶，浅吟低唱一支老歌。可是若你来得晚，恰逢绵雨连天，那便夏夜赏花。到了秋日，帐篷篝火恰恰。冬天啊，她就会像候鸟一样离开这里，去会下雪的地方翱翔。”
“我还以为大小姐非常喜静呢！”
原来白雪覆红茶，清冷是她，艳丽也是她。
林婉眼角有些红，神色满是落寂：“动静相宜，这世上恐怕再没有如她那般的人。”
“大小姐一定会康健的。”
“谢你吉言，只可惜颐城从不下雪。”林婉没由来地感慨。
“是不是大小姐很喜欢雪？”
林婉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可看着眼前人，她最终还是选择了沉默。
“时间不早了，我必须回去处理邮件。今夜劳烦你陪伴大小姐，愿她能够做个好梦。”
门扉轻启，了无踪迹。
吴越百感交集地望着大小姐，她是那么的美，那么的好……
“我真是对不住您，任务一次又一次的失败。”
泪水无声滚落，吴越心痛如刀绞，颤巍中展开信件。
【尊敬的捐助人您好：
今天风和日丽，我最喜欢的历史课如约而至。
在课堂上，老师说古代曾经真的有个王朝，叫做吴越国。不知道为什么，我忽然就想起了您。
您给我起名字的时候，会不会也是因为吴越国呢？
吴越】
那时候年纪小，真的是流水账，芝麻绿豆的事都要分享。
一瞬恍惚，吴越唇角微扬。
孤儿之家的生活，大多很单调。小小的孩童，也没什么朋友。
对于吴越而言，感慨善良的捐助人就像童话书里的天使，会带着她所有绮丽的遐思飘向远方。
夜色温柔缱绻，窗台三角梅随风摇曳。
【尊敬的捐助人您好：
年初的时候，三岁的奇奇弟弟被一对年轻的叔叔阿姨带走了，大家都说他不会再回来了。
奇奇弟弟走的时候，我真的很舍不得他，为此我偷偷哭了好久。
我怕自己越长越大，以后会忘记他，所以我给他画了两张相片。
他有着圆圆的脸蛋，大大的眼睛，像一只可爱的小熊。
我留下一张，另外一张寄给您。
因为您对我，也非常重要。
吴越】
读到这封信，沉痛的殇感撕裂着吴越的心。
那个有着圆圆脸蛋，大大眼睛，像可爱小熊的奇奇死在了寒冬。
收养者后来生了自己的孩子，他们把小奇奇送到了乡下爷爷奶奶家里。
北方的冬天很冷，炭火温暖，却在睡梦中带走了孩子。
眼泪潸然而下，止不住的啜泣声，令仪器盘上的曲线忽然跳跃。
“来人啊，不好了！”吴越大声疾呼。
一涌而进的护工专业沉稳，她们把大小姐上衣解开，各种插线交错密布……
隔着攒动的人头，吴越彷徨恐惧，只恨不能以身相替。
林婉急匆匆地赶来，此刻她衬衣微皱，精致秀丽的脸庞一派憔悴。
“莫医生十分钟到，B型营养液赶快输上，紧急联系医科大救援组。”
言简意赅，麻利果断。
经过四小时二十三分钟七秒，大小姐终于转危为安。
吴越面无血色地双手合十，她仰眸望着寂静苍穹，无数次诚心祈祷。身后人来人往，她毫不在意。
“还没吃饭吧，介不介意和我一起？”
“林管家，我——”
林婉难得展露笑颜，眉眼较平常也多了几分温柔：“我有那么可怕吗？”
吴越勾了勾唇，兀自摇头：“不是您，是我每次都搞砸！”
下一刻，镜片后的那双眼睛弯成了月牙，林婉意味深长地回到：“福祸相依，每次的量变虽看似无足轻重，但最终会促成质变。吴越，她想活了！”
气氛出奇的安静，小雨忽至淅淅沥沥。
奢华餐厅里，吴越和林婉相对而坐。暖灯温馨，照得食物格外诱人。
“大小姐喜爱时蔬，她说每种食物细细品尝，都有它独特的魅力。”
“是啊，能够纯粹享受食物，那该多么快乐。”
林婉不置可否，随即抬腕将几道距离偏远的菜肴端到她面前。
“我已经快吃饱了！”
“浅尝即可，晚上肠胃不可过于负担。”
今夜的林婉仿佛邻家大姐姐，体贴细致，令吴越倍感暖心。
用完饭，她们起身道别。
“谢谢您的款待，我吃得很舒服。”
“那就好，希望将来你能陪大小姐这样用餐。”
吴越目光清澈，满带憧憬：“会有这一天的，一定会！”
回到自己的房间，吴越刚洗漱完毕，孙阿姨便不请自来。
“这么晚了，您还没睡？”
孙阿姨谨慎地环视四周，随即和蔼可亲道：“我哪里睡得着，这不专程等你呢！”
“呃，您有什么要紧的事吗？”
“小越，阿姨倒也没什么，只是担心你年幼无知，被有心之人给蒙骗。”
吴越不傻，她知道孙阿姨在含沙射影谁。
“再过几天，我就该走了。”
骗不骗的，其实也没什么。
更何况，吴越并不觉得林婉腹黑叵测，即便她看过坊间某些过于惊悚的传闻。
哪知她话音未落，孙阿姨便咬牙白了她一眼，心道这孩子当真头脑简单。
“你记住了，倘若咱们大小姐醒不来，按照文书协约，这座房子就会成为林管家的。”
吴越没有回答，怔愣中陷入迷思。
见状，孙阿姨恨铁不成钢，索性掩门离去。
夜深雨停，虫鸣幽咽。
窗户没有关死，上悬模式带来阵阵凉意。模模糊糊睡着的吴越，额头开始发烫，她浑身无力堕入魇梦。
她梦到大小姐醒了，也梦到林婉真的成为鸿岫园的新主人……
云梦上九天，飞入碧海间。
耳畔传来嘈杂喧闹的叫喊声，吴越脸颊有温热的水滴垂落。她觉得眼皮好重，仿佛有千斤。
正要开口，忽听浩渺之音徐徐萦绕。
爱恨嗔痴，不过空幻。远古溯源，生生不息。
梦里寻她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改自引用宋·辛弃疾《青玉案·元夕》
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第二个故事终于结束了，没错，会继续不定时返修。第三个故事即将开始，希望自己定力足一些！话说明明大纲那么细，但是俺都能跑成四不像，恨】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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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任务已失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