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 21 章

直到淅沥沥的水声在净室响起,坐在喜床上的长孙星宁才有了危机感。

出嫁前夜,长孙夫人曾拿着避火图来教导她。可她才打开书封,就被里头的两个小人打架的画面给惊到了。平生未曾见过此等荒唐的画面,她一时慌张,失手将避火图给抛进了火盆里。

想到这,长孙星宁的神思难以凝聚,心口也没来由地发慌。

难道接下来……我也要跟书里的小人一样,赤着身子和另一个人“打架”吗?且这个人还是那个人见人怕的煞阎罗?

长孙星宁不禁打了个哆嗦。

怎么办,怎么才能逃过今晚呢……长孙星宁裹着被子,黛眉紧紧地蹙着。

“给我拿件衣服。”净室的水声停了,继而响起了姜祈安的声音。

唔……长孙星宁还没想出好的法子,既能逃过今晚,又能不得罪他。

“星宁,给我拿件衣服。”

他的声音比之前高了,长孙星宁也不能再装听不见。新婚之夜,婚房里只有他们两人,送衣服的活儿自然也就落在她身上了。

“来啦!”她一边应道,一边腹诽:洗个澡连衣服也不拿,真是个大爷!

掀开被子,长孙星宁穿着大红色的中衣,趿着金丝绣牡丹的拖鞋,慢悠悠地走到衣柜旁,给姜祈安挑了一件同样大红色的中衣。

不知道等会儿同他说,她身子不舒坦,他会不会就此罢了……长孙星宁边走边想。

“你是乌龟嘛,”净室传来笑声,“几步路要走个半天!”

瞧,就他这样子,他会怜惜人?长孙星宁对他不抱希望了,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反正刀总归要落下,何必庸人自扰。

她总不可能一辈子不与他同房。

出嫁前,长孙夫人千叮咛万嘱咐,切不可和这个煞阎罗硬着来,要笼络住他,诞下子嗣……有了嫡子以后,她也不必再看他的脸色过活了。

一切为了诞下子嗣。

长孙星宁闭上眼深呼吸一口气,像奔赴刑场一般走进了净室。

“来了?”姜祈安半卧在水池里。

“嗯,”长孙星宁温婉一笑,像极了贤妻良母,“妾身伺候郡王更衣。”

姜祈安挺吃这一套的,只是觉得“妾身”二字有些不好听,“自个儿家里,又没有外人在场,咱们是夫妻,是一体的,实不必多礼。”

长孙星宁没说话,笑着点了点头。

姜祈安见了,心里很是慰贴,一时之间倒装起斯文来了,“有劳夫人了。”他没称郡王妃,反倒称起了寻常夫妻的称呼。

长孙星宁:知道有劳,你还要劳?

“哪里的事?郡王也说了,咱们是夫妻,夫妻之间说什么有劳不有劳的?”她嗔怪道。

“你说的对,是我多礼了。”姜祈安握着长孙星宁的手,站了起来。

水哗啦啦地响,长孙星宁只瞅了一眼,就闭上了眼睛。

这,这尺寸,确定合适?长孙星宁的脖子都红了个透,要不,子嗣的事情……再等等?她暗自点头,还是再等等吧……

温水顺着肌理又落入水池中,姜祈安张开双臂,却见面前的女子闭着眼,睫毛乱颤,一双白嫩嫩的小手紧紧捏着他的中衣,呼吸都不稳了。

他好笑道,“你闭着眼,怎么给我穿衣服啊?”

他的气息喷在脸上,惹得她的心跳更加不稳。“你,你自己穿吧。”长孙星宁将衣服一抛,转身就跑了,一时之间也想不起来要好好笼络他了。

姜祈安接过衣服,无奈的笑了。

她的态度比梦中好太多了,他想。

.

长孙星宁急慌慌地冲到床边,然后一把掀开被子,将自己裹成蚕茧,仿佛这样就可以逃过一劫了。

姜祈安慢条斯理地穿衣,然后一步一步地朝内室走近。

脚步声不高,可落在长孙星宁的耳朵里,就跟法场上的犯人听到刽子手的脚步声一样——时辰已到,手起刀落。

“你把被子这样裹着,我睡在哪啊?”大婚之夜,喜床上自然只有一张被子。

长孙星宁裹着被子往床里头滚,意思很明显——床外头的地方都是你的。

姜祈安忍俊不禁。他在床沿坐下,然后伸手轻扯被子,笑道,“新婚之夜,你就要虐待自家夫君了?腊月夜里,连一张被子都不给自家夫君盖?”

长孙星宁攥紧被角,底气不足道,“衣柜里有很多张被子,你随便拿一张就是了……”她缩在被子里,声音嗡嗡的。

姜祈安意思意思几下,没扯动,也就放开了,“也对,两个人睡在一张被子里,难免会挤。”说完,他起身去衣柜里拿了一张被子,铺在床外头。

这人今晚怎么这么好说话?长孙星宁狐疑,掀开被子的一角,只露出一只眼睛窥探外边的情形。

见姜祈安放下纱帐后,真的老老实实的平躺在外头的被子里,她还是有些半信半疑,眼睛时不时的滴溜着外边。

“还不睡?”他转过头,对上她的视线,“不睡,那做点有意义的事。”

“睡!马上睡!”长孙星宁乖觉,一秒闭上眼睛。

姜祈安的唇角勾起,逗她,“就这么睡了,明日一早,宫里来人收元帕,你还怎么在府里立足。”

“立什么足?”大概是被子裹得太紧了,她的脑袋缺氧,没听明白他在说什么。

“我母亲虽不在了,但我身上毕竟流着皇室的血,且我们还是圣旨赐婚。明日一早,慈宁宫必然会来人检查元帕。”

照常理,新婚第二日,婆婆会派屋里人来收元帕,确认小两口新婚之夜是否和谐。但南康长公主早就去了,姜大人的原配妻子也没有资格敢称他的母亲,所以检查元帕的事情会落在……太后宫里。

宫里人贯会捧高踩低。若是新婚之夜没有落红,十有**是夫妻之间不和谐,宫里人会揣测她是否遭了嫌弃……

更严重的是,消息若是传到乐平公主的耳边,她原先设想中的狐假虎威也就没了依撑。乐平公主也许不会招惹深受崇宁郡王宠爱的新妇,但一定会欺辱被崇宁郡王厌弃的弃妇。

想到这,长孙星宁的唇抿成了一条线,思虑再三还是问了一件事,“郡王,你与乐平公主的关系如何?”

他与她说元帕,她却问起了乐平?姜祈安稍微转了一下脑子,就明白了她的意有所指。

“不如何。”他说。

不如何就已经是很好了,长孙星宁心想,他若是与乐平公主兄妹情深,那她还不得给他们这对表兄妹给磋磨死。

“你不是之前就打听过我和乐平的关系了吗?”他侧过身子问道,“怎么还问?”

“你知道?”她惊讶。

其实,在马车折返没去南京之后,她就开始派人打听姜祈安和乐平公主之间的关系了。说实话,若是得到的消息是他和乐平公主相交甚好,她说什么也不会嫁的,她又没有病,怎么会找死?

“这天底下有我不知道的事情吗?”他嗤笑。

那……她和家里人说他的坏话,密谋私下南京的事情,他是不是也全都知道了?长孙星宁一惊,忽地想起了另一件事,“那天,那两方人马里,有一方人马是你的?”虽是疑问句,但长孙星宁基本可以百分百确定了。

“哼,”说到这事,姜祈安很难不来气,“要不是我的人机灵,你就要被抓到东厂的人手里了。你知道东厂是干什么的吗?知道他们的手段吗?带着十几个会点三脚猫功夫的下人就敢跑去南京?”

长孙星宁心想,她家的侍卫也没有很差呀,当时从南京到京城的时候,也是他们护送的呀……

“我和你说话呢,你发什么呆?”姜祈安凑近,伸出手指卷了卷她散在枕边的头发。

“可东厂的人为什么要抓我呀?”长孙星宁反问。

“呃……”这个还真不好回答,姜祈安选择自动屏蔽,“反正你记住了就是,以后出门没有我在,身边必须有人陪同。过两日,我会安排府里人拜见你,日后赴宴或是进宫都必须有人陪同,切不可大意了。对了,那日,你见过的两个暗卫,日后也跟着你,她们身手还算不错,对付妇人完全足够了。”

“你是说流光和溢彩?”长孙星宁瞠目结舌,那日见她们,只觉得她们是寻常丫鬟,没什么特别引人注目的地方,没想到竟然是身怀武功的暗卫。

“嗯。”姜祈安用鼻腔发声。若是被长孙星宁轻易就看出来了,那她们也就没有可能出现在长孙星宁的眼前了。

他给长孙星宁挑的,自然是最好的。

“以后没事尽量不要进宫,若是非去不可,必须带着她们两个。”

姜祈安没说,他的母亲,南康长公主,就是在宫里溺水身亡的。一国之公主都能在宫里出意外,更何况她这个根基不深的外姓人。

看他草木皆兵的样子,长孙星宁也猜出了几分,“你与东厂有仇,而东厂探到消息,知道你要娶我,所以东厂才要抓我?”

……

这么聪明,也不见得是件好事。姜祈安无奈,只好道出实情,“与我有仇的是司礼监执笔太监吴有桂,东厂的魏忠保不过是他的走狗,不值一提。”

长孙星宁的眼睛都瞪大了,圣上身边的红人,他也得罪?!

“不过是条阉狗,难不成我还得敬着他?”姜祈安仿佛看出了她的想法,不屑道,“狗仗人势罢了。”

他是狗仗人势吗?他是狗仗皇势呀!长孙星宁欲哭无泪,像姜祈安这样子四处得罪人,有一天被人掀翻了,她要怎么办……

“阎王好惹,小鬼难缠。”为了以后着想,长孙星宁决定还是劝劝他,“郡王,那吴公公毕竟常侍在圣上身边,这日积月累的,变着法子吹风,很有可能会影响你和圣上的舅甥情意啊。”所以,你最好还是不要明面上得罪人家了。

长孙星宁自认很上心了,但某人好像丝毫没有听进去,反而调戏起了她,“这么关心我啊,果然是我看中的!”说完,还越过两张被子的缝隙,亲了她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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